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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尾声4:神归之愿

阿玘双手被绑在身后,悬挂在城门之上。

天光耀眼,视野里白花花一片,而寒风凛冽,刮在身上如同刀割。

阿玘醒来后,稍微缓了一会才意识到,不是天光太亮,而是她看不清了,天地万物在她眼中都融成了一片白。

毒药在一点点渗入她的身体,逐渐侵蚀着她的感官。

难怪周围这么安静,原来是因为耳朵也听不太清了。

当外界的声音化作遥远的混沌,脑海里却有温暖的声音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要走了,师父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两包药,你且收好。”

“这是剧毒,口服,鼻嗅,哪怕只是沾到肌肤上,也能够渗入肌理,若不及时洗净,轻则五感失灵,重则命丧黄泉。”

“以后,师父不能陪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遇事不要总是不管不顾,记住了?”

阿玘慢慢地点点头。

“无论如何,不可为任何人让自己致于险地,记住了?”

阿玘再次慢慢点头,一滴泪从眼角坠落。

城门之下,士兵列队把守,偶有百姓进出城,也是低垂着眉眼,快速走过。

待远离了那些士兵,人们终于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来。

一个有些发福的大婶问她身边的年轻男人,“那城门上绑着的姑娘,是什么人啊?”

那男子听到她的话,细长的双眼向身后瞟了一下,又快速收回目光,像是生怕自己真的看到什么一样,“能是什么人,有罪之人呗。”

他还记得刚刚过城门时,那女子在他头上方,被寒风吹刮得微微摇晃的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快走吧阿娘。”他催促道,“管她是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大婶眼中仍有不忍,“我看那姑娘的头发,好像是白的……该不会是……”

“别说了阿娘,”男子不耐,又像是恐惧地打断了他母亲的话,“在百越,这事还少吗?我求求你了,别瞎操心了。”

大婶终于不再说了,只是顶着寒风拭了拭眼角。

那……不是我们百越的神灵吗?

她在心里,面对这世间不知是否存在的什么,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叩问。

在他们将阿玘吊在城门上的同时,一封信送往了岚琅山。守将不能擅作决定,先派人前去城门前暗中查探,随即立刻禀告给亓珵。

“我们的人前去确认过……是真的,人已经吊起来了,看不出是死是活……”

亓珵猛地挥袖,将案上茶盏扫落在地。

守将顿时止声。

“清点好你的人,准备攻城。”亓珵将信件甩到那将领身上,压低声音,盯紧他的眼睛,“神女来到霞萝,不可能直接去符烎那里自投罗网。你猜,这是为什么?”

那将领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知道,亓珵对他起了杀心,生死不过在他一念间。

他单膝跪地以示忠诚,“末将愿誓死追随王爷,定将神女救回。”

亓珵不再耽搁,即刻前往贺兰箜那里,将事情始末告诉了她。

他撩袍跪在她面前,前额触地,“求神女救救她!”

在贺兰箜手边有一张百越的水路图,这里面不仅包含了地面上的江河湖沼,还用不同颜色的细线画出了地下水脉。

在如植物枝茎般散开的地下水脉里,有一条明显加粗的线,以神归池为起点,一路蜿蜒,一直延伸到沧溟附近。

她纤细的指尖轻轻点在神归池处,而后慢慢移动,向着标记好的终点一点一点靠近。

终于,她的指尖停在了沧溟之上。

“将你的人撤出岚琅山,”贺兰箜神色淡淡的,连语调也是波澜不惊,“告诉符烎,明日一早,他上山来,我与他大婚。”

天将亮时,贺兰箜将瑚琏叫到身边。

瑚琏发现,近些日子,贺兰箜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常常一整天都不说话,但不知是不是相处的时间长了,好些事,哪怕贺兰箜不说得那般清楚,她也能下意识明白。

可有件事,她还是想听她亲口确认。

“神女,”在室内熹微的光线里,瑚琏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要走了?”

