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是养马那片宽阔草地。
高山是仙女湖四周的群山。
虽然对于尤望来说，仅仅这种程度，远称不上什么高山旷野。
但他依然被蒋迟口中的白头所打动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四目相接，尤望在一场近乎疯狂的厮杀中败下阵来，他抽回手，嘴里念着“好冷好冷”，把压在腿上的摊子抛给蒋迟，起身钻进了后头的帐篷。
小帐篷所包含的东西一览无余，两个睡袋并排着，包放在一旁。
尤望简单清理个人卫生后随机进了一个睡袋，过了许久蒋迟也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瓶水，怕他晚上口渴，明天早起也能拿来漱口。
帐篷顶挂了一盏露营灯，摇啊摇的。
身旁窸窸窣窣了一会儿，把灯一关，躺下，没动静了。
刚才在篝火旁吃了烧烤喝了酒，又穿着蒋迟带来的羽绒服，尤望现在热气升腾，头脑发胀。
他仿佛闭着眼平躺了很久，又睁开眼对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最后拿出手机扫了下屏幕。
十点刚出六分钟。
平时这个点在家也该有睡意了，但现在他还精神得很。
因为睡袋的束缚，尤望艰难侧过身，他想看看蒋迟睡着没，一抬眸却见他正直直地看过来，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尤望眉心一跳。
但蒋迟眼里的那捧不灭山火却闪了闪。
蒋迟怔了一下，视线垂落。
“那个，你睡不着吗？”尤望裹着睡袋像幼虫一样朝他的方向蠕动几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或者你打算睡了吗？”
“......没有。”蒋迟应声。
那就是不困的意思。
饶是迟钝如尤望，都能觉察出他情绪不对。他略有不安，口舌发干，肯定道：“你在生气。”
确实心情不佳的蒋迟：“嗯。”
“你知道我从安钧回来去你家的那天，是情人节吗？”
跟前的人沉默几秒，“……知道。”
他果然是知道的。
黑暗中，尤望从睡袋里伸出手来，碰上蒋迟的下巴，让他看自己，“过了十二点，是你的生日，你不打算过还是想用你自己的方式过。”
这回蒋迟沉默的时间更长。
“会冷，”他把尤望的手先塞回去，想了想才说，“我以为你忘了。”
尤望也要被他的话气到了，半坐起来想要开露营灯和这人理论理论，灯还没碰到上半身就先失去了平衡。
他在瞬间想了很多种挽救措施，但没法腾出手来支撑，措施皆宣告失败，就像被五花大绑一般重重地拍到了蒋迟身上。
唇瓣可疑地触碰到了一抹柔软。
底下的人闷哼一声。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尤望的侧脸。
他一个激灵，身体往后移，头部却没能及时抬起来，嘴唇就沿着刚刚的湿软一路向下，来到坚硬的骨骼。
砸、砸得他下巴好痛痛痛痛痛啊！！
救命！
但他不会亲到什么奇怪的部位了吧……
一片混乱中，蒋迟的手在挤压下从睡袋里伸出来，越过尤望的后背向上打开了露营灯。
灯具发出轻微的“嗡”声。
小帐篷亮起了暖黄光线，让趴靠在蒋迟身上的尤望彻底看清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蒋迟的嘴角红了一大片，因为他后续的动作，一道浅浅的水光滑落到了下颌。
一个蜿蜒的亲吻。
“我，那个，嗯……”尤望心头大乱，他索性钻出了这个罪恶之源睡袋，跪坐在蒋迟面前，但视线不敢对上，一只手捂着嘴和下巴，结结巴巴道：“刚刚，啊，我难道，亲到你了？”
“想不认？”
蒋迟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一个凶猛到让他现在小半边脸已经撞麻了的吻，一个不经意又荒唐到当事人比自己还懵的吻，一个只碰到了嘴角根本没有实质性包裹接触的吻。
是蒋迟的初吻。
“不不不。”
尤望眼睫眨得飞快，目光发虚几乎没有聚焦，神色间满是慌乱。
他撑在膝盖的另一只手焦躁地抠着裤缝，下意识地咬住下唇，殊不知蒋迟眼神忽地就沉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他在心中默念，可每说一次，还没建立起的信念就在逐步崩塌。
这都是些什么事。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对天发誓，我只是想坐起来开灯！”尤望此时脸部的痛感要远强于亲到人的感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相信蒋迟现在的注意力也放在被他撞痛上，“你要不要紧？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而此刻蒋迟正被“尤望亲我了”占据大脑高位，不过他也生怕他大脑cpu烧干宕机，反倒出声抚慰，“没事的。”
一扫先前的不满。
心脏好似被捏吧团吧，然后揉进了风里，整个人飘飘然起来。
“哦……”尤望显然不信他没事。
只不过蒋迟没有在这时候继续追究亲了的事，让尤望大大松了口气。
“这种程度很正常，不必在意这个，你之前开灯是想做什么？”蒋迟问。
这种程度......
