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中带着血的咸腥味，脚上，腿上，手上，甚至是指甲缝里，全都是血。放眼望去，整个海湾，密密麻麻堆积着尸体残骸，有些还算完整，有的只能找得到肉块。
这本来该是一场他用来证明自己的比赛，他想赢，想赢得彻底，不想再背负那个徒有虚名的少将军衔。所谓的婚姻仅仅只是一个象征而已，他想从这场赌局中赢得的并非仅仅是婚姻自主权。
他想做真正的沈少将，而不是元帅最宠溺的侄儿。
然而，这场比赛没有真正的赢家了。
他低估了ST公司对联盟议会的渗透，上一场他对内原朋美的虐杀引起了公司的剧烈反扑，公司的顶级黑客攻破了伊万的防火墙，伊万修复防火墙仅仅只用了几秒的时间，但那几秒足够顶级黑客向局内投放大量的赛博军团。
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伊万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安全的AI,世界上没人可以攻破它，除非是联盟内部有人操纵了此事。只有他被困在这张名为‘废弃海港’的地图内，没有人可以帮他。
他一个人，面对数以万计的赛博军团。
这里不是训练场，而是接近真实的赛博战场，内原朋美作为军团指挥，几乎对他发动了无死角的攻击，一旦他被抓住，面对的就只剩下死亡，不是竞技场内的死亡，而是真正的死亡。
这次，那个女人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这张地图。
正巧，他也没打算让那个女人活着离开。
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头晕目眩，生长痛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现，下一波赛博军团出现在了海面上，内原朋美坐在战舰的指挥舱里，如同一个女王般向她手里的赛博军团发号了绞杀的指令。
[我是伊万，有个好消息。元帅并没有关闭您母亲留给你的后门，现在您有两个选择，一是通过系统后门强行退出比赛，但这无可避免地将对您的神经造成损伤，二是死在这里，您的身体正在经历又一次生长周期，没有能力再对付下一波的赛博军团，如果不退出，您的□□和神经将同时遭受重创，您的灵魂会永远留在这里。]
“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抱歉。]
“伊万，别管我了。”
伊万没再说话，他的眼前自动弹出了退出按键，但他选择了忽视。沈遇灯捂着受伤的胳膊，跨过海湾上那些重叠的尸块，一步步朝着海岸边的灯塔走去。
退出按键消失后，他的兜里多了一只镇定剂。
“谢谢你，这个足够了。”
伴随着镇痛剂的注入，即便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骨头正在生长，但痛觉已经减轻了绝大部分。
伊万给出的两个选择对他而言都不是最优解，他庆幸自己给自己留了个体面的死法。HX型太空专用重炮，他在灯塔的顶部找到了这个东西。
原本他把这把武器传输到地图里只是为了玩玩，毕竟以他的身体素质，在现实中强行使用这把武器那就是自寻死路，他只能在这数据流组成的虚假赛博世界里试一试。可即便是这里，他依旧会感觉到疼，所以他其实压根没打算用的。
谁能想到，真的能用上呢。
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无比兴奋，这种兴奋已经远远压过了他对疼痛和死亡的恐惧。
当他的手握住那把重炮，眼睛放在瞄准镜里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他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大不了就是个死，可死之前，他也必须要把那个女人给一起带进地狱。
烈焰染红了整片海面，天空和海洋似乎同时被一道烈火给撕成了两半，恐怖的爆炸似乎能将海水全部蒸发，他似乎能闻到火焰灼烧后产生的焦香味，居然有点饿了。
“伊万。”他轻声唤道。
[请稍等。]
他的手指放在滚烫的枪体上，身体动不了，眼睛也已经看不见了，但那种抚摸重武器的愉悦感还是充斥着他的内心。这样死的话似乎有点不太划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死不了。
身上还在疼，那就代表自己还没死。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能这么疼，按理说，疼的地方应该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才对，可他的后背却疼得钻心，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出他的骨头在发了狂似的生长，就好像他身体里的什么可怕的基因被激活了，他的骨头要从身体里长出来，长成参天大树。
