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探案的工作还在进行着。
许瞳坐在长桌尽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快，她面前摊着的三台电脑分别对应着血迹分析，弹道报告和监控截图。
棠兮枝坐在沙发里，手里转着一支没盖笔帽的钢笔。
她已经对着许瞳看好久了。
许瞳工作时头发扎得比平时紧，因为碎发只会遮挡她的视线。
她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随着打字的动作绷紧又放松，眉毛还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微微皱起。
棠兮枝打了个哈欠。
她一早就被拽起来训练，现在困得眼皮发沉，再加上那些专业术语从许瞳嘴里蹦出来，自己一点都听不懂，简直比法学院最无聊的课还催眠。
坚持不住了，好想睡觉啊！
直到钢笔“啪”地掉在地上，许瞳才终于回头看了眼沙发。
棠兮枝整个人蜷缩着，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
她的下巴抵着膝盖，发丝散在脸颊边，嘴唇微微张着，显然已经睡着了，女孩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咂咂嘴，许瞳严重怀疑她梦到在跟自己斗嘴。
许瞳推了推她，“喂，别在这睡。”
没反应。
许瞳捏了捏眉心，起身从管家那里要了条毯子想帮她盖上，结果毯子刚碰到棠兮枝肩膀，她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
“…组长？”
“嗯。”许瞳把毯子往上扯了扯，盖住她蹭脏的袖口，“睡你的，案子有进展再叫你。”
棠兮枝闭着眼笑弯弯嘴角，脸颊陷进沙发靠垫里，“你真好。”
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撒娇。
这波操作直接给许瞳整不会了，站在原地，手里还揪着毯子一角。
小孩怕不是睡傻了吧？
棠兮枝被吵醒后很快又睡过去了，而别墅厨房里，几个金发碧眼的探员围在一起压声交谈，语言里全是掩饰不住的酸味。
“凭什么啊？我们在这任劳任怨的查案，她倒好，来了就睡觉。”
另外一个金发女探员搅着咖啡，勺子踫在杯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人家可是刑侦部点名要的天才律师，你和她可不一样。”
“所以呢？现在是在查凶杀案，又不是上法庭，她连血迹分析都看不懂，凭什么跟我们一起分功劳？”
女探员阴阳怪气：“那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是靠关系…”
咔——
不知道是谁的矿泉水被重重的搁置在岛台上，所有人猛的噤声。
转身一看，许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入口，她单手拿着刚打印好的尸检报告，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各位聊的挺开心啊。” 她的声音不重，但在其他人听来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金发探员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褐渍溅在袖口。
许瞳没等其他人解释，直接把报告排在桌子上，上面写满红色的批注，是棠兮枝在探案期间写的。
“她22岁能背完M国刑法典，”许瞳的指尖点在文件上，“你们呢，怕是还在训练场哭着想妈妈吧。”
年轻男探员张嘴想要说什么，被许瞳一眼定在原地。
“现在给你们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去查案子，要么写辞职报告立马走人，别在这乱八卦。”
说完这句，她甩上门回到客厅，根本不在乎后面的几人什么反应。
关门的时候力道没收住，门框被震得闷响。
沙发上，棠兮枝被惊醒猛的坐直，睡眼惺忪的望过来，卫衣随着她的动作滑下来挂在肩膀上，半掉不掉的。
“结案了？”
许瞳没应声，直径走向茶几，拿起水杯灌了一口水，冷水划过喉咙，压下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无名火。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恼火什么，是讨厌那些人轻蔑棠兮枝的口气？还是她确实连指纹采集都笨手笨脚的事实？
“从明天开始，每天加训两个小时的各项技能训练。” 她突然开口，吓棠兮枝一哆嗦。
“啊？” 棠兮枝没反应过来，这人这么突然的么？
“技能，侦查，辅助和信息技术，学不会就滚回法律。”
她想明白了，既然那群傻子说棠兮枝是拖油瓶，那她就亲手把这个小孩训成最锋利的战术武器，让所有人看看：这个年仅24岁的女孩，配站在任何现场。
“你这是要亲自教我？”棠兮枝没被许瞳的话吓到，反而歪着头，“那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教官？”
许瞳抬眸，毫无感情：“叫组长。”
棠兮枝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叫了声组长，反正叫什么都一样。
“走了，”许瞳这下满意了，“去看他们收集的线索。”
两人再次回到厨房，之前嚼舌根的探员齐刷刷回头，眼神微妙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但碍于许瞳在场，又不敢说什么。
