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来西亚惊心动魄的赛场回到熟悉的平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李峖莳和刘淩各自回归了日常的轨道,只是有些东西悄然变了。
刘淩的目光落在李峖莳身上时,总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近乎纵容的宠溺。这反而让李峖莳有些坐立难安——她拼了命给刘淩输血,是出于本能,出于对队友的情谊,绝不是为了换这份沉甸甸的“特别对待”。李峖莳最怕的就是欠人情,更怕别人觉得她挟恩图报。
这天傍晚,李峖莳刚在工位上抻了个懒腰,准备结束一天牛马般的社畜生涯,楼下突然炸开了锅。
“卧槽!快看楼下!捷豹F-Type限量版!哑光灰那款!”
“这谁家的啊?”
“还用问?平城除了刘家那位太子爷,谁还能开这车招摇过市?”
“真是刘澜!他怎么跑咱们这小破公司门口来了?”
“啧,也不知道哪位神仙要发达了,祖坟冒青烟啊这是……”
议论声像沸水一样从楼下漫上来,钻进格子间。李峖莳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缩回电脑屏幕后面当鸵鸟。可惜天不遂人愿,保安大叔的大嗓门伴随着微信电话的震动,精准地把她揪了出来:“李峖莳!赶紧的,楼下有人找!贵客!”
顶着四面八方或探究、或嫉妒、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李峖莳的脸红了又白,硬着头皮走到公司门口,那辆线条流畅、气场迫人的捷豹旁,站着的人正是刘澜。
刘澜,刘氏集团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平城真正的天骄。他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与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刘总,”李峖莳浑身不自在,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您找我?”
刘澜的目光在她略显窘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扬,带着几分了然。“李小姐,我是专程来道谢的。不知能否赏光,移步‘云间咖啡’一叙?”他的语气礼貌周全,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上位者气势。
李峖莳头皮发麻。上他的车?去那种一杯咖啡抵她两天工资的地方?明天公司茶水间能编排出什么故事,她简直不敢想。“刘总您太客气了,”她飞快地拒绝,语气尽量放得诚恳,“真的只是举手之劳,换谁都会那么做的。您的心意我领了,咖啡就不必了。”
刘澜眉梢微挑,没再坚持。他朝旁边伸手,助理立刻递上一个薄薄的、印着银行徽记的信封。刘澜接过来,直接递到李峖莳面前,姿态随意得像递了一个记事本。“救命之恩,不敢言轻。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信封口微微敞开,李峖莳眼尖地扫到了支票上那一长串不知道个数的零——不愧是刘家,当真是拔根汗毛比整个公司的承重梁还粗。李峖莳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涌上来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脸上不动声色:“刘总客气了,自己的队友倒在面前,是个人都不会见死不救。我只是做了我觉得该做的事,不必如此。”言外之意:刘淩的命,不该拿钱来衡量。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刘澜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甚至有点土气的女孩,那份骨子里的清高和倔强,像石头缝里长出的韧草,意外的扎眼。他缓缓收回信封,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客套,多了几分认真和欣赏:“是我冒昧了,李小姐。抱歉。”他微微颔首,又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质地考究的名片,“刘家欠你一份情。任何时候,有任何需要,直接找我。”
“刘总言重了,”李峖莳出于礼貌接过名片,笑容坦荡,“我和刘淩之间,不必计较这些。”一句话,表明了立场,也表明了心迹——她李峖莳,这辈子都不会以此攀附刘家,挟恩自重。
刘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转身上车。限量版捷豹低吼着驶离,留下身后一片复杂的目光:有嫉妒落空的松气,有嘲笑她不知好歹的幸灾乐祸,也有纯粹看戏的茫然。李峖莳挺直脊背,仿佛没感受到那些视线,重新汇入下班的人潮,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怨种牛马”。
刘宅。
刘淩看着哥哥进门,脸上带着“我早说过”的了然,笑嘻嘻的看着一鼻子灰的哥哥,像只狡黠的猫:“碰钉子了吧?我就说她不会收的。”
刘澜无奈地揉了揉妹妹的头,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宠溺:“是是是,我们家淩淩火眼金睛。你这新朋友倒是……有点意思。”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劲儿,在平城这个名利圈里,太少见了。
刘淩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还没开封的银色罐装蛋白粉。“看我的!我送的礼物,她肯定收!”她语气笃定。
刘澜挑眉,看着那罐蛋白粉:“人家刚救了你半条命,你就送这个?”
