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车轱辘飞速旋转,扬起层层尘土。
周悬无暇顾及,只想着再快点,再快点,这样说不定阿衣就能早些摆脱病痛折磨。
他想起方才见到阿衣时,她无神的双眸和嘶哑的声音,周悬脑中一阵晕眩,差点没站稳,手中的刀几乎脱力。
如果不是另外一批黑衣人赶来,如果不是石文死命护着阿衣,他怕是一刀就把石文砍成两半了。
丝毫不敢停,不知道石文能拖住多长时间,必须尽快。
在一片乌云挡住月亮的时候,周悬前方终于隐约有了零星的灯光,周悬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被抚平不少,但手上速度没减。
那次马车被劫,队伍元气大伤后,周悬索性减免了一半的人数,让受了重伤的回京修养,其余他们更加低调出行,留下来的全是知根知底的心腹。
远处的客栈渐渐变大了,门口挂着一盏灯笼,下面蹲着一个人。
寻到阿衣踪影后,周悬直接让馒头回了客栈,去提前准备好她可能需要到的所有物品,包括让方雪明时刻准备着。
杨三白本就担心杨笛衣,接到消息后也是一刻不停地准备,之后就下来一直等着,此刻瞧见周悬的马车远远的过来,杨三白立刻迎上去。
“吁——”马车停下,周悬先一步跳下去,然后掀开帘子,冲她伸出手。
“我们到了阿衣姐姐,下来吧,我牵着你。”
周悬额上全是汗,尽管焦急但他还是压下沉重的呼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
杨笛衣看不清,但她相信周悬,于是伸出手往前摸着,周悬立刻向前握住她的手,慢慢扶着她下来。
杨三白站在他身后,不住的往前探头,听到周悬那句话心头忽然掠过一丝疑惑,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杨笛衣被牵下来的样子。
杨三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喊出声,又怕吓到杨笛衣,只好捂住自己的口鼻,任凭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周悬到底是男的,杨三白强忍泪意,上前想接过杨笛衣的手,没料到周悬直接一个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迈进客栈。
“去找方雪明,快。”
杨三白原地怔愣片刻,急忙转过身跟上,“喊了喊了,方大夫一早就在那间房间里等着。”
夜深了,客栈四处静悄悄的。
杨笛衣突然被他抱着,再加上看不清,不自觉紧张起来,紧紧抱着怀里的木雕没有说话。
但她能感受到周悬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并无多少颠簸。
“我喊了方雪明,先去看伤,可以吗?”黑暗中,周悬蓦地出声,
说完他又想起杨笛衣素爱干净,又补充道,“或者你想先去沐浴也可以,水三白早早就备下了,还有衣物。”
这么多年,早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杨笛衣张了张嘴,想说先去沐浴,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周悬沙哑的声音,
“是我的错,你不用说话,想去瞧病就点头,沐浴就不用动。”
杨笛衣忙不迭点头,没敢停下,生怕周悬感受不到。
“好。”周悬熟练地上了台阶,走到一扇门前,里面的人似是时刻留心着,在他脚踹上去之前就打开了。
方雪明一眼看到他怀里的杨笛衣,连忙让出身位,“快进来。”
屋内燃着灯火,不止方雪明,沈洛华,馒头,方景和都在,瞧见周悬之后几人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
周悬无视他们,径直走向床边将她放下,方雪明拿着药箱便凑了上来。
“这,怎么伤成这样了?”
方雪明凑近了才发现杨笛衣不说话也不看他们,自她进门时心内的疑惑顿时解开,他有料想她会受伤,但万万没想到会伤的这么重。
周悬并不知道很多,一时也答不上来,只是攥紧身侧的拳头,“我也不知道。”
杨笛衣听到方雪明的声音,便将手腕伸了出去,凭着感觉冲他们笑了一下,想说自己其实没什么事,但一想到自己的声音,还是算了,他们也不一定信吧。
方雪明凝神便开始给她把脉,屋内安静地针落可闻,众人都没敢说话。
沈洛华和杨三白在后面站着,皆是泪涔涔的,但都咬着嘴唇,倔强的不想让泪落下。
周悬眼也不眨地盯着方雪明,只见他眉头越来越皱,一脸凝重,心止不住的往下坠。
“你......”方雪明犹豫半晌,终是开口了,声音里满满都是疑惑,“你的毒,解了?”
杨笛衣茫然地抬头,毒,解了?
除了方雪明和她知道内情,其余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周悬感觉自己呼吸微滞,下意识问道:“什么毒?”
“就是,她在小凉山时被下的一种长期慢毒,”方雪明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招呼她换了只手继续把脉,
言罢转头问他,“你不知道?”
周悬抿紧嘴唇,脑中闪过什么,他想起来了,抓到肥鼠他们时,他似乎是有提到过。
但是,重逢后,杨笛衣看上去面色红润,再加上方雪明是大夫,他就以为这毒早就解了。
周悬喉咙涌上一抹腥甜,是他大意了,他晃了晃身体,强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只是声音像是被压着千斤重的石头,“我......知道......”
