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安静的午休。
饭后的十几分钟小憩将整个上午的疲劳消解大半，权至龙甩甩头，从晕碳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站起来活动身体，照例开始了今天的舞蹈训练。
意识尚有些昏沉，他嘴里默数着节拍，依照着肌肉记忆对着镜子拆解舞步——
大概是得益于小时候的芭蕾学习经历，权至龙的肢体动作非常柔韧，四肢舒展舞动的姿态总透着一股子与时下流行偶像刀群舞不同的松弛感。
恰巧此时李艺率拿着画笔从运动鞋胶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回过神。
她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男孩脱离了平庸的气场，四肢发力，舒展核心，身体柔软轻盈又控制力十足。加上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慵懒感，即使是在简陋无人的小小活动室，也播撒着与平时大相径庭的魅力。
跳得不错嘛，这会看才明显能感觉出她的新晋跟班是个偶像预备役啊……虽然李艺率平时并不关注韩国偶像组合，但在她的眼光看来，起码不用担心以后他当爱豆吃不饱饭了。
结束训练后权至龙一口气喝完了中午剩下的半瓶牛奶，见李艺率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害羞。
毕竟被一个公认漂亮的高岭之花这样专注的盯着，不管是哪个青春期少年都会感到耳朵发烫的吧——是的，开学短短一周，就有无数高年级的学长和同级的男孩假装不经意的来到他们班教室，只为从班级门口远远看一眼坐在角落的李艺率。
也不是没人试图找她搭话。这里权至龙不得不感叹一句她的先见之明，只需要提前摆出一张无知且漂亮的脸孔，光是竖起语言不通的壁垒就能逼得一众狂蜂浪蝶望而却步。
尽管权至龙与她相处颇多，甚至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早早得以窥见她的性格之恶劣……但说真的，她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被这样一个公认漂亮的人投以专注的目光，他个性底层的害羞隐隐作祟，但又很快被青春期男生的虚荣心占据高地。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胃里有蝴蝶在煽动翅膀，连带着将他五味杂陈的情绪咕嘟咕嘟烧个滚烫，只好歪歪嘴用手指搓动鼻尖，摆出一副若无其事耍帅的表情对她笑道：“怎么样，很帅吧？”
哼哼，小老外，迷不死你。
李艺率：“之前跳舞的时候的确是有点。”
说着，她又皱起的嫌弃的眉毛：“不要做刚刚那种表情，好恶心，不要。”
甚至学会了用了双重否定来表达讨厌。
权至龙：“…………”
再次重申一遍，她的性格是真的很恶劣！！
眼看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不早了，权至龙走到洗手池边将之前洗完沥干水分的餐盒收好，帮她装进帆布袋里，嘴里也不忘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不同于他在集体中边缘人的形象，他在熟人面前一向健谈——尽管李艺率在心里称其为嘴碎。
“平时不吃饭怎么行啊，不是我说，你看上去有点太瘦了。”
“还好吧，上次体检医生说我的指标还算正常。”
“真的假的啊，是靠谱医生吗？我感觉你比我们公司的艺人怒那看上去都要瘦一点，她们可是有上镜需求的，你又不当艺人没必要对身材这么苛刻吧……”
“…………”
李艺率无言以对，可这边权至龙仍在絮絮叨叨的挑起她的毛病，“还有你挑食的毛病也太严重了吧，这个不吃那个也讨厌，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味觉有问题或者压根没有食欲这种东西。”
说实在的，在权至龙人生短暂的十六年里，挑食的孩子他见得多，但像李艺率这样干脆绝食的孩子还真是生平第一次遇见。
权至龙：“你不会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吃饭吧？”
李艺率：“…………”
李艺率：“在家的时候有人盯着，会吃的。”
权至龙：“……所以在学校有人帮你就可以不吃了是吧。”
李艺率闻言理直气壮：“帮老大解决麻烦不是身为跟班的义务吗？”
“…………”
权至龙简直要气笑了，合着这家伙真拿他当小弟了啊。
他有心反驳，可是看着自己手上整理垃圾袋时麻利的动作，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在短短一周内被调成了合格的仆人形状。末了只能脸色讪讪，嘴里说着泄气的话：“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嘛。”
“哦，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打断你的碎嘴。
对此李艺率认为自己的忍耐足够体贴，“我收到你的关心了，谢谢你，我想吃的时候会吃的。”
一句谢谢就把权至龙又哄得眉开眼笑，这让李艺率不得不开始担心起来。
这家伙一看就是老年保健品诈骗受害者群体中被骗得最惨的那一位啊，要不等自己快死的时候给他提前买好养老基金吧。
看着权至龙离去时的欢脱背影，李艺率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场车祸带走了她许多东西，消失的食欲和失衡的味觉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后遗症之一。
*
笔尖接触到画纸，水彩颜料在纸纹上交融，拓印出光的形状。
“最近和那个小子相处得很不错啊，”握着画笔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失去血色的大手覆盖。李艺率的耳后传来一阵冰冷的吐息，“这让我都有些嫉妒他了。”
那是一个约莫20岁出头模样的青年。苍白的面孔透着病态的灰，鼻梁高挺笔直，眼窝深陷，黑色的眼珠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没什么东西是你不嫉妒的吧？少说这种废话。”李艺率轻嗤一声。
“欸~这种态度未免也太叫人伤心了吧……”
具时望脸上带着轻盈的笑意，尾音被拖得粘稠，仿佛是最亲昵的低语，叫李艺率无端生出反胃。
“你这个坏孩子，不能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呀。毕竟……”他似乎是毫无察觉那样，将头靠在了李艺率的肩上，双手环住她，身体与她的脊背紧紧贴合，“我可是对艺率完全毫无保留哦。”
冷意从脊背窜上来，却感受不到丝毫重量。
死人又怎么会有重量呢？
像是故意惩罚她，具时望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自颈后燃起的炽热痛感蔓延至全身。明明一年多以前被切开的脊椎伤口早已痊愈，可幻痛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