[内原朋美已确认死亡，恭喜您。]
沈遇灯想说点什么，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拜托伊万帮自己看看自己背后长了个什么玩意儿，他感觉身体沉地要命，觉得刚才那一枪的后坐力不能把自己给弄死，但这恐怖的生长痛能够把他给疼死。
连镇痛剂都完全不管用了，真他妈的操蛋。
[小蝴蝶，你知道吗，蝴蝶是最通灵的生物，它沟通生死，也沟通过去和未来，你是神明的赐物，我永远爱你。]
一股浅浅的风流在面前出现，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是一只蝴蝶。
刚才那句话明显不是伊万说的，是自己幻听了，还是伊万用他妈的声音在为他的死亡念诵悼词。
“沈遇灯！你在哪？！”“沈遇灯！”“卧槽！那是什么！”“有怪物！喻孤野，你老婆是不是被怪物给吃了！”
“别废话了，按照我刚才说的做！”
“我的天啊，这真的是人可以长出来的骨头吗？”
“他之前的骨头已经全部坏死了，是我让金环用我的骨头培植后移植给他，只不过这需要一定的生长周期，我也不想让他疼，但是没办法。”
“钳子给我！止血绷带！让外面的人给他注射肾上腺素！靠！让他们快点啊！”
……
“喻孤野，他这样，真的算得上是我的同类吗？”
“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同类，他是我的。温妮，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吗？”
“嗯！差不多了！只不过他暂时还不能脱离这个空间，得让外面的人检测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才好，神经连接一旦出现问题的话他真就只能困在这里一辈子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只有等。”
“那就好，你先走吧，我在这里陪他。”
“我还是在等一会儿吧，那什么，其实我听说了一个传闻。因为季将军和沈教授一直没有孩子，沈遇灯是在G-99出生的，我爸爸怀疑他其实是沈教授用了什么技术造出来的。”
“是天神骨蝶，塔利嘉斯神明的伴生物种。当初季莺想要一个孩子，我给了她，就这么简单。天神骨蝶是我送给小蝴蝶的礼物，如果他不需要这份力量，骨蝶会在他身体里一直沉睡下去，但我不能永远保护他。骨蝶醒了，借助我的骨头会一直生长下去，直到成熟。”
“你是说，当初他被林晨晖劫走的那次？”
“那次？”
一个虚弱的嗓音飘进他们的耳朵，温妮打了个冷战，脖颈僵硬地朝着沈遇灯的方向看去。
“灯儿！你醒了？！”温妮兴奋道，但很快他就被迎面浇了盆冷水。
沈遇灯轻哼了一声，“你俩聊这么欢，我醒过来是不是很扫你们的兴？”
温妮：“……”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撤了哈！”温妮忙不迭地点开退出界面。
沈遇灯叫住他，“喂，你救我，你爸不会骂你啊？”
温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骂就骂了呗，最多也就是骂了，难不成他还能打死我啊……”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我靠！灯儿，你想起来了？”
“嘘——”沈遇灯示意他小声一点，“想起来一些吧，总之不能让我舅舅他们知道，要不然会很麻烦的。”
温妮重重点着头，眼睛红了一圈，嗓音都哽咽了，“反正你想起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有这么重要吗？”沈遇灯轻笑了声。
“当然！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温妮说完后脸红了一片，飞快地点了退出按钮，叮嘱他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你等我消息！”
残破的灯塔，海风带着时而冰冷时而又灼热的风。
喻孤野往他身上盖了毯子，他睡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要把毯子掀开。
“是还在疼？”喻孤野把他抱在怀里，还是将毯子给他拉起来，“别着凉。”
“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这虚拟出来的地方也能着凉？”沈遇灯说完这句话后打了个喷嚏。