“但是吧,也不能说是完全被解了,”方雪明仔细把过两只手,又抬起她的眼皮瞧了瞧。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体内的毒素在被慢慢分解,目前来说还没解干净,”方雪明说道,“她现在的眼盲声哑,都是因为这毒在她身体里待了近十年,一朝被清,身体内脏腑承受不住,自然而然就会发散到外表,不会长久的。”
“可能还会浑身酸痛,嗜睡,四肢无力,都正常,等你这毒完全清除,这些症状自然而然就会消失的。”
屋内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觉今晚是睡不着了,这一会儿一吓的,承受不住啊。
方雪明又检查了她身上其余地方的外伤,只有脑袋后面有些许瘀伤,不算严重,周悬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杨笛衣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察觉到屋里不少人的视线,或轻或重地落在她身上,让她怪不自在的。
“我......没事......”杨笛衣用力说出这几个字,顿感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
“小姐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杨三白嘴比脑子快,直接说了出来。
“她说得对,好好养身体先。”方雪明在旁边开着方子,头也不抬地附和道。
杨笛衣只好乖乖闭嘴了。
方雪明开完方子递给周悬,“有些马车上有,有的得去买,明天你看看......”
还没说完,周悬立刻接过给了馒头,馒头连忙收到怀里放好。
“那我们就出去?你好好休息。”
折腾一晚上,几人虽然困乏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周悬沉着脸将人都赶回自己房间,只留下杨三白照顾她。
她们走后,杨笛衣便察觉到面前的昏影少了许多,颜色也大致和谐了。
杨三白小心翼翼凑上来,“夫人,要不要我扶你去简单洗一洗再睡,舒服些?”
杨笛衣点头,杨三白连忙扶住她手腕,不可避免瞧见她抱的木雕,拿过来就要随便一扔,不曾想杨笛衣似有察觉,反握住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握了两下。
“这个东西,放好?”杨三白猜测道。
见杨笛衣点头,她便寻了个箱子将木雕放好,这才扶着她去了浴房。
温热的水流抱住她全身,杨笛衣只觉自己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连带着身体彻底终于松了下来,她懒懒地泡在桶里,任凭杨三白摆弄。
洗完后,杨笛衣已是困得抬不起头,勉强被杨三白扶着坐回床,杨笛衣脑袋一沉,一头栽到棉被里,一动不动了。
杨三白一个激灵就要跳起来去喊方雪明,但到底还存有几分理智,探了探杨笛衣的鼻息,发现她呼吸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杨三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被子盖好,杨三白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房门,忍不住头磕到门上,这一晚上,真是的。
她伸了伸手臂就要回房,突然感觉手上粘腻腻的,杨三白奇怪的凑着灯光一瞧,满手的血。
又是一个惊吓,杨三白腿都软了,下意识就想喊人,杨笛衣喊不了,方大夫和沈洛华喊不了,得喊能打的,杨三白跌跌撞撞跑到馒头房间就要拍门。
还没拍两下呢,门开了,馒头一脸不耐,瞧见是她才收敛几分,“怎么了?”
杨三白伸手给他看,声音哆哆嗦嗦的,“血......”
“呀,忘了擦了,”馒头一拍脑袋,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站在原地发愣的杨三白:“......”
一抬头,这才发现他屋内方雪明和方景和都在,杨三白满腹疑惑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的,不是周悬又是谁?
杨三白茫然地走到方景和身旁,“这咋了?”
方景和叹了口气,把她扯到洗手盆旁,拿过旁边的湿布给她擦着手,“一出夫人房间就吐血了,哗哗的,吓我们一跳。”
杨三白神色复杂的望向周悬,这下可妥,除了嘴唇,哪哪都是血淋淋的,心想一天天的这都什么事啊。
杨笛衣一次性睡了个饱,等她醒过来,眼前一片雾蒙蒙的,似乎是白天,眼睛依旧看不清。
她张了张嘴,想直起身子,就瞧见一个身影凑到她面前,“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这声音是,沈洛华?她哪敢使唤她,但嗓子干拉拉的,一口唾沫也咽不下去,只好点点头。
沈洛华连忙把杯子端过来,放到她嘴边,“温的,不是很烫,你慢点喝。”
她一直守在这,壶里的水凉了就热,就怕她醒过来喝不到热水。
“谢谢,”杨笛衣就这她的手,喝了一整杯,嗓子好点了,也能发出一些声音。
沈洛华看着她,心想这杯子明明理她近,怎么自己也被熏得眼眶发热。
“不用谢我,是我该......”
沈洛华准备了好几天的话,一时间忘的差不多,只是还没等她说完,杨笛衣再次出声,“我记得那日鸢心伤得很重,她如何了?”
沈洛华回:“没有伤到要害,也被及时包扎了,在楼下养伤呢。”
杨笛衣担忧了多日的心放下,随即又想到周悬,她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那晚他抱着她时,她有闻到血腥气。
“周江上呢?”
沈洛华下意识想说还没醒呢,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现在这个情况,告诉她只是徒增她的担忧罢了。
杨笛衣察觉到沈洛华的沉默,心中泛起微妙的异样,“周江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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