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泽远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说话不过脑子，他定了定神，转身往厨房走。
“妈，有什么要我搭把手的？”
向华守在锅前，“你能做什么？不捣乱就不错了，出去吧。”
他倚在门框上没动，又问了句：“真没我能做的？”
“说了没有。”向华瞥他一眼，手朝冰箱指了指，“饿了就去拿根黄瓜，先垫垫。”
路泽远转身去冰箱拿了两根黄瓜，在水龙头下细细冲了冲。
他又走回厨房，站到向华身边，递过去一根。
向华没吭声，却还是抬手接了过来。
过了会儿，向华像是缓过劲来，脸上渐渐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她把冰箱里剩下的黄瓜都拿出来，翻出个比较干净的塑料袋装进去，递给路泽远。
路泽远接过袋子，愣了下：“妈，我不着急走啊。”
向华伸手推了他一把，“谁让你带走了？给隔壁送去。”
“人家未必看得上咱家这黄瓜，再说云姨家应该也有吧？”
“你云姨家早吃完了，地里新的还没长起来呢。”向华一边说着，一边往锅里添着水，“前几天还跟我念叨，问有没有多余的呢。”
路泽远低低喊了声：“妈。”
向华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头拍了他胳膊一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赶紧去！让你办点事推三阻四的，又不是让你下油锅。”
路泽远没吭声，心里却暗忖，这事在他这儿，跟下油锅也差不离了。
他拎着那袋黄瓜，磨磨蹭蹭走到隔壁，还是抬手敲了门。云姨一开门，脸上立刻就笑了：“泽远啊，快进来。”
“云姨，没别的事，我妈就让我送袋黄瓜过来，我先走了。”路泽远把袋子往前递了递，说着就想走。
云姨伸手拉住他胳膊：“着急什么？去姨家坐会儿。”
路泽远扯出个不太自然的笑：“不了不了，我妈饭都快做好了。”
“不吃饭也行啊，”云姨不放手，“姨刚买了好茶叶，去尝尝。”
“真不用，姨，”路泽远试图挣开，“我妈等会儿喊我吃饭，要是找不着人，该骂我了。”
“用不了多大会儿，”云姨拽得更紧了，“起码见见人啊。”
“宋瑾回来了，你们俩这么多年的朋友，总得见一面，打一个招呼啊。”
门口的拉扯动静，宋瑾在屋里看得一清二楚。
日思夜想的人就隔了道门，他却没了前几日的胆量，怎么也迈不开腿。
直到路泽远被云姨半拉半拽地进了屋，他才往前挪了几步。
见路泽远站在那儿，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宋瑾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给你泡茶吧，喝吗？”
云姨在一旁瞅着两人总算搭上话，就走开了。
两人在云姨家的皮沙发上坐下，宋瑾低着头烫着茶具，他忽然开口说道：“你过得怎么样？”
路泽远愣了下，“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宋瑾把烫好的杯子摆整齐，抬眼看他。
“开了家修车店，”路泽远避开他的视线，看着茶几，“日子能过下去。”
宋瑾低声说了一句，“我后悔了。”
路泽远被他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弄懵了，但是还是察觉他情绪不对，坐直了些：“你遇到什么事了？”
宋瑾扯了扯嘴角，还是扯不出一个笑来。
不是我的事，是你的。
他想，如果当初自己能再坚持一点，再强大一点，就不会被父亲带走了。
他本该一直守在路泽远身边的，陪着他，一步一步往下走。
他能察觉到路泽远的感情，路泽远也能察觉到他的感情。
他们差一个开口的契机，却又凭着那份默契，陪了对方那么久。
若是没走，眼下的一切，绝不会是这般模样。
“我后悔了。”
他再一次说这句话时，路泽远就意识到了他的意思。
路泽远垂下眼，语气平静地说：“那是条挺好的路。”原本就该是你的路，宽阔平坦，我这条只是小路，装不下你。
这里从来就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
他抬眼看向宋瑾，语气里多了些冷硬：“后悔什么？换作是我，我不会后悔。”
“我不信。”宋瑾盯着他。
路泽远别开脸，把话说得更绝了些：“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不会后悔。”
宋瑾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将泡好的茶倒进小杯里。
他轻轻拉过路泽远的手，把温热的茶杯稳稳搁在他掌心。
路泽远的手像被烫了似的，麻意瞬间就窜上来了。
他将杯子放回桌上，可那股麻劲儿还缠在手上，连带着整个胳膊都微微发颤。
宋瑾看在眼里，脸上倒是出现了几分笑意。
路泽远笑不出来，恰在这时，胳膊传来向华的声音，传了过来。“路泽远，回来。”
路泽远心里忽然一沉，方才那点麻意也散了。
他站起身，“我走了。”
宋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向华见他进门，没多问什么，转身进了厨房，把饭菜一碗碗端出来。
两人吃着饭，向华忽然问道：“怎么样，还能处吗？”
路泽远吃饭的动作顿了顿，闷声道：“妈，别想了。”
“不指望人家得好工作，可跟人好好处着，总没错。”
“我没那个本事，跟人家处不好。”路泽远继续说：“妈，不是一路人，硬凑不上，人家还会烦你。”
“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就是从学生还没转过弯。”
“这就叫人脉，保不齐以后就用得上呢。”
“妈，吃饭。”路泽远把话题岔开，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你啊，我都不惜的说你了。”
路泽远埋着头，一口口扒着饭，却是味同嚼蜡。
脑子里，开始想宋瑾刚才的话，他又抬头看着他妈。
他知道宋瑾的意思，可他不能应，他答应了，向华就活不下去了。
农村的闲言碎语会杀了这个脆弱的女人，她估计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路爸死了，自己的儿子成了喜欢男人的另类，这对于一个保守的女人来说，和世界末日没有两样。
他要是真开口应了，就跟做刽子手没什么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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