喻孤野拿纸出给给他擤鼻涕，捏着他的鼻子，好言好语地哄。沈遇灯觉得这不是着凉，可能就是风吹得不舒服，但也懒得再争辩了，将就着这个姿势，舒服地睡在Alpha的怀里。
“要是能闻到你的信息素就好了，应该会比镇痛剂管用一点。”沈遇灯闭着眼睛嘟囔道：“不开心，生气。”
他往Alpha怀里又钻了钻，手伸进毯子里，把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脱掉，又伸手去解喻孤野的衣服。
喻孤野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他往上掀了掀眼皮，眼里带着倦意，“你衣服硌人，我睡着不舒服。”
喻孤野这才松开手，不过没劳烦他，自己就给脱了。
沈遇灯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睡觉，可他怎么都睡不着。
“会不会生我的气？”喻孤野贴在他耳边问道，带着些明显的担忧。
“为什么要这样想？”沈遇灯不解。
喻孤野道：“生长痛。”
“哦，你猜。”
“那就是在生气。”喻孤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惆怅。
“等我的骨头长好，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脆弱了？”沈遇灯问。
喻孤野轻轻点了下头。
“听伊万说，要不是因为我的骨头处于生长周期，也许我真的就死了。”沈遇灯搂住他的脖子，释放出一点信息素，“以后，我再玩那把枪，手臂是不是就不会碎了？”
“会，但是不会碎那么厉害。”
沈遇灯笑了声，“这不挺好的吗？”
他又问：“温妮说他看到我的时候吓到了，他说我的背后长了一堆骨刺，是不是很丑？”
喻孤野拉着他的手背亲了亲，摇头道：“很漂亮，以后会很漂亮，你会有一对很漂亮的蝴蝶翅膀。”
“骨头组成的蝴蝶翅膀？”沈遇灯咦了一声，“感觉会很吓人。”
“会很漂亮的。”喻孤野又一次强调道。
沈遇灯觉得自己睡不着了，他跨坐起来，把男人摁在地上，喻孤野很顺从，问他想做什么。
“你猜。”他俯下身，在Alpha耳边道：“让我咬一下。”
喻孤野嗯了一声，露出后颈。
Omega的牙尖刺破皮肤，注入信息素的时候他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像是被蝴蝶兰的香味给包裹了。
这种行为在Alpha眼中无疑是一种挑衅，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用尽全力，拼命保持住理智。他不想让自己的行为变得太过粗暴，小蝴蝶这时候还太脆弱，他不敢用力，生怕会把人给撞散架。
沈遇灯低低溢出一丝哭腔，委屈巴巴地骂了他一句，“你别动，我自己来，我可以自己来。”
“好……”喻孤野哑声道。
空气变得有些粘稠，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们彼此都不确定在这个地方完成的标记能不能作数，不过就算不作数也没关系，出去之后能再来一次。
标记两次。
被咬住后颈的时候沈遇灯哭得很厉害，他趴在灯塔断裂破碎的石窗前，月光拢在他身上，他往后蹬了一脚，Alpha在他的哭声中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即便忍得都已经快疯了，却还是尽力克制着**。
水渍顺着腿滴落在地上，汇集在砖缝里。喻孤野想把他抱回毯子上，他执着着不肯，非得靠坐在窗户上，明明很危险，但他不觉得害怕，反正会有人抱住他。
“你再让我咬一次。”他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多少次都可以。”喻孤野说。
唇齿间带着一股血的味道，像是铁锈的味道，不知道是闻到的还是尝到的，总之在那一刻，沈遇灯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身体都有点振奋。
突如起来的振奋。
这回他没再抗拒，仍由喻孤野把他抱回毯子睡觉。
“好像……好像能闻到一点了。”
喻孤野愣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喜欢？”
沈遇灯摇摇头，“很奇怪，和实验室里闻到的不太一样，又有点一样，又不怎么一样。”
他有点说不清。
太累了，精神却不想睡觉。
“就像你身上有两种信息素，相似，但匹配度又不一样。”沈遇灯用牙尖蹭着他的后颈，“嗯……不确定……再来一次，我想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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