也不算很意外,顾思慕并未在自己预估的时间段内发来询问,但在下午接近七点的时候,他迎来了一个儿时的玩伴,郑恙。
听到敲门声,苏遇还愣了下,直到院外响起了来人的询问声他才过去将门打开,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年轻,但那体格能分自己一个半,见他打开了门,来人先咧开一口白牙,眯着笑眼,抬手对自己晃了下,含蓄又轻快的打着招呼:“嗨,苏遇,许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苏遇没戴眼镜,但这么近的距离也用不着戴眼镜,他没认出来人纯粹是因为记不起了,正在尴尬间,突然瞥见对方举起的右手臂处有两块绿豆大的白色疤痕,就在对方也不自在的正要自报家门时,他先一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郑小恙?”
郑恙立马眉开眼笑道:“是我,你还记得我呐?”
苏遇此刻也有些莫名的激动,他笑着把对方请进屋:“你我当然记得啊,就是长的和小时候太不一样了,你这些年去哪了?当初怎么突然就转学了。”
苏遇边忙着给他倒水翻零食边问着,郑恙看着他忙来忙去劝道:“别忙活了,过来坐着吧,真没想到在这遇见你,这里是我外婆家你还记得吧,当年我转学是因为我妈改嫁了,我自然得跟着她走,我那个继父是个做小买卖的,这些年我跟着他们转了好几次学,日子还过的去,就是我这学习……嗨,你也知道我打小学习成绩就不好,幸好我能吃能睡,身体长的好,所以就走了特长生的路子,这不放假了就回来看看我外婆,下午我在路上闲晃,就听见有人说你回来了,我就找过来看看。”
“你呐?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你没再回来过吗?和我的突然离开相比,你倒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哪哪都打探不出你的消息。” 郑恙喝了口水接着问道。
苏遇瞧着他清清脆脆说了一大堆,心道除了长大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爱说话,听他在问,苏遇便答道:“你走后我在下学期也转学了,跟着我妈去了市里上学,然后她花钱找人把我送进了重点中学,你知道的,咱们村里的教学和人家大城市的教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何况还是重点学校,我这些年啥也没干,尽磕书了,我这双眼睛,瞧见没?”苏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基本瞎了。”
郑恙猛然一个凑近,“我瞧瞧,还是那么好看,比小时候更闪亮了” 郑恙一本正经道。
苏遇呼吸一滞,正欲后退时,郑恙又坐回了原位,感叹道:“你说咱俩也是绝了,在这个科技称霸的时代,愣是生生断了消息六七年,我外婆说从没见你回来过,就连静姨也是很少见,等知道的时候人都已经回去了。”
气氛沉默了下,郑恙又小心问道:“那个,静姨也还好吧?”
苏遇浅笑道:“都好,我妈这次也回来了,她单位有急事,中午刚走。”
“噢,你这次回来呆多久?咱两加个微信吧,以后好联系,对了,你高考咋样呀?你肯定考的不错,小时候就一直是学校第一名,就因为你,我没少遭我妈毒打。” 郑恙又恢复了乐呵,边掏手机边问。
苏遇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走了,相互加了微信约好常联系,两个人又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那些遥远记忆此刻如电影的老胶片一样,一帧一帧从眼前浮起,虽然时间让他们分别了六七年,可感情在瞬间消弭了缝隙,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一起手拉手去上学的日子,郑恙是苏遇小时候玩的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冲在自己前头保护了自己的朋友。
两人聊起来忘了时间,直到郑恙的手机响起时才察觉已经很晚了。
郑恙接完接完电话对苏遇说:“外婆让我早点回家呐,你明天几点走?我送你。”
“好,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苏遇痛快答道。
很多时候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以为第二天就能返程的苏遇直接在老家滞留了四五天,苏静的小姨去世了,那是苏遇外婆的亲妹妹,苏静通知苏遇先一步去了姨婆家,自己后面也请假回了邻县,尽管生前少有联系,但那也是苏静的亲小姨,两人肯定要回去,东奔西走好几天,苏遇再次见到顾思慕,已经距离两人上次见面过去了整整一个礼拜。
苏遇告诉顾思慕他已经回来了,顾思慕直接给他发了个定位,约他晚上去吃饭,苏遇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几乎每次见面都是他带他去吃饭,好像自己一直都很饿似的,他把给顾思慕准备好的礼物找了个想对称的盒子装进去,临出门前照了遍镜子才离开。
几分钟前顾思慕来电告诉他有个会议延迟了,自己要晚些时候到,让苏遇等他,苏遇不想一个人在家干等着,何况定好的餐厅正好处在他家和顾思慕公司的中间位置,于是他让顾思慕安心开会,自己打车先过去,顾思慕交代了他几句便由他去了。
路上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在路上行驶的某一个时刻,这个城市的灯光骤然亮起,华灯初上,将这个城市即将落下的黑暗瞬间驱散,把疲惫奔波了一整天的职场斗士们脚下的路都照亮,让人们安全回家。
苏遇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一刻了,顾思慕意料中的还没到,苏遇报了包厢号被服务员先一步引去了楼上,不一会又有人过来敲门,推进来了好几样甜点和饮品,说是顾先生交代的,如果不喜欢这些也可以在单子上重新点,苏遇谢过,表示可以了,都是他爱吃的,苏遇心道。
吃着甜品刷手机,感觉还没看一会的苏遇就被顾思慕的推门声打断。
他惊喜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迎了两步:“二哥。”
“嗯,等久了吧,饿了没?” 顾思慕笑着走近,很随意的摸了把他的后颈。
苏遇被他手掌心的温度灼的缩了下脖子,红着耳朵说:“不饿,差不多都要吃饱了。”
“好好吃,你还在长身体。” 顾思慕边说边坐下,跟过来的苏遇随着他坐在了旁边。
接着包厢门被外面敲响,服务生礼貌问道可以上菜了吗,苏遇忙道:“可以了,麻烦快点。”
顾思慕见状好笑道:“不是说差不多都要吃饱了吗?”
