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绛紫哑然摇头。
“多大个人了,连杯子都拿不稳。”田衫月却笑得无辜,“他是你哪位啊,这么豁得出去。”
三言两语,就给韩绛紫贴了个滥情的标签。
谁都没理,韩绛紫拽着冯半见闯进洗手间,水龙头开到最大。
凉水冲刷着烫伤处,他闷哼着后退,她却死死攥着他手腕:“别动!”
冯半见真就一下不动了。
水流哗哗里,她扯下纸巾轻轻按在他伤处:“忍忍,我让人买了烫伤膏,二十分钟送到。”
冯半见盯着她发顶,喉结滚动着没说话。
她忽然抬头,鼻尖差点撞上他下巴:“疼吗?”
他手背通红一片,水泡正泛着血丝。
“我皮糙肉厚,你没事就好。”
冯半见眼睛亮亮的,说话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角,可语气却始终坦荡。
韩绛紫拿眼睇了他一下:“都起泡了还不疼?”
水流顺着他腕骨蜿蜒而下,将她指尖也浇得冰凉。
冯半见忽然低笑出声,带起胸腔震动:“你拉着我的手……更疼。”
韩绛紫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抓着他的手。
解开袖扣挽起衣袖时,小臂虬结的肌肉线条绷紧,随着呼吸起伏。
他立在晨光里,这个顶光将他肌理轮廓衬得很柔和,剪裁合体的衬衫勾勒出山峦般的肩线,窄腰被皮带束出利落的折痕,挺拔而性感。
高奢男装没他尺码,韩绛紫就找裁缝给他量身定制。
效果是出来了。她盯着冯半见绷紧的臀线,忽然理解他为什么会被搭讪。
冯半见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阴影。
她盯着那阴影,突然觉得多看一眼都算亵渎。
韩绛紫领人回到原处,不疾不徐地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一系列动作做完才抬起头。
听她们讨论当季高定。
当话题转到某品牌早春系列时,她忽然垂眼轻笑,挑眼扫向田衫月,嗓音从容。
“当心走久了生鸡眼,有些鞋中看不中用。”
以前她并不参与这种话题。
田衫月唇角僵住,眼中染上几分愠怒,明显被那句话刺到了。
偏偏她不能当众发作,体面比什么都重要。
但韩绛紫向来恩怨分明,这事没完。
田衫月突然俯身,假睫毛在眼睑下扑闪,“绛紫你说什么胡话呢。之前你可是当着所有人面跟你哥唱歌表白,更丢脸呀,到底是小女孩呀。”
她腾出一只手按住韩绛紫手背,声音轻柔:“别忘了,我可是你未来的嫂子。”
恩威并施的两招。
韩绛紫瞳孔剧烈收缩,指甲猛地嵌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她被算计了。
田衫月还是个体面人,等秦简书被人叫走,她给那些千金小姐们介绍韩绛紫。
“绛紫你们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小时候老跟着阿郁跑的那个小妹妹,我好不容易才碰上她,你们多关照点呀。”
这些本该被证伪的罪状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成了无法推翻的铁证。
田衫月拔高音调劈开满屋嘈杂,一屋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她拽过椅子,将韩绛紫摁坐在上头,十指跟铁钳似的箍着人肩膀。
周遭传来刻意压低的窃笑。
余光里那些涂着各色口红的嘴正一张一合,像条条吐信的蛇。
她们诧异说是吗,不会是那个被代家早早撇清关系的大小姐吧?
“就是她吧?当年在礼堂……”
“何止啊,听说还自己写了一首歌……”
“当年要死要活唱情歌,现在倒有脸带新欢来这种场合?”
在韩绛紫快要被逼疯之前,冯半见毫不犹豫牵起她的手。
冰凉的指尖顺势陷入他的掌心。
冯半见皮肤见红的瞬间,韩绛紫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全力。
他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她手心的月牙形掐痕,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掐自己会疼。掐我,我皮厚。”
韩绛紫松手要退,却被冯半见反手握住。
他掌心的温度顺着相贴的肌肤烧过来,烫得她眼眶发酸。
田衫月说:“当然是她,清河市还有几个韩绛紫啊,你们当是个妹妹就向哥哥表白呀,哪怕不是亲兄妹。”
她指着其中一个千金,“你会?”
那个千金撇撇嘴,“我不行,我做不出那种不要脸的事。”
她转头,笑笑吟吟问韩绛紫:“绛紫,你现在还喜欢你哥吗?”
