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上下打量杨笛衣,手下动作不停,
“招是招,就是不知道你力气怎么样,能不能杀肉。”
杨笛衣目光移到台子上的几大坨肉,声音平淡,“要不,您让我试试?”
“行,”妇人将刀一把剁入案板,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向杨笛衣递了个眼神,“你过来。”
“王婶,帮我看一下。”妇人探出头,朝着旁边一个老人喊道。
被称作王婶的老人正眯着眼晒太阳,听到妇人的话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杨笛衣跟着妇人走进后院,院子不大,只有一进,正对院门的应该就是正房,左右各一间小房子。
一进入院子,便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院子中间挂着晾晒的羊首和羊皮,地上还有未擦干的血迹,妇人指了指一个小木凳,“坐,你等会儿。”
妇人走入右侧的耳房,从里面拎了只完整的羊腿出来放在杨笛衣面前。
“这是我早上没来得及分的羊大腿,既然你想来干活,先把这只羊腿分了吧,”妇人顺手递了把四五寸的剔骨刀,“分完喊我一声就行。”
“好。”
杨笛衣双手接过刀,话刚说完,妇人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就这么把刀和肉都交给她了?杨笛衣低头轻笑,目前为止,这老板也没有那小贩说的那么糟糕。
只不过分羊腿这事,她还真没做过,以往在小凉山上,只见过一次还是砍猪。
杨笛衣甩了甩头,不能再想那边的事情了,眼下比较重要,思及此,她便不再耽搁,专心致志研究起眼前的羊腿。
“姐姐,你是不是不会啊?”
冷不防传来一个小姑娘声音,杨笛衣愣了半晌,一回头,身后的屋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里面钻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眨巴着眼瞧她。
看长相,应该是那妇人的女儿,杨笛衣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可能会吧。”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为什么要说可能会。”小姑娘歪着脑袋问道。
“可能的意思就是,说不定多看一会儿,我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说完,杨笛衣也歪着头看向手中沉重的羊腿,心里大概有了想法,便拿起一旁的小刀在上面慢慢比划着,然后果断下了第一刀。
“梆——”
一刀下去,刀刃没入案板,肉骨分离,妇人一脸司空见惯,熟练地拿绳子穿起,挂在头顶的钩子上。
“我说七娘,你真不用要求那么高......”王婶闭着眼睛,悠哉道。
“这事反正也不急,怕什么。”柳七娘熟练地收拾案板,声音平淡,余光不时地瞥向后面,依稀能看到院中人的身影。
“你说你,真是,唉。”王婶几番措辞,到底想不出更好的话,知趣地闭嘴了,还是晒太阳好。
柳七娘收拾完眼前的血肉,抬起头看了看渐少的过路人,知道这会儿没什么大的客人,招呼王婶一声便回了后院。
走进去便看到杨笛衣还是坐在小木凳上,只是身旁多了个小豆丁,柳七娘微微皱了下眉。
“肉割好了吗?”
杨笛衣抬起头,看到柳七娘大踏步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嗯,割好了。”
柳七娘这下倒有些惊讶,只是面上不显,抬眼看向一旁的案板,确实分的还不错,骨头根根分明,只不过这手法.....
“你之前分过羊腿?”柳七娘看向杨笛衣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那倒没有,”杨笛衣谦虚地笑了笑,“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大胆试了一下。”
“什么书?”
“庄子的庖丁解牛。”杨笛衣解释道,“里面说,要按照牛本身的构造,从筋骨相连处下刀,我想着牛和羊应该差不了太多,总有相似的地方,便按其所言,慢慢剃开的。”
“你读过书?”柳七娘这才注意到,旁边幺幺的手里还拿着一本论语。
“是呀是呀,娘,这个姐姐识可多字了。”旁边的幺幺连忙附和,“而且她讲的比村东头的赵先生好懂得多。”
柳七娘凉凉地瞥了自家闺女一眼,后者自觉低下头,往杨笛衣身后退了退。
看来晚上得好好和她说说了,柳七娘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叫什么名字?”
“杨笛衣,笛子的笛,衣服的衣。”
柳七娘点点头,“她们都唤我七娘,肉分的不错,先留下看几天吧。”
杨笛衣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好。”
“银钱日结,一日五钱银子,可以管饭,”柳七娘指了指左边的耳房,“看你也没别的地方去,那边有个耳房,平时拿来放些杂物,不过里面有张床,你如果不嫌弃......”
“不嫌弃。”杨笛衣立刻回道,能留下已经很意外了,还有地方住更是再好不过。
“行,你可以去简单收拾一下,收拾好便出来帮忙吧。”柳七娘目光下移,带上了些严肃,“至于你,今日的任务完成了吗?”
