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唐舒砚回到了学校,而徐慧敏因为双相导致的失眠严重影响到生活和学习,因为她年纪小,医生并未将双相写入档案,她的父亲来学校为她办理了退学手续。
唐舒砚宽恕了徐慧敏,免除徐慧敏的道歉,因为她觉得没有比让一个好学生退学更严酷的惩罚了,她原本以为徐慧敏换回到县高中还能好好学习,但显然医生诊断出的结果非常糟糕,徐慧敏可能一辈子也考不上好大学了。
据说,第六周周六晚上全校各班开班会,提到了同一个主题——不信谣不传谣,否则谣言会毁了你自己。
自此以后,唐舒砚搬离宿舍,与母亲一起住进租的七十多平两房。母亲把夜班换到了周五晚上,其他六天她每晚在校门口接唐舒砚。
母亲小心翼翼地陪着唐舒砚,偶尔母亲还会失控,但母亲道歉的速度比以前快,道歉的频率也比以前高。
全班甚至全年级许多同学看到唐舒砚经过,他们依然会窃窃私语,但显然多了一丝恐惧。
某种程度上,他们可能觉得她很残酷,同时认为她家里很有能量,否则人人只能默默承受的谣言,她竟然能让传谣者离开二中。
唐舒砚虽然没有问母亲,但她猜测母亲请求了宋轶群的帮助,也许其中还有宋明诚的影子,否则母亲不会那么快知道学校论坛的事情。
潘子萱可以算唐舒砚、杨娜小团体的编外人员,她也经常会跟唐舒砚、杨娜凑一块,她不喊俏俏,要么喊全名唐舒砚,要么叫“舒砚”。某天,她心血来潮给唐舒砚起了个花名“砚哥”,杨娜听了哈哈大笑,拍着手大声叫“砚哥”。
自此“砚哥”之名在30班喊开了,也传到了同层其他班,有时候他们会在故意在唐舒砚背后大喊一声“砚哥”,唐舒砚笑着应了,转身去看,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叫她,他们齐声哄堂大笑,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唐舒砚也不生气,跟着他们一起笑。
久而久之,男生把唐舒砚当哥们,女生把她当男生,她似乎一直很有名气。
唐舒砚则把大部分同学当点头之交,无视少部分她能明显感觉到恶意的同学,并且她不由自主地防备着所有同学,包括杨娜在内,她几乎从不谈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而是把真实想法揉杂在小说里。
她几乎不参与任何团体活动,活动课总是一个人踩着轮滑鞋在学校转圈,既是身体上的发泄,也是心灵上的放空。
唐舒砚除了穿校服就是穿母亲买的肥大男装,其实大号男装仔细看看也不丑,只是少了些女人的曲线美感,她现在不需要展示女人的柔美,模糊性别反而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
唐舒砚能明显感觉到宋明诚的目光,他经常出现在她身后,保持三四米的距离,每日三餐的时候,晚自习后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上,偶尔她还会在活动课的时候看见他。
宋明诚是轮滑社社长,每周组织轮滑社三次活动课,他既是社长也是新生教练。
30班有两人加入了轮滑社,陆青阳和章至臻。
章至臻个子不高,身体协调性极好,轮滑技术高超,看他轮滑简直是一种享受,唐舒砚几次经过的时候,看他都看入神了。
章至臻话极少,他就像为宋明诚特意打造出来的范例,宋明诚负责讲理论和技术,章至臻默默地演绎,他的表情和姿态随性洒脱,似乎轮滑像走路一样简单自然,他的动作非常具有律动美感,身体的表达自由而舒畅,像是天生的街舞少年,非常吸引唐舒砚。
陆青阳虽然长得比章至臻高,也比章至臻帅,但显然轮滑运动时他不及章至臻一半有魅力。他每个动作都准确,可他太追求准确度,动作一板一眼,动作的衔接和流畅度大打折扣,你指不出他哪个地方错误,可整体的感觉就是不得劲。
唐舒砚时常觉得自己太紧绷了,她就像陆青阳轮滑一样,她循规蹈矩地生活着,可她非常希望自己能像章至臻,真正做到自在洒脱。
有一天下午,唐舒砚看章至臻又入迷了,突然有个同级的男生跑过来说:“砚哥,看你每天玩得开心,也加入我们轮滑社吧。”
唐舒砚发现大家都盯着她看,霎时脸涨得通红,她红着脸说:“谢谢,不用了,我学过很多年,基本技术都掌握了,单纯只是欣赏一下章至臻同学的表演。”
她一边说一边摆手滑走了。
母亲给唐舒砚买了许多假发套和女式休闲套装,甚至买了蝴蝶领连衣裙,可唐舒砚从来不戴假发,也不穿连衣裙,她甚至在期中考试之后的那个周末又剪成了寸头。
那天晚上,舒玉蓉在校门口接到唐舒砚,看见女儿又一次剃头发,她心痛如绞,似乎头发是女儿与她之间的连接线,女儿再次剪短头发就是剪断母女情谊。
唐舒砚的排名在稳步前进,第一次月考她排到年级第十一名,期中考试她排到年级第五名。也许因为月考和期中考试为阶段性考试,难度并不大。
秦楚楚的成绩非常不稳定,第一次月考她排年级第九名,期中考试她排二十三名,她几次跟同学抱怨考题太容易,细心的女生更能得高分,而她粗心大意了。
陆青阳的成绩最稳定,他一直排年级十名左右。韦克鹏最偏科,数学、物理单科每次年级前三,然而语文、英语却低于实验班单科平均分。