贺兰箜微垂着头,看着瑚琏,轻轻点了点头。

瑚琏忍不住流下眼泪,“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要与那个魔头成婚。”

随后,笑意很快凝固在她脸上,“可是……小汝安怎么办啊?”

贺兰箜静静地看着前方,随即将两样东西交到瑚琏手中。

一个便是她亲自绘制的水路图,另一个,是切得方方正正的一小块香,那香气味凛冽,只吸入一点,便像窗外的寒风一样刮人肺腑。

瑚琏泪眼模糊。

她知道,贺兰箜在与她告别。

贺兰箜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眼神如同在春日暖阳里化开的冰河。

几乎同一时间,在侵竹轩里,符昍立于床榻边,看着榻上那个一动不动之人。

“他可曾醒过?”他沉声问侍候在榻边的哑奴。

哑奴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地摇头,同时发出细弱的嗯嗯声。

“药确定都喂进去了?”

“嗯嗯嗯!”哑奴又慌忙点头。

“看好他,”符昍俯视着跪在脚边的哑奴,“若他醒了,你有重赏。”

哑奴闻之,忙不迭地磕起头来。

“可若他死了……”

哑奴的动作也随之陡然停住。

他慢慢抬起头,去看他主子的脸,却见符昍阴沉地垂头看着他,神色隐藏在背光的阴影里,如同无脸的恶鬼。

“你就等着给他陪葬。”

当第一缕破晓的天光照亮石门祭的雪白长阶时,一声尖锐的号角穿透密林,直上云霄。

直隶属军把守着岚琅山的各个出口,宵行卫近身护卫符烎,沿着白色石阶一字排开。

鼓声响起,百岁神使随之高呼,领众神使唱响远古的祝祷之歌。密林上空黑鸢长鸣,几欲撕裂长空。

符烎头戴金玉冠冕,身着一袭黑底绣金丝的宽袖蟒袍,长摆拖在雪白的地面上。

他慢慢走上石阶。

此时的城门前,空无一人,除了仍旧悬在城门上的阿玘。

这时,一个身着素麻长袍的男子慢慢走到阿玘下方。

他难以遏制地流着眼泪,仰面望着那个悬在半空中的人。

好多年前,他在长原见过她一面。那时,她在他人府邸遭到针对,被迫在众人前献舞,却面不改色地跳起无人知晓的蛟螭怒。

而他,是那个为她奏曲之人。

曲毕后,他热血沸腾,几欲洒泪。她对他说,“好曲。”

多年后,阴差阳错,他们竟在异国他乡相遇。她还是那个跳舞的人,而他也还是那个奏曲之人。

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人所伤,落得这个结局。

除了看着她死,他好像什么也做不到。

出来前,他已经在自家院子里烧了那把琴。

“那是……”躲在远处的瑚琏看着那个走近阿玘的男子,半个身子几乎要探到外面。

亓珵拦住她,“别轻举妄动。”

他亦在观察着那个男子的举动。

就在这时,从城门周围的埋伏里射出数支箭,顷刻间便贯穿了那个男子的身体。

男子的身躯像一片深冬的枯叶,无声地坠落在地。

“杀!”亓珵怒吼着,率先冲了出去。

符烎缓慢地向上走去,这自然不是他第一次登上石门祭的阶梯,可这一次他却觉得好像一切都和平常不一样了。

大到日光在漫山遍野之上映照的颜色,小到脚下砖石的纹理,拂过面颊的风的温度。

他抬起头,在石阶尽头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倩影。

他重新提起衣摆,继续往上。

就在这时,一道剑风从他身后袭来。

流矢射断了绑着阿玘的绳子,她瞬间坠落下来,刚好落在亓珵张开的手臂里。

他抱着她,躲过厮杀的兵刃,藏在一处掩体后面。

阿玘浑身冰凉,半点生气也无。

亓珵的一颗心不断下沉,他难以克制地颤抖着,一边抚摸着阿玘的脸。

“阿玘、阿玘……”

瑚琏带着一众竹丝卫围拢过来,见到躺在亓珵怀里的阿玘,连忙为她把脉。

“还有脉搏,”她的心定了定,突然想起贺兰箜交给她的那块香。

一直听闻,小神女是爱香之人。

她从怀中取出那块香,在阿玘鼻子前晃了晃。

阿玘突然咳了两声,微微睁开眼睛。

“阿玘!”