苏遇有点羞涩道:“开了这么久的会你肯定饿了呀。”
顾思慕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等菜上齐后苏遇果然如他说的那般不太饿,自己没吃多少菜反而全程不停的给顾思慕夹菜,说着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顾思慕照单全收,吃完一座小山又来一座,实在吃不下的顾思慕抬臂制止道:“可以了苏遇,我没这么能吃。”
苏遇这才停了手,转身又去给顾思慕倒茶,顾思慕好笑道:“认识你这么久,我现在才知道你很会照顾人啊。”
苏遇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得意说道:“我会的还多着呢。”
“是吗?那恭喜我自己了。” 顾思慕挑眉。
苏遇不解的看着他,顾思慕接着说:“因为我捡到宝了啊。”
苏遇被他的话逗乐,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耳朵又红了。
两人在无人打扰的包厢里细细的说着悄悄话,多是苏遇在说顾思慕在听,苏遇讲了好多自己这几天在乡下的趣事,提到了外婆,也提到了儿时的玩伴郑恙,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琐事,顾思慕反倒听的很有兴致,这些发生在苏遇身上的事情距离顾思慕就显得很遥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上不完的班,开不完会,上一次放松身体,好像还是几个月前带苏遇他们去骑马的时候,太久远了。
苏遇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忙起身走到之前坐过的位置从旁边将东西拿了过来,打开推给顾思慕道:“猜猜看这是什么?”
顾思慕取出盒子里的东西仔细瞧了瞧说道:“香包?”
“不是普通的香包。” 苏遇提醒道。
顾思慕又拿去盒子里的另一个比对道:“看起来像是一对,但又有点不一样,你做的?”
苏遇轻咳了一声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香包里面我放了不同的药材,一个是驱蚊的,一个是提神的。”
顾思慕单手提着这对五彩香包又看了看,很是新奇,他收到的礼物无一不是奢侈名贵,还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收到这样的礼物。
苏遇见顾思慕看了又看,便解释道:“在乡下时蚊虫比较多,我妈采了几样防蚊虫的药草,我们用过了很有效,虽然你肯定用不到这种东西,但我就是觉得很新奇,想给你看看,后来去了姨婆家,我跟着大家去采买东西,在一家铺子前见到一个老婆婆在卖手织香包,很是特别,这些在外面都是没有的,又正好可以用来装药草,我就让那老婆婆给我再搭配了几样药材,都装在里面了。”
苏遇微抬下巴示意道:“呐,比较丑的那个是我织的,前面失败了四次,这是第五个勉强能看的次品。”
顾思慕疑惑道:“哪个丑?”
苏遇一看就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也笑着不说话,顾思慕寻了他的手捉过去拢在手里说道:
“很好看,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个,我很喜欢,谢谢。”
“你当然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了,你认识的人里,谁会送你这个?这才值几个钱啊。” 苏遇笑着说。
“不是的,这不一样,苏遇,” 顾思慕把玩着苏遇的手指道:“没人会像你一样在看到好吃的,好玩的,有趣的,会随时想着要与我分享。”
苏遇被顾思慕一提醒也觉得自己不知在何时,就潜意识的想把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想和顾思慕分享,他顿了下道:“你不也和我一样?每次吃饭选的都是我爱吃的。”
顾思慕想了下好像确实如此,灯光璀璨下,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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