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霜时一睡得不怎么好。
沉沦在梦乡里，时不时皱了皱眉头。
是父亲的打骂，母亲的哭泣声。
在他准备结结实实的挨下父亲的一拳时，闹钟将他猛然唤醒。
霜时一睁开眼睛，疲惫的揉着惺忪的睡眼，恍惚的想把整个世界砸掉。
脑袋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牵动着之前摔过的那一跤时留下的伤口。
连带着肚子上的伤疤也开始有了感觉。
他这一身，还真是伤痕累累……
和霜时一的生活一样。
不过他很擅长忍痛，所以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这么觉得而已。
霜时一瞟了眼闹钟，凌晨5点。
这个时间，顾知劲应该才刚刚起床。
想起自己与他之前约定的晨跑目标，霜时一沉默的坐起来，想一拳打碎世界。
这破烂的世界，天空泛着的鱼肚白。
想起早晨市场上贩卖的活鱼，霜时一吐了吐舌头。
他讨厌鱼。
总觉得有一股腥味。
也讨厌海鲜市场，
鱼味特别重……
母亲好像从来不知道，总是跟着父亲强迫他吃下去。
中式家庭好像都是这样，于人而言，似乎挺正常的。
霜时一并不觉得自己怎么样，相反，他认为，这并不应该成为自己堕落的借口。
他不愿意总是呆在深渊里，自认为在深渊里生，就应该向着高处走。
或者也不一定非得往高处走，四面八方都是路。
把自己想笑了，霜时一乖乖起床，叠起了被子。
他总爱胡思乱想，应该也算半个文化人。
好笑的摇了摇头，霜时一找出原先新买的小羊卫衣。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顾知劲洗过，泛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儿。
让人安心。
霜时一喜欢香香的东西。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抓起衣服套上身。
打开门，随着视觉上的带着一点蓝色的黑暗，最先迎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霜时一愣了愣，下意识后退，差点撞进顾知劲怀里。
顾知劲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看着他出来的身影，也愣了愣。
“哥哥……我……”
他想解释什么，带着一丝慌乱。
霜时一呆了呆，庆幸自己没撞进去的同时，眼睛也瞟到了顾知劲身后的红色小球。
他打断了语无伦次的某人：
“没事……你是要出去晨跑吗？”
顿了顿，接着道：
“可以带上我吗？我们之前说好的……”
顾知劲挠了挠头，憨憨的：
“嗯，本来想叫哥哥你的，又怕你没醒……”
霜时一叹了口气，笑了笑：
“你直接敲门就好了呀，我睡眠不好，很容易醒的。”
他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可顾知劲却严肃了起来：
“你睡不好吗？每天晚上都这样吗？”
“是……做噩梦了吗哥？”
看着他这严肃的模样，霜时一显然没料到，别扭的移开眼：
“我没事，你先去洗漱吧……”
顾知劲的关注点很奇怪，不过看着自家哥哥很明显转移话题的样子，他还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转而露出阳光的笑：
“好。”
霜时一看着弟弟走入洗手间，抬手把红色小球丢进自己房间。
小球被扔的一个踉跄，有些不满的抱怨：
“我跟你讲，那个叫什么顾的，大早上的就爬起来喷香水，左喷喷右喷喷，不知道在装什么……哥你睡眠真的不好吗？是因为任务的事，失眠了吗？”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随便忽悠两句就行……”
霜时一捏了捏眉心，轻轻笑了笑：
“没事，别的事情而已。”
不管怎么说，父亲的那一酒瓶子还是让他恍惚了很久。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愁眉苦脸：
“本来想着早点起来给他找好衣服，没想到知劲这么早就起床了……话说这衣服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小球默了一秒，然后转移话题：
“没事没事，可能是他背着你买的吧……”
球沉了好一会，突然淡淡开口：
“实在不行，这次任务就先暂时放着吧。”
“？”
霜时一目瞪口呆：
“什么？”
“好像任务难度是有点大了……这次是我的失误……抱歉……”
球球郑重的开口，然后低声嘀咕：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为难你的事，他应该做不到……”
霜时一有些耳背，愣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问：
“你嘀咕什么呢？”
球有意避开他的话，假装听不见的阿巴阿巴。
没来得及逼问，门被敲响。
“哥哥？你在里面吗？”
霜时一急忙起身，打开门，讪笑道：
“你洗漱完了吗？那我去了……”
顾知劲笑：
“不急，你想吃点什么？”
霜时一抿着唇，想了想：
“老沈他们家开的包子铺6点钟才开门，我们去吃他们家的油条吧。”
他眨了眨眼睛，从旁边一溜烟躲进洗手间。
顾知劲愣了愣，噗嗤一声：
哥哥好乖。
视线和一旁的红色小球对上，顾知劲淡淡的移开眼。
他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脑袋突然有些疼，记忆里闪过一些碎片，顾知劲慢悠悠的捕捉，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向一边，对上了谁的眼睛，眸子暗了暗。
晨跑果然是个需要日积月累不停坚持的运动。
霜时一气喘吁吁的跟在看起来毫不费力的顾知劲身后，眼神湿漉漉的。
淡青色的天光渗过梧桐叶隙，在沥青跑道上洒下流动的光斑。穿荧光色运动衣的跑者踏碎满地碎金，惊起几只正在啄食的麻雀，翅膀扑棱声混着耳机里漏出的鼓点节奏。
单杠上凝结的夜露还未蒸发，健身者握过的部位留下清晰的手形水痕。转腰盘轴承发出规律的吱呀声，与二十米外抽陀螺的脆响形成奇妙的和弦。
光辰公园很美，无论是洒在跑道上的斜光，还是海面上漂浮着的层层薄雾。
人还不是很多，毕竟才清晨5点半，两人已经围绕公园跑了半圈。
穿着运动服的高马尾女子从身边跑过，肌肉散发着青春的气息，透露着健康的影子。
霜时一有些坚持不了，停下步子，扶着膝盖喘气。
顾知劲停下脚步，回头，有些着急：
“哥哥，别停啊，刚开始都是这样，到后面身体适应了这个速度就没事了。”
他大步流星的向霜时一走近，伸出自己健硕的手：
“来，我拉着你！”
天边泛起鱼肚白，晕染着一丝晨光的红，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公园的跑道，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的奔跑着，呼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中短暂停留，又迅速消散。
跑在前面的少年回头笑了笑，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扬起，像被风撩动的黑色火焰。
霜时一奋力加快脚步，外套的拉链敞开，衣角在风中乱飞。
他的脸颊因运动而泛红，呼吸略微急促，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两人的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的很长，交错着掠过地面上的落叶，像极了两条游动的鱼，是盆栽市场里最活泼的两条锦鲤。
跑道旁的木槿树还未盛开，但枝头已冒出嫩绿的芽。
脚步声在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惊起几只栖息的麻雀。
没有言语，只有默契的呼吸节奏和偶尔相视时，眼底的明亮与张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条跑道和两个不知疲倦的身影。
湖边的拐角处，前面的少年慢下脚步，拉着霜时一的手，停在栏杆边，胸膛起伏，相视而笑。
湖面倒映着淡粉色的朝霞，水波荡漾，碎成一片细碎的金色，印在他们的眼底，像青春本身一样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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