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宋瑾，路泽远还是努力考上了一所大学，二本，这是他们这里最常见的结果了。但是向华还是很高兴，她想请人吃饭。
路泽远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劝她：“妈，咱村出了个一本大学生，人家都没大张旗鼓办席。”
“咱们要是请客，不遭人说闲话嘛？”
向华手里的锅铲重重磕在锅上，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你为什么就不能争口气？再努把力提上几十分，不也能上一本线了？”
路泽远说：“你娃就是这一个水平，努力不到哪里去。”
向华擦了擦围裙，“那你高中怎么考的？那也是一个重点高中。”
路泽远沉默，半晌才闷声开口：“初中的题简单，高中就现原形了呗。”
灶台腾起的热气冒出来，她重重叹了口气，放下了自己的执念。
大学四年，路泽远没有谈恋爱，向华没有反对，觉得他还是一个孩子。
可自打毕业后，情况就变了，向华一天天地越来越看不顺眼路泽远。
路泽远没往大城市跑，钻进镇上修车铺，她把自己劝住了，没有说什么。
可她想让孩子尽快成家，每当她提及相亲、结婚，得到的却是路泽远一次次的推脱拒绝，让她心里的火气变得越来越大，看人哪里都不满意。
镇上到村子半小时车程，即便每次归家都逃不过向华的数落，路泽远还是得回去看看她。
这天傍晚，他还没进家门就看见，一群人坐在小板凳上，在云姨家门口，吃着瓜子闲聊，向华也在里面。
张婶瞥见路泽远的身影，“瞧瞧，你娃又回来了。”
李婶说：“真是个孝顺的，知道常回来看他妈。”
“早知道当时，也该把我娃留在身边。”
向华掸了掸裤腿上的瓜子壳，回怼过去：“你眼红这个，我们还眼红你家娃给你挣的钱呢。”
“要不，咱俩换换？”
那人不应声了。
路泽远隔远叫了一声妈，向华冲其他人摆摆手，走过去，让路泽远进门。
回到家，向华把饭给他端上来：“看看你，挣钱不如人家也就算了，连终身大事都不上心。”
“赶紧结婚生个娃。我还可以趁年轻，帮你带一带。”
路泽远扒拉着碗里的饭，说：“妈，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了，等我攒够钱，给您买个大金镯子。”
“到时候您戴着镯子往她们面前一坐，保准把那些婶子眼馋坏了，还要啥孙子？”
“说的这是啥话。”向华狠狠拍了几下他的背：“跟你说话，能把人气死。”
路泽远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对了，刚才进村看见村口有打钻的，在折腾啥呢？”
向华：“村里那老学校要拆了，都没有学生来了，学校开不下去，村里打算再建一个别的，建什么，这个倒是没人说。”
他一顿，筷子悬在半空好一会儿才落下，没再开口，只是闷头扒饭，直到碗底见光。
刚跨出家门，就瞥见云姨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刚才那群人散了，路泽远走过去，却听见云姨道：“泽远啊，云姨对不住你……你们养在院里的小狗，前些天不见了。”
“我找了好几天，没有找到，八成是被人抱走。”
“云姨，不怪您。它可能原来就是谁家的，我们当时也没问清楚，就给抱回来了，现在可能是被人家抱回去了。”
“泽远，姨给你重新买个小狗吧。”
路泽远摇头：“真不用，云姨。我现在也养不了。”
机器在咚咚地转动着，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四周，熏得他眼眶生疼，和云姨道别后，他还来这里了。
没想到魏旭也在，看见他也来了，默默抬脚，几步就走到他身边并肩站在一起，他们脚边都是是凌乱的砖石和碎瓦。
学生时期曾经开玩笑说炸学校，当有一天这个愿望实现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没有想笑的感觉。
路泽远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学校真的会被拆 。”
他想挤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他的声音也是那么有气无力。
人有的时候就是矫情啊，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即将涌出的泪水憋回去，可那股从心底涌起的泪意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眶渐渐泛红。
魏旭敏锐地察觉到了路泽远的异样，盯着他。他转身看向一边，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什么都快没有了，什么都快不剩了
学校，小狗，都快没了
缘分是因为这些种下，牵连在一起，而它们消失，他们也是渐行渐远。
或许，从一开始出现家门口旁边的豪车就注定两个人是不同世界的人。
只是宋瑾长久扎根于在他们的村里，与他同窗共读、朝夕相伴，才让他生出错觉。
他骗了自己，他把相伴，自欺欺人地看作是相守。
这样如果他可以一辈子在这里，他们是不是也算相爱了一辈子。
天空飞过去好几只鸟，又落在地面上，他又在想什么呢。
这里留不住雄鹰的幼鸟，这里是家雀的窝，他应该飞翔的地方不应该在如此闭塞的地方，应该在天空，那里是他的世界。
就这样吧，他苦笑着想。
再也见不了吧，他这一场美梦啊，已经很满足了。
剩下的余生，希望他一起都好。
风裹挟着灰尘和焦味扑面而来，吹乱了路泽远的头发，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重新转头看魏旭，
“喝酒吗？”
魏旭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可以。”
魏旭知道路泽远的心事，他很早看出来了路泽远的喜欢，只是他没有点破。
自从宋瑾走后，路泽远上课的时候经常发呆走神，下课也是趴在桌子上。
日子久了谁都会发现了不对劲，何况魏旭一直在路泽远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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