棠兮枝浑然不知，还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一边看着许瞳梳理案件。
许瞳正站在简易白板前，指尖抵着理查德·沃恩的尸检照片。
“根据目前的线索我们可以分析出这是职业手法，凶手知道怎么让一个人安静地死，还能让他笑给我们看。”
投影切换，一张金色怀表的3D图像旋转着出现在幕布上，跟丢失的表一样，它的齿轮上也刻有 Tempus Fugit。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穿着略显陈旧，灰白的鬓角透露着岁月的痕迹，他站在玩具店门口，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这是表的前主人，亚历山大·史密斯，前玩具屋的店主，死于自缢。”
许瞳严肃的扫过每一个人，目光在棠兮枝脸上停留了几秒，“他和理查德曾经是商业伙伴，共同经营过慈善项目。”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而怀表在他死后通过法律程序转移到了理查德名下，现在又不见了。”
棠兮枝忍不住插话：“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这块表而杀人？”
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探员就发出一阵爆笑声，是在背后吐槽她的几个人。
“搞笑呢？就这块破表能值多少钱？”
“就是，搞不好是情杀呢！”
棠兮枝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切实际，低着头脸微微发烫。
许瞳看到这一幕眼神骤然冷下来，这几个人被她警告一遍还敢这么放肆，说明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够了！推理没有高低之分，任何可能性都值得考虑，你们做了这么久探员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说完这句话，许瞳走到棠兮枝面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你做的很好，敢于提出想法，已经比某些人好多了。”
棠兮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她从来没想过许瞳会管这件事，更没想过她会因此生气。
她还想说什么，但许瞳已经转身走向白板，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语气：“大家都回去吧，我和棠律师明天会去玩具屋调查相关事件。”
屋里顿时响起几声意味深长的“哦～”声，棠兮枝还看见队里的法医挤眉弄眼的用手肘捅了捅另一个人，后者憋笑憋的满脸通红。
搞得跟她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一样。
棠兮枝脸耳尖又开始发红，“就…我一个人么？”
许瞳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怎么，有问题啊？“
棠宁兮立马摇头，她哪有这个意思啊！
“行，那就这么定了。”许瞳收拾完东西，目光扫过窃笑的众人，“其他人还按照原计划行动，解散。”
“Yes,sir!”其他人正色回应，但仔细看就能看出，他们的眼神中全都写着“队长偏心”四个大字。
会议结束后，许瞳回到酒店的书房独自加班，面前摆着白天的资料，棠兮枝在旁边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很认真。
一开始还好，但到了后面，她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起白天棠兮枝被同事嘲讽的画面：那几个人刺耳的笑声和小孩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发红的模样。
明明她这么努力，那群人怎么敢笑话她？他们甚至连她的一半都不如。
许瞳的心情又开始暴躁。
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她忍不住抽开抽屉，拿出一包烟烦躁的扯开包装。
戒烟好几年了，最后却因为这么小的事情破戒。
烟是草莓味爆珠，甜腻的草莓味混着薄荷在唇齿间蔓延，让她皱了皱眉。
这个味道让许瞳想起自己在M国警校时那些总爱嚼着草莓口香糖到处乱跑的新生，虽然后来进入到FBI特训就没有再见过了。
但此刻选择这个味道，不过是因为——
如果非要抽烟，至少不能让烟味暴露自己。
烟雾缭绕中，许瞳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亚历山大·史密斯的照片上，这个男人会不会也曾在某个深夜里，被无力感困扰呢？
手机屏幕亮起，是棠兮枝发来的信息：「许队，明天我一定能准时起来的！晚安！」
许瞳盯着末尾那个带着笑脸的emoji看了好久，最后起身抓起外套，轻轻关上书房的门。
路过客厅时昏暗的灯还亮着，灯光将许瞳背影拉的很长。
她明明是自己一个人，却莫名显得不再那么孤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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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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