字句如钢钉扎进耳膜,顶灯嗡嗡震颤。
韩绛紫指节因克制而暴起青筋。
她不想被贴上“情绪不稳定”的标签,可遇到被激怒的情况时,她仍会忍不住失控。
她们却围成圈,期待着目睹怪物现形的瞬间。
当谩骂声即将剖开她最后的防线,一只手突然横亘在她与世界之间。
“别听,她们坏。”
冯半见突然覆住她发颤的耳垂。
他在她发顶低声呢喃,突然入侵她的感官盲区,呼吸拂过发丝的瞬间,所有声浪都变成了无效攻击。
韩绛紫沉寂的目光扫过去,那人被她眼底迸射的寒意刺了下,忘了后面的话,她一字一顿:“耍我?”
在熟人面前抬不起头,那千金有些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啊,大小姐不是来给我们助兴的啊,谁放进来的?”
田衫月打圆场说:“她性子傲,都是家里宠的。”
那千金没好气翻白眼,“男人宠的吧?跑这儿当公主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韩绛紫抄起陶瓷杯砸向人群,清越声响震得满室噤声。
瓷片擦着田衫月耳际飞过,砸在背后LED屏上爆开无数雪花点。
飞溅的瓷片在田衫月颈侧划出血线,衬衫衣领晕开胭脂色,惊得她浑身一抖。
“你再说一遍。”
声线淬着寒霜,已然在暴怒边缘。
韩绛紫口中这个‘你’,指向性很强,强到其他人默契地后退半步,不敢站在田衫月旁边。
田衫月从她进门就没搭腔,大约是顾忌代郁,任由旁人羞辱了她好一阵,还是要点别让外人看笑话的体面。
倒是这群千金名媛非常谄媚她。
当然是看在她父亲和未婚夫的面子上。
在清河,钱就是硬气。
只是再多的钱都不及一个权。
她父亲在商会的权势,她准丈夫在金融圈的人脉,她随便说几个字,都有人上赶着巴结。
这里的每个人,都想跻身未来代太太阵营,当着她的面拉踩韩绛紫,是她们攀附关系的惯用伎俩。
冯半见倾身挡住那些人恶意的视线,宽阔的身影像龙卷风眼,将韩绛紫隔绝得严严实实。
韩绛紫醒了醒神。
这场短暂交锋,没有雌竞的厮杀,只有野心之间的碰撞。
可是田衫月只想借刀杀人。
气氛逐渐剑拔弩张。
秦简书朝韩绛紫招手,和她来了个贴面礼。
韩绛紫别扭得直缩脖子,秦简书倒是自然得很,压低嗓子就来了句:“抱歉,韩大小姐,让你难堪了。孩子亲爹要来清河,恐怕以后求得上你。”
也不管田衫月,她挽着韩绛紫穿过走廊,往内厅走,冯半见亦步亦趋。
韩绛紫挺纳闷,“你求我?我哪打过太子爷。”
打量了下冯半见,秦简书朝她挤眉弄眼,“你别瞒我了,圈里都半公开了,说你金屋藏娇了个男人。还亲自给他奶奶安排医疗团队,不然他现在指定还在乡下种地呢。”
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幸好韩绛紫没干缺德事,否则这点传闻还真能淹死她。
这传闻略有不同的是,冯半见换了个地盘种地。
秦简书也不计较韩绛紫的敌意,为她斟了一杯茶,朦胧的水汽在韩绛紫脸上渡上一层氤氲。
“她们说那些话我不清楚,你也不要搁在心上,更难听的你还没听到。我女儿才三岁就患了白血病,我得为她考虑,田小姐现在分量很重。”
为了更有说服力,秦简书又补充一句:“田小姐过来,我也是受人之托,你知道的。”
这样明目张胆的袒护,除了代郁,全清河找不出第二个。
韩绛紫见好就收,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笑,“书姐,一直以来,我都愿意相安无事,赶尽杀绝的更不是我,你不必和我解释。”
她不稀罕从这入手打探消息,撂下这番话起身。
冯半见听不懂双方话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三言两句就夹枪带棒的。
见韩绛紫走,他下意识跟着迈步。
腕间佩戴的童趣手表在健壮小臂上分外显眼。
这温情的一幕,尽数落在了秦简书眼里。
先前那些围着她打转的飞蛾,可从未有过这般驯顺的模样。
韩绛紫快得像道疾风,冯半见盯着她后颈泛起的细小绒毛,看它们随着急促呼吸轻轻颤动。
忽然她转身拐进走廊,发尾的茉莉香已飘到散步之外,他长腿一迈便缩短了距离。
走到外面时,侧后方传来凌乱的咔嗒声。
韩绛紫顺着动静,看到田衫月扶着博古架踉跄。
田衫月维持这个姿势,抬起头精确捕捉到她的视线,最后一丝体面都被碾成齑粉,簌簌落了满地。
“绛紫,你和阿郁是继兄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你,实在没有必要得不到就毁掉,让你哥名誉受损,受道德指责。”
“家和万事兴,你说对吗?”
