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天之后的日子像是被雨泡发了的旧报纸,湿漉漉又黏糊糊的,怎么翻都翻不过去。
作为“男朋友”的不二好像那天淋的不是雨,而是什么奇怪的营养液,存在感像“雨”后春笋一般突然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时不时就戳他一下。
那把歪斜倔强的黑伞,最终被不二周助带回了家。
深司对此没什么特别感觉。一把本就打算扔掉的破伞,有人接手处理,省了他找垃圾桶的麻烦。他当时满脑子都是湿透的裤脚、泡水的鞋袜和即将到来的电车,伞的去向实在排不上号。
然而,这把伞似乎成了不二周助某个极其顺理成章的“契机”。
这位名义上的“男朋友”,在那之后,开始以一种极其自然、又让人挑不出什么大错的方式,渗透进他的日常。
比如,在市立图书馆那个靠窗、光线正好、深司常坐的僻静角落,不二会“恰好”出现在旁边,手里捧着本书,偶尔抬头,对看过来的深司露出一个温润无害的微笑。
深司皱着眉收回视线,心里有点奇怪,但他也懒得换位置,反正对方很安静。
又比如,深司约不二履行“交往”福利后,满头大汗走到场边拿毛巾时,不二会极其自然地递上一条干净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白毛巾。
深司又不是自己没带毛巾,但才和对方打完球就拒绝对方,深司有点担心影响下次的福利,只好嘀嘀咕咕地接了过来。
而且深司还觉得自己好像被“偶遇”了。
在去电车站的路上,在回宿舍的小径旁,甚至在便利店买面包的货架前,总能看到不二周助的身影。
对方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温和的笑容:“好巧啊,深司。”
巧什么巧?青学虽然离不动峰很近,但买个面包而已,有必要跑不动峰这边的便利店来吗?
甚至两人独处时,有时不二还会顺手递给他一瓶他常喝的饮料,或者极其自然地用指尖拂掉他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叶子。
深司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微微僵一下,然后皱着眉,用一种“你干嘛”的眼神看过去。不二则会回以温润无害的笑容,仿佛只是举手之劳,无需在意。
最让深司觉得莫名其妙的是不二会发来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一张校园里开得特别奇怪的樱花照片,一条关于新开张的拉面店据说汤头很浓的分享,甚至只是简单的“下午好”。
深司大部分时间已读不回,或者隔很久才回个冷淡的“嗯”、“哦”。
他觉得这种日常打卡式的联系毫无意义,纯粹是浪费时间。
深司懒得深究。
他只觉得这位“网球搭子兼名义男友”似乎有点过于“敬业”了,服务周到得有点……黏糊。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被一层温热的蛛网若有若无地裹着,不难受,但也不自在。
“男朋友”这三个字带来的义务感,居然这么麻烦吗?
好在不二似乎也仅限于此,没有更进一步的要求。
深司也就本着“反正打球方便了”、“随他去吧”的心态,接受着这种被“关照”的状态。只要不耽误他打球、学习或者一个人待着,他都可以配合一下。
毕竟,天才的脑回路本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时间很快滑到了周末。
这个周末有点特殊。
不动峰大学的神尾明,在大学生运动会的田径项目上爆冷拿了个百米短跑的亚军。虽然神尾自己嚷嚷着“就差0.01秒!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是冠军了!气死我了!”,但这不妨碍大家都想趁机庆祝一下。
地点定在东京一条临河商业街后面、口碑不错的居酒屋。
深司是被神尾“架”来的。
他对这种喧嚣嘈杂、油烟酒气弥漫的聚会场所向来敬谢不敏,但神尾的嗓门具有穿透灵魂的杀伤力,又擅长用那种“深司你不来我会很失望”的可怜眼神攻击,最后再来一句“就当陪陪我嘛,求求了”,深司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认命被他半推半攘地带到了现场。
都是个大学生了,还说什么“求求了”,真是无理取闹。
他皱着眉,准备进去就在角落里蘑菇。
“深司!别板着脸嘛!今天可是我神尾大人的高光时刻!”神尾兴奋地拍着深司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个趔趄,“放开了吃!放开了喝!我请客!”
