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回头望着盛嘉良。
他微低着头，明明在暖阳下，季然却感到他不似轻轻松松、懒散的模样。
少年的肩膀略显单薄，那一瞬间，孤独、落寂似乎是安在了他身上。
察觉到盛嘉良即将抬头时，季然急促收回视线，对着手机屏幕调整鸭舌帽。
她们进了商场，打开帘子，冷风袭来。
她们先去了电梯处，可连靠近电梯门的机会都没有。
随后转换到了扶梯，季让和盛嘉良走在前面，俩人不知道说什么，盛嘉良散漫地笑了笑。
很快，盛嘉良注意到身后的季然，他手肘撞了季让，季让扭头望了季然一眼，停了步子，转身敲了她帽子，说：“上前去。”
闻言，季然朝着季让看去，然后借机又看了眼盛嘉良，乖乖道：“哦。”
她们来到四楼的一家火锅店，刚踏进去，带着辣味的香气隐约飘来。
季然观察了四周，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人，虽然是火锅店，味道不是很重，她刚坐下，问：“哥哥，你不是吃不得辣吗？”
话一落，季让脸色变得不太自然：“突然想吃不行？”
季然奇怪地瞄眼他，想吃就吃呗，怎么还恼羞成怒了？！
服务员从后厨急忙拿着菜单赶过来：“几位？”
季让：“四位，菜单放这儿吧，我们待会儿点。”
季然撕开包裹碗筷的胶袋，随口问道：“哥哥，你还有朋友要来？”
“嗯。”季让似是不想和季然继续讨论这话题，他看着季然头上的鸭舌帽，“室内了，还戴帽子干什么？”
季然瞄了眼盛嘉良：“我忘了。”
话说出口，季然把帽子还给了盛嘉良：“嘉良哥，给你。”
但被季让一把夺走，季然蹙眉，正准备说他，季让轻嗤一声：“我的。”
“你的？”季然错愕，“出门怎么不见你戴？”
“天太热，看见就顺手买了。”
季然嘟囔着：“怎么不早说。”
害得她以为是盛嘉良的帽子！还久久舍不得脱掉。
季让被她话给气乐了，但不觉得怪异，毕竟他向来和季然都是相互嫌弃着对方：“季然，我给你遮太阳，到头来还怨我？！”
季然理亏，她也不是嫌弃哥哥，就是觉得是盛嘉良的帽子，她高兴了很久，突然知道不是他的，那种说不出来的落差，可季然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表情讷讷道：“我没这个意思。”
季让懒得搭理她，撕开了碗筷包装袋，不只是一副碗筷。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季然困惑地望着那个女孩子，侧麻花辫，小小的脸全是五官，就是一个精致的布偶猫。
季然忍不住瞄了几眼，再定眼看去，那位女孩子似乎有些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着？就是她记不起来了。
季让站起身来，示意着季然挪位置，然后指着季然身边的空位，不紧不慢说：“我们也刚到，你坐吧。”
季然和盛嘉良面对面，她头微微垂着，目光悄悄抬着前方。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和盛嘉良对上视线，让季然停留时间长。
而后，那个女孩子落座，她才注意到盛嘉良的存在：“盛嘉良，你也在啊，好久没有见到了。”
在盛嘉良脑袋动的前刻，季然收回了目光。
盛嘉良懒懒道：“嗯，有段时间了。”
然后，季让又指着季然说：“我妹。”
被提名的季然礼貌打起了招呼：“你好姐姐，我叫季然。”
那个女孩子与季然相视刹那，瞳孔微睁一瞬，便笑道：“你好，林溪。”
季让递了菜单和笔给林溪：“你看看吃什么。”
林溪抿了抿唇，她握着笔，可她似乎却不习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扫视着菜单，好似挣扎了几秒，她便温吞道：“你们点吧，我都可以的。”
季让看着她，眼神说不出来的情绪，他接过菜单和笔转交给季然。
这份菜单跟踢足球似的，一个推给一个。
季然本来想给盛嘉良，又想到那天他说得选择恐惧症，然后她接过那个被踢得足球，边勾边问：“有没有忌口？”
“不吃牛肉。”
说话的是季让，季然抬眸：“哥哥，你…”
季让打断了季然：“那位姐姐过敏。”
“哦。”季然把嫩牛肉和肥牛划掉。
“没关系的，”林溪眼睫动了动，轻道，“轻微过敏，不严重。”
然而季然连头都没抬地否掉了林溪那番话：“不行，林溪姐，过敏是大事，而且生病了会很难受。”
林溪没多说什么，她垂下眉梢，然后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季让又起身，言语漫不经心，像是跟谁报备：“去一趟洗手间。”
但没人应他。
盛嘉良杵在边上跟看戏似的，季然为了不让自己哥哥自言自语的尴尬，她道：“去呗，上个厕所还要说。”
季让：“不说待会儿不知道我去哪儿！”
季然眨着眼，她觉得今天的哥哥脑子抽风，以前去哪儿就自顾自得，这会儿怕是喝杯水都要吭一声嗓子。
火锅不需要等太久，锅底就被端了上来。
季然点得是鸳鸯锅底，清汤和红锅。
另一半肉眼可见的一锅辣椒和花椒，还有着几根葱。把锅底放在炉上后，服务员重新端了茶水倒在了锅里。