从脊柱下端向上侵蚀，又向下淹没了双腿。
李艺率的身体不自觉痉挛抽搐，缩成一团。视线一片发白。
她咬紧牙关，只能死死地捏着画笔，指甲嵌入掌心。似乎是要将脆弱的锚点都寄托在这轻飘飘的重量上那样。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笑盈盈地望着她：“真可怜啊，我们艺率。”
“滚开。”
声音暗哑破碎，舌尖尝到了嘴里的铁腥味。
李艺率抽搐着，像是失去尊严那样蹒跚爬行，简直如同濒死的动物。
伸手——她强忍着肌肉痉挛拉扯筋膜的不适，颤抖着用指尖钩住书包，借由不受控制的身体惯性，将书包拖向自己。
书包重重地砸下，本就对痛觉异常敏感的感官再度发出不堪忍受的尖叫，但她已经无暇顾及更多——在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前，她艰难地扯出止痛的鼻喷雾剂。
凉意短暂缓解了窒息感，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身体轻得好像是氢气球，眼前的镜面墙波纹一样蠕动。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她清晰地看穿此时镜中人的狼狈与不堪。
“真是太可怜了。”
具时望靠在她身边轻叹，声音中透露着恶毒的悲悯，“每天都要被这样无休止的疼痛折磨，最骄傲的东西也被轻飘飘打碎了，甚至连身为人最基本的食欲都没办法拥有……我们艺率啊，这样活着真的有必要吗？”
“…………”
只有最相互了解的人才知道彼此最痛的伤疤，而这个从小到大被李艺率视为坏蛋的家伙当然知道她最在意些什么。
见她不语，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具时望摊开手，仿佛是在看最娇纵的孩子闹脾气那样无可奈何。那张讨厌的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温和假面，细语轻声地劝解道：
“都已经这样了，下午的课就别去上了吧，明明你也不是那么守规矩的孩子啊。”
始作俑者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可真叫人作呕，李艺率翻了个白眼，“别跟着我到教室里去，很烦。”
汹涌的神经终于得到平息。李艺率艰难地直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尘。继而抓着书包，缓慢迈开脚步缓慢前行。
具时望状似无辜地耸耸肩：“那放学以后要记得过来接我哦。”
闻言，李艺率只是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沉默了许久，她垂下眼睑，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随即关上了活动室的大门。
伴随着她的动作，室内重归寂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室内空无一人。
*
另一边提前去教室的权至龙同样身处煎熬。
从礼堂回到教学楼的过程一路畅通，而从教学楼踏进教室不过短短百米的路程却充满了艰辛。
走廊里照例又围了一堆好奇的学生。
大概是因为之前录制过YG家族MV的缘故，他的练习生身份在学校里非常出名，从上学期起就经常有人在课间休息时围堵他。
他们或是出于好奇，又或是一种刻意的打压，仿佛只要说上一句“他是练习生啊，明明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就能从其中得到某种比权至龙更高一级的优越感。
教室门口有十多个身材高大的学生堵在走廊上，堵住了他的必经之路，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这大概是一种想看他出丑的、带着十足恶意的玩笑。
权至龙深吸一口气，恨不得自己在这个瞬间生出摩西分割红海的气势。
可现实往往比想象中骨感很多。他低着头，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荆棘上一般，从人群的缝隙中艰难穿行。
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到达教室，可眼前还有更棘手的麻烦——
上个学期曾经捉弄过他的女生早早地在他的座位旁等候多时，来势汹汹。
“哦，来了。”为首一个染着头发的女生轻笑着看向他，脸上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笑容。她扬扬下巴招呼他，“等你很久了。”
权至龙的脚步被黏在原地，明明是相当棘手的情况，可他的脑子里却十分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李艺率。
虽然那个小老外性格非常恶劣，时常把他当作仆人并以老大自居，但通过迄今为止的相处，权至龙在她身上却看不到丝毫轻视。
其实仔细回想起开学起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李艺率虽然说话很直接，但一直都有好好在用敬语。不仅把活动室分给他练习，还提供丰富的午餐让他得以省下一大笔食品经费。
虽说她平时的确会很自然地指使他，但其实每次都有好好表达感谢……甚至在权至龙邀请她一起吃午餐，并提出吃不完剩下的交给他来解决的这个提议也被拒绝了，理由是让别人吃自己的剩饭听起来就像是在霸凌（对此权至龙持保留意见并合理怀疑纯粹是她自己不想吃因此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糟糕，仔细一想她人还蛮好的咧。
权至龙深吸一口气，忽然对自己不合时宜冒出来的想法十分难以接受——
都已经是这么十万火急的状况了，我怎么还会想起她啊？！！
小李：听着，别这样，好恶心。[白眼]
十分钟前的小权：她的性格实在太恶劣了！但胜在脸蛋实在漂亮，所以就算是这样骂我也别具一番风味。
十分钟后的小权：说真的……她人其实挺好的，还怪尊重我的咧。[好的]
薛定猫：我学过英文，这是M！[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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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男，一款名为青梅竹马实为抖S的阴湿男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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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看看你把他调成啥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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