“小神女!”

阿玘听到十分微弱的呼唤声,她定睛细看,隐隐看到有两个人围在她周围,却看不清是谁。

可从那浓厚的冷香中,她竟嗅出了一丝沉水香的气息。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手,“……兄长。”

“我在,”亓珵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身体又向怀里拢了拢。

阿玘好像终于感觉到了亓珵,向他的方向侧过脸,“符烎……有……”

她气息微弱,几不可闻,亓珵连忙离她更近些。

“符烎……有……双心……”

她的手轻轻点在亓珵胸前中心的位置。

“在……这里……”

“都什么时候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阿玘缓慢却执拗地摇着头。

“你还要做什么?”

阿玘眼中空茫一片,亓珵却明白,她在看着他。

“兄长……你去吧……”

“……为什么。”

“你……去……好不好?”

她蹙起眉头,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答应我的。”

“小公子,”瑚琏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你就去吧,那个魔头不死,这世间永无宁日。”

亓珵闭上眼,似在苦苦挣扎。

片刻之后,他轻轻吻了吻阿玘的额头,“等我。”

他将阿玘放到瑚琏怀里,起身飞奔离开。

符烎侧身,躲开了那破空而来的一剑。随后,他转身面对那持剑之人,纵是荒唐半生,他也鲜少会感到这般惊讶。

那持剑之人,是他那据说始终瘫痪在床的独子符昍。

符烎眯了眯眼,“是你?”

他神色玩味,再睁开眼时,已是凶相毕露。

符昍的体力不能维持太久,一剑击空,当下便觉心中不安。

从小到大,符昍始终不明白,这符烎到底是什么怪物变来的。

他像是有不死之身。

多年前无衣下的剧毒也好,几日前鹿女的穿心之刃也好,他竟然都能毫发无损地挺到现在。

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石头吗?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符烎抽出随身软剑,不容分说地刺来。

符昍竭力闪避着,豆大的汗水簌簌滚落。

守在不远处的宵行卫恍若未见这一场争斗。符昍本就不指望他们会来救他。他心知肚明,枭英始终在等他们父子相争的这一天,赢的人,才能做宵行卫新的主人。

符烎再次提剑刺来,符昍脸色惨白,直觉告诉他,他已无力招架。

就在这时,符烎的身形定住了,他的手在剧烈颤抖着,软剑随之坠落在地。

在他掌心的位置,起初只有一个不易察觉的黑点,眼下竟已扩散至整个手掌,连手背上也有几块同样的黑斑。

随后,麻痹感从他的掌心开始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符昍抬剑,对准了他的咽喉。

符烎因半身麻痹,一条腿不受控制地打颤,最终跪在地上。

他狞笑着抬眼看向符昍,气势竟丝毫未减,“你要弑父?”

符昍额上仍有汗液滴落,可他死死握着剑柄,竟纹丝未动。

“呵呵呵呵,”符烎笑起来,“我杀遍天下,可何曾对不起你?”

他垂下目光,“百越向来父帝子死,可我,”他重新看向符昍的眼睛,“从未想过要杀你,不止如此……”

噗嗤一声,鲜血四溢,有几滴甚至飞溅到符昍的脸上。

他始终紧紧地握着剑柄,所以一时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亓珵从符烎身后,像个鬼影般闪现出来,他的剑从符烎身后刺入,戳穿了符烎胸口正中。

随后,他用力拧动剑柄,又果断地抽出剑刃,甩出一地鲜血。

符烎的身体痉挛片刻,猛地砸倒在地。

“抱歉,打断你们父子叙旧了,”亓珵收刀,“我赶时间。”

他正要离开,符昍突然抬剑指向他,“站住!”