深司面无表情地挣开他的钳制,揉了揉被拍痛的肩膀:“……高光时刻?第二名也值得这么大张旗鼓?而且音乐声开那么大,隔壁卡拉OK跑调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吵得人头疼。还有,”他看着居酒屋门口进进出出、勾肩搭背、大声说笑的人群,“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空气不流通,全是汗味和酒味,感觉像被塞进了沙丁鱼罐头……”
神尾早就习惯了他的抱怨,自动过滤掉那些“噪音污染”、“空气质量差”之类的词,只当他是日常碎碎念,笑嘻嘻地把他推进了包间的门帘。
里面的情况比外面预想的更糟。
不大的空间里塞满了人。
除了深司早就熟悉的橘桔平、石田铁、樱井、内村、森,还有几个田径部的生面孔,以及神尾不知从哪里喊来的几个朋友。
桌子拼在一起,空酒瓶在桌脚堆成了小山,空气里混杂着烤串、炸物、清酒、啤酒、汗水和各种香水的浓烈气味,熏得人脑仁发胀。
背景音乐是震耳欲聋的流行歌,夹杂着神尾几个朋友五音不全的合唱,还有此起彼伏的碰杯声和哄笑声。
“深司!这边这边!”橘杏在人群里挥手,她旁边有个空位。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下,努力把自己缩在角落,试图伪装成人形蘑菇。
“来来来!深司!来喝一杯!”神尾端着满满一杯啤酒挤过来,不由分说塞到深司手里。
深司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和翻腾的泡沫,眉头拧成了疙瘩。
啤酒又苦又涩,气泡冲鼻子,喝下去胀肚子,还容易头疼。
“哎呀,别扫兴嘛深司!”神尾完全不管他无声的抗议,举起自己的酒杯用力碰了一下深司的杯子,泡沫溅出来洒在深司手上,“干了!为了我的银牌!”
“神尾你小心点!酒都洒了,黏糊糊的……”深司嫌弃地看着手上的酒液,又看看杯子里晃荡的液体,在神尾期待的目光和周围一片“干杯”的起哄声中,最终皱着眉,屏住呼吸,像喝药一样把那杯苦涩的啤酒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激性的气泡感和难以言喻的苦味,让他忍不住更想缩回去了。
“好!”神尾哈哈大笑,又给他满上。
接下来的时间对深司来说简直是酷刑。
内村兴冲冲地拉着他玩一种极其弱智的划拳游戏,规则复杂又毫无逻辑,深司虽说赢多输少,但多少还是喝了两杯。
神尾拿着麦克风,吼着根本不在调上的歌,声音穿透力极强,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震得深司耳膜嗡嗡作响。
周围的人都在大声说笑、劝酒,各种食物的混合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被噪音和气味搅成了一锅粥。
身体开始发热,脸颊也烫了起来,视线似乎没有平时那么聚焦了。他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眼神里那种惯常的清冷被一层薄薄的雾气取代,显得有些迷蒙。
“……神尾唱歌太难听了,内村的划拳游戏规则全是漏洞……空气更浑浊了,头好晕……这酒果然难喝,又苦又胀……”深司撑着额头,断断续续地对着面前的空盘子抱怨,声音比平时更含糊一点,也没什么起伏。
深司赶紧抓起杯橙汁猛灌几口,试图冲掉嘴里那股怪味。然而,那点酒精,已经在平时几乎滴酒不沾的他身上悄然发挥作用了。
最初只是觉得居酒屋里的空气似乎更闷热、更浑浊了。神尾和内村划拳的吆喝声、背景音乐的鼓点声……所有的声音都好像被放大了,嗡嗡地往他脑子里钻,吵得他太阳穴隐隐发胀。眼前晃动的人影似乎也带上了重影,灯光变得格外刺眼。
他觉得胸口发闷,胃里也有些不舒服,再待下去,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吐了。
不行,我必须出去透气。
立刻,马上。
他撑着桌子,有些摇晃地站起来,无视了神尾“深司你去哪再来一杯”的嚷嚷和其他人疑惑的眼神,只对橘含糊地说了句“出去透透气”,就脚步有些虚浮地拨开喧闹的人群,朝着居酒屋的后门踉跄走去。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带着河水湿气的凉风迎面扑来,瞬间冲淡了室内的燥热和浑浊。
深司靠在略显冷清的后巷墙壁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总算是解脱了。
后巷远离了主街的霓虹喧嚣,只有远处居酒屋后厨传来的隐约声响和脚下河水缓慢流淌的细微水声。夜风带着清凉的水汽,拂过他发烫的脸颊和脖颈,总算让他混沌发胀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点。
他沿着河岸边的矮栏杆慢慢往前走,只想离身后的喧嚣再远一点。
脚下的步伐有些踉跄,深一脚浅一脚,白皙的脸上泛着明显的红晕,深色的眼睛不像平时那样如一汪深潭,显得有些迷蒙失焦。
河对岸,是另一片同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商业区。
深司对此毫无兴趣,只想找个更安静的地方。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后门被推开的声音。
深司下意识地侧过头,眯起眼努力看向声音来源。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正在关门,将门内的热闹与喧嚣隔绝在里面。
那人穿着简单的卡其色的薄外套和浅灰的休闲裤,身形清瘦,亚麻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红晕和被酒精晕染的慵懒。
那身影……有点眼熟?