尤望先把这事压在心底，思绪代回开灯前的自己。他挠了挠头，“开灯前，我们还在说你的生日。”
蒋迟的生日在三月九日。
也就是在明天，星期六。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只剩下一个多小时就过了零点了。
想了一下，尤望把自己靠边站的包拖过来，当着蒋迟的面拉开拉链，从夹层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递到蒋迟面前。
“这是什么？”
帐篷里灯光不亮，衬得盒子愈发老旧。
见蒋迟表情莫测，尤望心里直打鼓，催促他打开，“我每回生日，你都记得很清楚，甚至提前几天就把东西寄来安钧，这些年我有点疏忽，因为家里阿爷阿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你的生日又在三月……”
越说越好像在替自己辩解。
因为尤望不记日子，蒋迟又不提，在三月九日打电话来安钧也都是聊一些日常琐事，每年总是过了好几天了才想起他的生日。后来尤望就在暑假蒋迟来安钧的时候，帮他补过一个，算是两人约定俗成的小习惯了。
他从没有正儿八经地，好好地给蒋迟过一个完整的生日。
事实上，这对蒋迟是不公平的。
“这是我在安钧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这个盒子的话……”尤望犹豫了下，继续说，“盒子是我拿来装耳钉的，别看它外面不怎么样，但它还挺值钱的。”
盒子是阿爷阿奶结婚的时候用来放戒指的，后来给了尤望。
表面用的是蚕丝绢布，卡扣的位置还掐了金线。
时间一久，盒子被时间蚕食，已经少了几分当年明丽的色彩，但依旧是尤望珍视的物件。
本来是想给蒋迟一个惊喜，现在看来，只能拿它来哄人开心了。
蒋迟极轻缓地拨开盒子的卡扣，里面装着的东西立刻攫住了他的目光。
银色链环底下，缀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细细看去，是一种深蓝色的石头，整颗剔透，不是市面上见过的那些无痕无暇切面的钻石，宝石表面润泽内部有一些规则的折射。
像是幽幽深海潜伏的波澜。
宝石周围还有一圈斑斓的螺钿嵌，背面则是一块被打磨平整的温厚琥珀。
“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其实那块琥珀，蒋迟曾经见到过，那会儿他问过尤望是从哪来的，他支支吾吾没多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他把宝石项链从盒子里小心拿出来，还不忘把盒子也揣进兜里，就怕尤望临时变卦要收回去。
“帮我戴吗？”
蒋迟把项链伸到尤望面前，低声询问。
尤望“哦”了一声，接过项链，两手环过蒋迟靠过来的脖颈。蒋迟脑后的发偏长，他就掀开，刚把搭扣扣上，落在他背后的手一收紧，尤望就扑进了蒋迟的怀里。
“喂。”
刚还没被他撞痛吗又来一次。
但这个抱没有强行箍住他，手臂松松垮垮地揽着腰肢，如果想要离开是轻而易举的事。
“抱一会儿。”
尤望听话地没动。
他把下巴搁在蒋迟的肩窝，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从去年。链条是让村里的师傅打的，边角料就做了我的耳钉。”
“嗯。”
“背面的琥珀和蓝曜碧石是我这几年在山里捡的，”尤望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把项链顶端的宝石举在灯光下，“蓝曜碧石只有齐扬有，以前听村里人说有看到过，所以我每次上山会注意一下。小迟还记得努溪吗，这颗蓝曜碧石就是在努溪的源头找到的。”
“记得，我们还在努溪里拦过小鱼。”
蒋迟瞧着宝石在灯光下折射的光芒，如同晴空朗日下的大海，又如无法逃脱的密谷，诱人深入。
这种宝石蒋迟听说过，只产于齐扬山区一带，产量较少，但品质上乘，价格也相对来说处于高位，市面上几乎无流通。
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没有钻石那般稳定，需要妥善保存。
“还有这颗琥珀，是我挖到的，里面冻结了一根草茎的时间，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喜欢花花草草吗，我就把它翻了出来，嵌在了背后。挂在脖子上的话，琥珀朝内，也不会太冰，不过它没有香气，我就是拿它来做装饰的。”
尤望担心自己的设计不符合蒋迟的审美，但他浑身气场松弛，脸部五官柔和，眼尾微微翘着，他便想着自己再多说一点，估计就能把他哄好了。
“琥珀和蓝曜碧石连接处有些不好看，就找师傅学了大半年的螺钿嵌手艺，每周回来镶一点，今年过年才堪堪做完。”
而且因为去年下半年来了江临，时间也就拖得更久了。
好歹赶上了今年蒋迟的生日。
最好的生日礼物。
——
蒋迟：原来喝酒是为了亲亲壮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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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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