韩绛紫没有回答。
“田小姐到底是来替我妈教训我,还是来炫耀你有跟代郁共度余生的身份?前者,你还不够格。”
“后者,你怕是找错了炫耀对象。”
外界都传,韩绛紫好性子,天生一副笑脸。
可她一开口,田衫月就觉得这哪里是好欺负,分明就是笑里藏着夺命的刀,让人难以招架。
田衫月只能拔高自己的底气,“你就不怕我告诉阿郁?”
刚好秦简书的人送来烫伤膏。
韩绛紫头也不回地走了,引擎轰鸣。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她伸手调低车内暖风,指尖擦过他绷紧的大腿时,带起荡漾的风暴。
无关**,只是有人不甘浅尝辄止。
“xxxxxx6666。”她冷不防说了一串数字。
冯半见正抠豆腐的动作僵住。
喉结无意识滚动两下,手指在豆腐上捏出凹痕,后知后觉的:“啊?”
韩绛紫一双眼好似含情,懒懒掀起,“冯半见,你先前有认真听我说话没?”
她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冯半见不明所以,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学生,神色端正,“什么?”
“你的儿童手表只能打我的电话,加不了好友。”
“哦。”
等红绿灯间隙,冯半见将手表递给韩绛紫,请求她教自己用这个铁盒子。
这个铁盒子也就存上了第一个号码。
备注:purple。
韩绛紫说了它的发音。
“婆剖。”他照葫芦画瓢读了一遍。
他塑料英语一开口,逗得韩绛紫全程都在笑,起先还克制着用力攥着方向盘,后来索性放任笑声在车厢横冲直撞。
突然爆发的笑声惊得车载导航卡顿了三秒。
惊方才还乌云压顶的心情,早已随颠簸的笑声散落在马路之外。
直到在玻璃别墅停稳,MONI说了句恁走好。
韩绛紫忍了良久才脱口而出:“冯半见,我命令你从今以后好好学普通话,我要是再听见你嘴里蹦出半句方言……”
她忽然扯过转椅逼近,半框眼镜几乎戳到他鼻梁骨,“我就亲死你,听懂没有?”
冯半见猛然后撤半步,拇指粗暴抹过她的唇峰,“不行,我将来是要亲我媳妇儿的。”
韩绛紫没有防备。
指腹碾过她唇珠的力度带着粗粝,却像火星。
顺着唇纹燎原成一片细小的静电。
分明是该躲开的距离,可当他的指尖抚过她唇角,她听见自己吞咽声比油烟机的声音还大。
她咬住他作乱的指尖,却尝到自己唇膏融化的油脂味,半框眼镜滑下几寸,这个动作像某种邀请。
他却压根儿没往那处想,问她:“你咬我干嘛?”
开放式厨房灯光昏暗,空间又狭窄。
两人的距离带着循序渐进的,令人无法忽略的潮热。
呼吸在方寸间搅成黏稠的漩涡。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触不到底,带着酵母粉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地发酵。
受到蛊惑好像是很轻易的事。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抵得住这种诱惑,韩绛紫也不行,她很容易冲动,所以她很少关注哪个异性,也不给他们主动靠近自己的机会。
冯半见那回是个意外,当时无路可退,而站在韩绛紫的角度,既然不能退了,那就拿。
“我不亲你,只是碰嘴唇。”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韩绛紫惯用的路数。
在她的精准撒网下,外人只会觉得她这人需要更多的情绪价值来滋养,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谁诱惑谁。
但她不确定冯半见吃不吃这套,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冯半见时不时冒出的直白言论像张无形的拉弓,把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他左手撑住流理台,说:“我的嘴不好吃。”
趁着冯半见绕进去了,韩绛紫偏头啄吻一吻,镜架勾住两绺发丝也不敢用力。
四片嘴唇轻轻一磕,倒像两枚吸铁石同极相斥。
他慌忙后退半步,睫毛簌簌颤动,左手却撞翻了她的眼镜。
镜片裂痕倒映着他们交叠的影子。
韩绛紫回神时,他正用衬衫下摆兜住她散落的镜片,一时间慌了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多、多少钱?我赔给你。”
女主非道德标杆,爱好弹吉他~
男主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低智力,有特定领域的天赋并语出惊人。
本章掉落小红包~[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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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只是碰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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