期中考试后,学校开始组织高一各科小班竞赛培训,三次考试单科总分年级前五十名才能报名。
唐舒砚数学、化学和物理都有报名资格,但她只选了数学,因为据说化学就业前景不好,三次考试她物理总分排名四十七,学奥赛的意义不大。
许多同学有两科以上的报名资格,但大多数同学只报一科或两科,其中数学奥赛班人最多,满员五十人,物理、化学只有三十人左右。
每周二、周四、周六晚自习,数学奥赛班集中学习。
又是星期二活动课,唐舒砚踩着轮滑鞋在学校转悠,在学校偏僻的小路上她被宋明诚拦住了。
宋明诚说:“俏俏,学校安排了几位保送的竞赛生给大家答疑,今后我会去数学奥赛班答疑,希望不会影响到你。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向老师请求退出。”
唐舒砚没有面向宋明诚,她看着远处的学校围墙,回想起她唯一的叛逆。
她的余光瞥见他忐忑不安的神情,她抿了抿嘴唇,平和地说:“不用,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放弃学习,也不敢因为自己而剥夺他人应该享有的权益。”
“俏俏,对不起,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局面会变得那么糟糕,才做出了让你失望透顶的选择。请你相信,我从来没有……”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现在过得很好,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对现在的我和以后的我都不重要了。所以请你遵守承诺,除非在数学奥赛班上避不开,其他时候请继续保持距离。”
“你真的过得很好吗?”
“很好,非常之好!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好、学习好,学习是一个人的旅程,所以不用害怕被排挤、被孤立,如今我思考的时间反而比以前多了。”
随着话题越来越深入,唐舒砚觉得自己又有失控的迹象,她连忙闭嘴,踩着轮滑鞋转身离开,这次宋明诚又没有留她。
数学奥赛班培训,两节晚自习,第一节课由老师讲课,第二节课学生自己做题和单独请教高三的学长学姐。
宋明诚是数奥班最受欢迎的小老师,因为他的奥数成绩本校第一、本省第二。
本省第一是天才少年,初三学生与高一、高二学生同场竞技竟然还赢了。
四个小老师坐在最后一排,每个人身旁有个空位,宋明诚身旁一直排着长龙,而韦昌盛却一直在教室里转悠,寻找遇到难题的学生。
又是星期四,这天上级领导来学校检查,早上所有人穿着白色长袖衬衫,很多同学等检查结束就换回舒适的衣服,唐舒砚嫌麻烦没换。
晚上,韦昌盛一直站在唐舒砚身后,不时指出她哪里写错了,她非常非常讨厌有人“监视”的感觉,每当有人站她身后,她就会大脑宕机,她庆幸监考老师不会一直定定地站她身后,否则她肯定考不出好成绩。
当韦昌盛又一次俯身指出错误时,唐舒砚正想出声赶走像苍蝇一样的人,却见宋明诚上来一把揪住韦昌盛的衣领说:“我们到后面去讨论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还有你不会的难题?”韦昌盛兴奋地说,一边说一边被拖着往后面走。
唐舒砚回头看书时,发现书本上有一张叠成方块的纸,纸块边缘还别着一个回形针,回形针下方写了“纽扣”两个字。
她连忙低头去看,原来她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掉了,想到韦昌盛那猥琐的眼神,她心中一阵恶寒,她颤抖着用回形针把衣服扣好。
她没有回头看后排,可她听见教室早已恢复原状,似乎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所有人都在认真学习,而她完全静不下心去看书做题。
唐舒砚脑子乱哄哄的,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变脏了,或者说她在宋明诚眼里变脏了,他说不定还以为她故意勾引……
她不敢再想下去,无论怎么想,宋明诚没有揭发和惩罚韦昌盛,那么只能是认为她咎由自取了。
那天晚上,唐舒砚躺在床上哭了许久,直到哭累了才睡着,一直做着各种恶心的梦。她梦见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见过的猪栏、旱厕和蛆虫,她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泥泞的小路上流淌着洗猪栏的粪水,旱厕石板上布满屎尿和蛆虫,她恶心到浑身湿透,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宋明诚的电话,响了三声接通后,她连忙按断电话,之后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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