深司的脚步顿住了,努力聚焦有些朦胧的视线,深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点疑惑。
当看清那线条柔和的侧脸轮廓时,他愣了一下:“……不二前辈?”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困惑,“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二听到了动静,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细看之下,眼底也氤氲着一层微醺的水汽。但奇异的是那眼底比平时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锐利。
看清是深司时,里面清晰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就注意到深司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迷离的眼神,以及那明显不稳的脚步。
他几步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伸手扶了一下深司有些摇晃的胳膊,语气温和:“深司?今晚真的是好巧了。我也出来透气。”
他示意了一下他刚刚出来的方向,“我们在给大石庆祝生日,就在那儿。里面有点闷,出来吹吹风。”
深司被扶住,身体本能地僵了一下,但并没有立刻挣脱。
他顺着不二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不二,深色的眼眨了眨,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他揉着太阳穴,口中的话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外冒:“哦,你也出来……透气?”他面无表情地歪着头,抱怨得理直气壮,语速听起来比平时慢了一点,音色也比平时含糊有点,“里面太吵了,神尾唱歌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那家伙,拿个亚军就这么闹腾,要是拿了冠军岂不是要掀屋顶……吵死了……空气全是酒气和烟味,熏得人头疼……还逼人喝酒……头好晕。”
他靠在不二身上,似乎有点站不稳,深色的眼睛半眯着,平日里如白瓷般的脸颊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明显的红晕。
不二看着深司这副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涣散的样子,心里觉得新奇又有趣。平时的深司像块捂不热的冰,此刻却像被酒精强行撬开了一条缝,露出点平时绝难窥见的、迷糊又强撑的脆弱感,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反差感强烈得让人忍不住感觉……有点可爱。
“嗯,里面是有点吵。” 不二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扶着深司胳膊的手很稳。
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能感觉到对方手臂传来的明显高于常人的微热温度和不稳的力道。
不二的语气温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深司?喝了不少?我送你回去?”
他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深司被酒意熏染的脸,观察着他难得不那么设防的状态。
深司立刻推开不二,努力站直身体,深色的眼睛直视着他,眼神努力聚焦,语气认真:“……不用扶,我没醉。”
他甩了甩被扶住的手臂,试图找回自己的平衡感,但身体还是微微晃了一下。
为了证明自己“清醒”且“状态良好”,他顿了顿,侧耳倾听了一下前方桥墩下的黑暗方向,然后伸手指过去,“你听,那边,有声音。很小的……喵喵声。”
他仔细盯着那片黑暗,眼神专注得仿佛真能穿透夜色看清细节:“嗯……是只小黑猫,尾巴尖有点白,真的超……可爱的。”
他的描述非常具体,语气笃定,完全不像在信口胡诌。
不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河面在远处霓虹的余光下泛着微弱的粼光,不远处的桥洞完全笼罩在浓稠的黑暗里,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别说猫了,连轮廓都看不清。
但他被深司这副明明醉了却强装镇定,甚至还一本正经展示自己很正常的样子逗得想笑,心底又觉得意外的……柔软。
不知道深司清醒的时候会不会记得他曾用这样柔软又黏糊的声音描述一只“超……可爱”的猫?
“好,知道你没醉。”不二忍着笑意,语气带着哄劝的意味,拿出手机,“不过这么晚了,还是得回去。我打电话跟神尾君或者橘君说一声,告诉他们我碰到你了,顺路送你回去,让他们别担心。”他一边在通讯录里翻找着联系方式,一边留意着深司的状态。
深司似乎对他的安排没什么异议,只是继续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桥洞方向,嘴里还在小声嘀咕:“我没胡说……真的在叫,声音很小……肯定是饿了吧,这种地方能找到什么吃的……可能是被人丢掉的?真可怜……”
就在不二低头翻找联系方式的短短十几秒内——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深司的身影突然离开了栏杆边!
不二猛地抬头,心脏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漏跳了一拍!
刚才深司站的位置,空无一人!
┗|`O′|┛ 嗷~~
感觉我每篇文都忍不住搞个醉酒梗[害羞][害羞][害羞]
喝醉的反应真的很好玩儿,而且每个人都不一样[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今天又是很多字的一章呢[墨镜][墨镜][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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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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