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华缓了一会，站起来推他，声音发颤地开口：“你走，你走。”
“妈”
他这声妈，让向华的眼泪涌了出来，可她还是梗着脖子，用力地推他：“我不想看见你，你走，我一个人过也能活。”
“妈……”
“从今往后，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妈，您别这样。”
向华突然拔高声音道：“你给我走，走啊。”
路泽远被她硬生生推出了门，门砰地关上，他没走，就那么站在原地望着自家大门。
过了片刻，大门打开，向华把他带回来的那袋豆干狠狠扔在地上，袋子摔裂了口，几包豆干滚了出来。
路泽远没动，又过了一会，这次向华抱着他的衣服，一股脑全扔了出来，衣服散了一地。
云姨刚从别家串门出来，远远就瞧见路泽远被堵在门外，地上还扔着不少东西，赶紧快步走过来：“泽远，这是咋了？跟你妈闹别扭了？”
路泽远声音低哑：“没什么，姨，我妈生气了。”
云姨说着就要上前拍门，被路泽远一把拉住：“您这时候别劝，越劝，她火气越大。”
云姨皱起眉：“那也不能就这么啊。”
“您先回吧。”
“我和你妈好好说，劝劝她，你这……”
路泽远却冷了声音：“这是我们家的事，您还是别掺和了。”
云姨顿了顿：“好，那姨不说了。”然后她弯腰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路泽远心里又冒出了愧疚，也跟着蹲下身捡地上的东西，他接过云姨手里的东西，打开车门扔了进去。
“那姨回去了。”
路泽远点头，看着她走远了，才低声道：“对不起，云姨。”
路泽远在门外等到天彻底黑透，才开车离开了。
向华听见车声渐远，也从门后挪开脚步，回了房间。
路泽远把车开回小区，将里面的东西扔进了小区楼下的垃圾桶。
他摸出手机给向华的银行卡上转了二十万，又给魏旭转了三十万。
家里的魏旭看到到账提醒时，懵了，立刻给路泽远打电话，却没接通，他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
电话一次接一次拨过去，始终无人接听。
路泽远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来电，没有接。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魏旭：这三十万，你看什么能赚钱就投进去，赚了钱转到这个卡号，算我求你一次。
还有，谢谢你魏旭，谢谢你这么久，一直拉着我。
下辈子咱还做朋友，对了，别把我的事告诉他，后事就拜托你了。
括号：你不用买墓地，找个地方撒了就行，别撒下水道，扔垃圾桶的话记得套个垃圾袋。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倒像是彻底活开了，贫嘴的本事全回来了。
魏旭看到消息，狠狠骂了句“我艹”，哪还管他说什么，手抖着拨通了宋瑾的电话。
宋瑾：“我马上让人查他的位置，你在小区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一路赶到魏旭的小区，
“怎么回事？”
“他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午手机突然弹出来到账提醒，打他电话打不通了，发消息就给我交代他的后事。”
“他怎么回去的？”
魏旭说：“开我的车走的。”
宋瑾扫了眼窗外：“我刚上来的时候，看见你的车就在楼下。”
魏旭一愣，“那他是已经回来了？走，咱们出去找找。”
说着，魏旭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接起，听了几句后脸越变越白。
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宋瑾，“他在医院。”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就见医生往出走。
医生看到他们，主动问道：“你们是病人家属吧？”
看到他们点头，医生继续说道：“病人主要是双前臂有大片的挫伤，暂时没发现明显骨折，也没有胸腹腔出血的迹象，但高空坠落容易引发迟发性损伤，接下来必须留院观察一天。”
“他真是运气好，跳楼时底下有个大棚子挡了一下，才能把人救回来。”
病房里很静，路泽远醒时，只觉得浑身发沉，他慢慢坐起来，这看着怎么像是医院，消毒水的味漫在整个房间，这就是医院，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念头，单人病房。
门被推开，就见魏旭走了进来，他没说话，只是搬过一把椅子，在病床边静静坐下，看着路泽远。
路泽远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就这么坐着，僵持了一会。路泽远就放弃道：“我错了，真错了，你别这样看着我。”
魏旭冷哼一声道：“别啊，您多厉害，要不过几天再跳一次？我等着给你撒骨灰呢。”
“要套垃圾袋是吗？正好你现在还喘着气，说吧，喜欢什么颜色的？”
“我提前给你备好，人就死一回，你要什么颜色垃圾袋，我都满足你。”
魏旭还想再说什么，病房门被推开，宋瑾走了进来。
他扫了两人一眼，看向路泽远身上，“躺下。”
路泽远没有反驳地躺下了，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魏旭在一旁哼了一声。
宋瑾朝魏旭递了个眼色，魏旭会意，跟着他走出了病房。
魏旭问：“怎么了？”
“给向华阿姨打个电话，说说这事。”
魏旭皱眉：“他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以后看紧点，就不会再出这种事，告状就算了吧，免得他妈跟着再担心一次。”
“你不告诉她，他说不定还会再跳一次。”
魏旭一愣：“他妈知道了？”
“宋秉钧回去过。”
魏旭瞪大了眼：“你爸？”
宋瑾点头，魏旭咬着牙骂了句：“你爸真是个人渣啊，行，我等会儿打。”
“我去打饭，你尽快打电话。”
魏旭点头：“知道了，打饭不用算我的，我回去给他收拾点东西拿过来。”
宋瑾应了声好，魏旭开口问：“让他再多住几天？”
“两天。”
“行，那我看着拿点吧。”魏旭应下，转身就要走。
宋瑾：“记得，电话。”
魏旭：“知道了，不会忘的。”
向华接到电活，就急忙出了村，她从镇上叫了一个出租车 ，连价钱都没问，只催着司机往医院赶。
到了病房外，她却没敢进去，只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望。
路泽远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脸色白得吓人，向华没哭，眼眶却悄悄红了。
她慢慢走到走廊的椅子旁坐下，望着病房门发着呆，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云姨也来了，手里提着个水果篮。
她看见门口的向华，脚步顿了顿，也没进去，就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你听我说一句。”
向华没看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知道，现在在你眼里我大概是十恶不赦的。”云姨叹了口气，“但我今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孩子，就别管他。”
“我不管他？我是他妈。”
“唉，”云姨摇摇头，“咱们这里的人，说说生孩子什么都不图，那是假话。你指望他孝顺，盼着能有个安稳晚年，这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望向病房里，带着些心疼：“可事实是，这孩子够孝顺了，他爸走后，他眼里心里就没别的，全围着你转。”
“大学毕业放着城里的好工作不找，非要回镇上开修车店，你觉得没面子，不也顺着他了？”
“说白了，你是怕他走远了，就不管你了，对吧？”
“为什么怕？”云姨看向向华，“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从小到大，你真没怎么管过他。多少次生病发烧，他都是自己扛过来的，冬天冻得手黑红黑红的，还得自己洗衣服，我知道了，心里都泛着疼。”
“向华，人不能这么自私啊。”
向华颤了颤，没说话，云姨再劝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得有什么东西拽着，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有多少人想一死了之。”
“现在拽着泽远的是你，之后呢？你就……给娃多留个活着的念想吧。”
向华闭上眼，“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云姨站起身，把水果篮放在长椅上：“我走，但我的话，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道理。”
说完，她转身走了，留下向华一个人，在病房门口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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