符昍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睛还盯着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好像生怕他再爬起来。

亓珵目不斜视,“病秧子,别挡路。”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见阿玘,让你的狗不要拦着我。”

枭英带着卫众围拢上来。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你离开?符烎一死,百越尽在我彀中,你再无胜算。”

亓珵转身看着他,“说完了吗?”

“什么?”

“我没有兴趣和你抢这块烂地方,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百越与长原正在交战,是我的人在为你守边地门户。长原手握三军,运筹帷幄之人是我义父,我或有一力谈和。若你今日非逼我鱼死网破,”亓珵死死盯着符昍的眼睛,“我也不介意将这江山当作破罐子一剑捅穿罢了。”

符昍亦凝视着亓珵的眼睛,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

眼前之人,曾凭借一己之力,像一根钉子一样打入了百越王庭,而后一步步爬得越来越高。

秋杀一役,亓珵不知用什么方法驱使异兽引发动乱,还害他瘫痪数月,几乎失去求生意志。

念及此,符昍仍是克制不住地愤恨。

可是……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躯,努力扬起一边嘴角,对宵行卫摆了摆手。

“你比我强,我认。”他笑着说,“但今日我未必不能就地围剿你。我愿意放你,就当还一个人情。”

一时之间,符昍自己也捋不清这人情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还到眼前之人身上。

总归,今日天朗气清,用一个人情当作全新的开始,也不算坏。

瑚琏带着阿玘刚赶到岚琅山脚下。

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贺兰箜应该已经从神归池离开了。瑚琏本想先安置阿玘,寻医者来给她好好医治一番……如果她还能做到忽略阿玘灰败的脸色和愈发僵硬的四肢。

阿玘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却使出浑身力气,在瑚琏掌心,写下“神归”二字。

“好、好,”瑚琏泪如断珠,“我带你去。”

多年来,她从戒备,到与贺兰箜亲如姐妹。如今,眼看着好姐妹的孩子行将就木,她自然于心不忍,想竭尽所能为她做些什么。

当亓珵看到奄奄一息的阿玘时,心跳仿佛瞬间停滞。他小心翼翼地将阿玘抱在怀里,心中只有茫然无措。

“小公子,”瑚琏摸了摸阿玘的额头,“这孩子刚刚告诉我,她想去神归池,应该是……想随她母亲而去……你带她去吧,好吗?”

亓珵抱着阿玘,再次走上通往神殿的石阶。

他能感觉到,阿玘还有微弱的心跳,只是这心跳如同风中残烛,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他不敢耽搁,可还是在阶梯正中,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远处群山环绕,就如他第一次带阿玘一起登上石阶时那般。

“阿玘,快到了,”他低头用脸颊蹭着阿玘的脸颊,“不要睡。”

他绕过神殿,终于走到了神归池边。

“阿玘,我们到了,你睁眼看看……”

亓珵紧紧抱着阿玘,可她始终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他摸着她的手腕,还能感受到一丝细弱的脉搏,“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对……”

“什么?”他凑近她唇边细听。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你就来还啊!”

阿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想看一看他。

亓珵眼眶通红,泪水簌簌而落。

他简直,像个弄丢了宝贝的小孩子。

阿玘笑了,想摸摸他的脸。

亓珵看出她的意图,忙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颊上。

“一会……你将我放到池水里……好不好……”

“不!你哪也不许去,我去哪你就得去哪!”

阿玘再也没力气说话了,只能眯着眼,最后对他笑一笑。

不放就不放吧。

反正只能,听你摆布了。

兄长。

我的至亲。

我这一生,对不起你很多。

可我还能死在你怀里。

老天真的待我不薄。

未来……要坚强地走下去啊。

阿玘的手无力地从亓珵手中滑落。

“阿玘……阿玘!!!”

在阿玘眼中,最后一抹天光缓缓落下,她抓紧时间,许了最后的、无声的愿。

愿我来世,身如琉璃,内外明彻。

愿我来世,自身光明,炽然照耀。

正文完?

还有一些,在番外里说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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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尾声4:神归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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