“这可不是给‘恩人’的,”刘淩一字一顿对刘澜说,“是给朋友的。”
第二天在格斗馆,刘淩果然把蛋白粉送给了李峖莳。李峖莳当时眼睛一亮,开心地收下了,还道了谢。刘淩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份友情的小礼物送对了。
然而第三天,当刘淩踏入格斗馆休息区时,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住了。空气中弥漫着她熟悉的那款蛋白粉特有的、浓郁而纯粹的奶香。她循着味道看去,只见自己昨天送给李峖莳的那桶崭新的Pallas蛋白粉,正大敞着盖子放在公用桌上。旁边放着一把公用的塑料勺,桶里的粉量,肉眼可见地下去了一大截。几个刚训练完、汗流浃背的学员正围在那里,一人舀了一勺,兑水冲开,满足地喝着。
而李峖莳,站在不远处整理护具,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刘淩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别扭?
一丝疑惑和不安爬上刘淩心头。
鬼使神差地,刘淩掏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Pallas,这个她习以为常、从未深究过的品牌名。页面跳转,品牌官网跳了出来。当看到那款她日常饮用的基础乳清蛋白粉下方,标注着一桶(2磅)的价格时,刘淩的呼吸都顿住了。
那个数字……正好是李峖莳在广告公司一个月的薪水!
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刘淩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她终于明白李峖莳那别扭的神色从何而来!
在她看来是朋友间的分享,在李峖莳眼里,恐怕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偿还”——用一桶价值她一个月辛苦钱的、贵得离谱的蛋白粉,来折算那份沉甸甸的救命恩情。
李峖莳那个倔得像石头、自尊心比命还硬的臭脾气……刘淩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羞愤、被轻视的恼怒、还有对这份“施舍”的抗拒。
完了,误会大了!刘淩只觉得喉咙发干。她想解释,想告诉李峖莳她真的没想那么多,这只是她习惯用的、觉得好的东西,单纯想分享给朋友而已。可是,看着李峖莳刻意避开她的侧影,看着那桶被当作公共口粮的昂贵蛋白粉,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办?装作若无其事?可这根刺不拔掉,只会越扎越深。
刘淩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弄巧成拙”。她看着李峖莳沉默的背影,第一次因为一份单纯的、想对朋友好的心意,感到了深深的无措和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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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峖莳心里憋着一股气,那桶天价蛋白粉让李峖莳觉得刘淩终究还是把她当成了需要“补偿”的对象。她刻意减少了和刘淩的私下接触,把更多精力投入到格斗训练中——那是她唯一能掌控、能证明自己价值的地方。
然而,这份投入却成了点燃家庭火药桶的引信,也算“天助刘淩”。
又一次“家庭聚餐”,李峖莳也又一次成了众矢之的。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客厅里,满地瓜子壳,李峖莳的父亲正瞪着眼睛怒吼,“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跟一群男的滚在一起,搂搂抱抱!伤风败俗!你不要脸,我们老李家还要脸!”
“你们‘老李家’是什么光辉门楣?”李峖莳冷笑,“等我称臣不是?”
“你怎么不知好歹!”二娘在一旁帮腔,尖刻地补充,“上着个破班也就罢了,还搞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练格斗?能当饭吃?能给你找个好婆家?我看你是魔怔了!”
“能让婆家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然后别有深意的看着二娘身上被二伯打出的伤疤。
李峖莳的母亲坐在角落里,只是默默垂泪,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她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我有我的爱好,而且我工作了,经济独立!”李峖莳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没碍着谁!”
“爱好?工作?”父亲冷笑,“你这年纪的正经女孩子就该安分守己找个好人家嫁了!你看看你现在,哪个正经男人敢要你?”
“他们要得起我么!”李峖莳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你反了天了!”父亲气得脸色发青,扬起手,但看着女儿毫不退缩、甚至带着一丝凌厉的眼神,那巴掌终究没敢打出来,因为他知道现在他抓不住李峖莳。
争吵无果。李峖莳以为这又是一次不了了之的闹剧。结果母亲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
连续几天,母亲粒米未进。她本就瘦弱,短短几日,更是形销骨立,体重跌破了40kg的警戒线,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有嘴里反复念叨着:“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结了婚生了孩子……妈才能闭眼……”
母亲坚决不去医院,亲戚们轮番上门劝说,话里话外都是李峖莳不孝,逼得母亲绝食。沉重的负罪感和窒息的家庭压力像巨石一样压在李峖莳心头。看着母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所有的倔强和坚持都化作了无力感。她不能让母亲真的出事。
“好……我去相亲。”李峖莳站在母亲床边,声音干涩地吐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床上的母亲,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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