盛嘉良忽然喊了服务员：“麻烦你给我们拿两个围裙。”
喜欢一个人总会给他添加许多的滤镜，即使小小的一个举动都让季然多一份心动。
也是让那个地方陷得更深了。
为了不让林溪不自在，季然主动提出了话题：“林溪姐，你和哥哥是同班同学吗？”
“嗯，我们以前是同学，但今年我转学了。”
季然诧异，高三突然换个学校，不仅要适应新环境，还要适应新的教育，就不怕影响心态吗？
但别人私事，她也不好过问。
她又重新开启了新的话题，基本上是季然在主导，偶尔有盛嘉良地插入。
等到季让回来，他手中也出现了围裙，见到那两个女孩齐齐戴着，他把围裙退了回去。
汤在锅里呲呲地冒着，季然分别在两个锅底下了荤菜。
林溪吃得津津有味，季让虽然动筷少，可他嘴角一直没有履直过。
见得吃差不多了，季让先就结账，等回来时，大家都放了筷子。
出了商场，时间快接近晚上八点，这时候的天没有黑透，还有残留的余晖。
大抵是舍不得这样的风景，没人提出回家两字，她们在电线杆下走了一段路。
季然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迎着扑面而来的热风，仰着头看着她喜欢的人。
过了马路，有一家卖冰淇淋的店，鉴于刚才吃了火锅，怕闹肚子，季让不准季然购买。
季然没吭声，因为不是边吃火锅边吃冷饮，所以她沉默反抗着。
片刻，盛嘉良走到了季然旁边：“先听你哥的。”
季然抓住一个字：“先”，她望着盛嘉良，见他挑了挑眉，季然心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季然却打心底相信他，便笑道：“好吧。”
果不其然，等到了八点半，季让对季然说：“让盛嘉良送你回家，我送这位姐姐去车站。”
“嗯。”季然好心情地朝着林溪挥了挥手，“林溪姐，再见。”
林溪：“再见。”
双双分道扬镳，盛嘉良带着季然原路返回，此刻排起了长队。
而不远处有一个公共椅子，盛嘉良指着那儿说：“过去坐着。”
“不用，”季然摇头，“我想和你一起排队。”
话落，季然心跳到了嗓子眼，慌得厉害。这话在她自己耳里像似即将要戳破什么，她急忙补充：“冰淇淋是我想吃的，本来就该我排队。”
盛嘉良眉眼动了动，说实在，他总是弄不懂眼前的女孩为什么总是要和他解释那么多，仿佛他自己真成了她的长辈。
等了几秒，季然没听见他回应，轻喊着他：“嘉良哥？”
盛嘉良垂眸：“那你在旁边排着。”
季然见他没多心，心中松了一口气。
喜欢一个人，似乎要顾虑很多。
怕对方知道，可又……怕对方知道。
打冰淇淋很快，没多久就轮到她们，盛嘉良和店员点了一份抹茶红豆冰淇淋。
从盛嘉良手中接过，季然舀了一勺，问：“嘉良哥，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份吗？”
盛嘉良插着兜，步子迈开的距离调整和季然一致：“不爱吃这玩意儿。”
很快，季然想到了盛嘉良今年高三，下学期就要高考，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嘉良哥，你有没有想过考什么大学？”
“没呢。”
得到这个回答，季然借着舀冰淇淋的举动低头，掩盖眼里的低落。
她不知道是不想告诉她而找的理由，还是真没有目标大学。
反正两个都是不是什么好话。
况且这一次没借机打探出来，等下一次提起这个事，又怕他察觉到什么。哥哥也有了目标，她又不能向哥哥旁敲侧击。
所以季然不死心地追着说：“我以为你们高三都有了目标。”
盛嘉良没反驳：“想帮我参考？”
“我才刚读高一，能帮你参考什么？”季然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说，“我可以问我爸妈，她们就是帮哥哥参考的。”
听到季然这话，盛嘉良低笑了两声，懒洋洋道：“那我就谢谢季然和阿姨叔叔的心意了。”
季然望着盛嘉良，等着他说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不过呢，”盛嘉良慢条斯理说，“我暂时还没想好。”
“……”
所以，她还是白说了那么多？！
眼见时间有点晚了，季然的冰淇淋也解决掉，盛嘉良没有和她继续压马路，伸手打了的士，同她一起上车。
到小区门口，盛嘉良没有要进小区的意思：“进去吧。”
季然“嗯”了声，她慢吞吞走过保安室，等进去后，她又转了身。
盛嘉良还是站在原地，路灯正好亮在他头顶，神色倦淡着，看见季然回头，嗓音放大了点：“怎么了？”
被抓包的季然神情一滞，她以为盛嘉良已去打车，想不到还没走，也想不到俩人恰好还对视着。
“没，没事，”季然心跳漏了一拍，佯装镇定道，“就是忘了和你说再见，嘉良哥，再见。”
盛嘉良扯起嘴角，他发现季然总是会说再见。
走回家的路上，季然嘴角情不自禁翘了起来，嗓子里哼着歌。
夜晚的空气真的很甜，和冰淇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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