幺幺将书背在身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娘......”
“进去。”柳七娘果断道,声音里加了几分凌厉,“没背完不许出来。”
“哦。”幺幺乖巧应道,颇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屋去了。
柳七娘说完便拎起一旁分好的羊肉往门外走,没再理会杨笛衣。
杨笛衣在院子中静静地站了会儿,便去向身后的耳房,推开门,里面果不其然堆放了不少东西。
但似乎都是些常用的物件,虽然多却很干净,灰尘并不多,打理起来也不费功夫。
杨笛衣快速收拾将床收拾出来,其他的尽量不动,完成的差不多便出去帮忙。
因着是第一天,柳七娘只让杨笛衣做了些称肉、算钱的简单活。接近傍晚,柳七娘的铺子便热闹了起来,买肉的人络绎不绝。
看着杨笛衣算得又快又好,柳七娘便让杨笛衣站在前面招呼,她只在一旁专心切肉,两人的效率快了不少。
“哎,七娘,这是多了个生面孔的小娘子啊,不介绍一下?”
杨笛衣将切好的肉递给面前干瘦的男人,并未回他,反倒是柳七娘听到之后,切肉的声响大了不少,声音也冷了几分。
“是啊,怎么你家娘子今日心情好了,居然放你出来买肉?”
“哈哈,瞧你说的。”男人将银子递给杨笛衣,悻悻然离开了。
柳七娘不屑地看了男人一眼,余光撇到杨笛衣似乎在瞧她,使刀敲了敲案板,“专心些,算错了,我是要从你工钱里扣的。”
“好。”杨笛衣收回目光,将银钱放到一旁归置清楚。
一直到夕阳西下,夜色浅露,台子上的肉也卖出了大半。
眼看着街上行人渐少,柳七娘知道没什么客人了,便取下上方挂的一条没卖出去的,拎着便进了厨房做饭去了,让杨笛衣自己看着干点什么。
忽然闲下来没什么事可做,杨笛衣有些茫然,便依旧坐在院子中的小板凳上发呆。
一直到幺幺搬着和她个子差不多高的桌子出来,发出磕绊的声响,杨笛衣才如梦初醒般立刻上前帮忙。
“怎么不喊我帮忙,这么大的桌子你自己搬着不累啊?”
“还好啦,”桌子稳稳当当放在院中心,幺幺又从屋子里搬出凳子坐下,“之前家里的桌子都是我搬,我可厉害了。”
“是,幺幺真厉害。”杨笛衣揉了揉她的头顶,毛茸茸的。
“但是比起读书,我宁愿搬桌子,”幺幺下巴抵着桌子,声音满是无奈,“读书太难了。”
“幺幺很聪明的,只是没找到方法而已。”
“真的吗,”幺幺歪着头看她,“阿衣姐姐你之前读书也难吗?”
“我啊,”杨笛衣想了一会儿,“我以前好像......”
话还没说完,柳七娘端着两盘菜出来放在桌子上,“幺幺端饭去,吃饭。”
幺幺瞬间坐起身,小跑着去厨房。
“我去吧。”杨笛衣跟着也想站起来。
“你不用,让她去。”柳七娘平淡道,“让她跑跑也行,屋子里坐一天了。”
“.......”可是,不是你不让她出来的吗,杨笛衣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来。
幺幺看着腿短,速度到很快,没一会儿,桌子上便摆着简单的两荤一素。
粥是白粥,荤菜用的应该是下午没卖出去的那条肉,杨笛衣没怎么动,只是喝了碗粥,吃了几口青菜。
饭后杨笛衣要去洗碗,又被拦了下来,柳七娘拿了一床被子出来递给她,只让她好好去休息,说明天还要起早。
“明天早上起不来,我可是要扣钱的。”柳七娘说完便关上了门。
幺幺洗好了碗,和杨笛衣道了晚安就重新钻回屋子,杨笛衣便也回了房间。
屋子不大,但还算暖和,杨笛衣坐在床边回顾着白天的经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脑中总是隐隐作痛,感觉下一秒又要回到小凉山上那些吃人的地方。
但是周围实在静谧,没有那些吵闹的叫骂声,没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不远处小桌子上昏暗的烛火在跳动,一切都在告诉她这里不是山上。
身下的被子蓬松,似乎还带着些温度,让浑身酸痛的杨笛衣不自觉沉溺其中。
被窝里渐渐变得温暖,身边是持久的宁静,杨笛衣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不知是在梦里还是耳边,杨笛衣似乎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在周围安静的衬托下,异常明显。
杨笛衣下意识睁开眼,下一秒,脖子上突如其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黑暗中响起冷静又低沉的声音。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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