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挑醒来的时候柳妍风正在厨房做早餐,画风突变,有种幻象的错觉。
这并不夸张,毕竟一年下来,柳妍风进过厨房的次数真的可以细数出来,最近又经常早出晚归甚至几天不回家是常态,所以,能吃上她做的一顿饭是极其不容易的。
“愣在那儿做什么?”将刚蒸好的包子端了出来,柳妍风这才注意到定在卧室门口的人,“赶紧吃完早餐上学去。”
荆挑终于回过神来。
“啥情况?今儿心情好?”他挠了挠脑袋。
柳妍风摘下围裙先坐在餐桌边,捏着勺子喝了一口粥,头也不抬的说:“一般般吧,也不是那么好。”
在这仔细把着强调的语气里,荆挑闻出了一许八卦的味道。
“哟,很不对劲啊柳妍风。”他细眯着眼,抬着椅子靠近他坐下,笑嘻嘻道,“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对于柳妍风的终身大事,荆挑一向都比较关心,当然,还有一半原因是为了给胡迁探探口风。
柳妍风懒得搭理,皱了皱眉头:“我说你小子实在无趣了就自个儿谈一个去,成天操心老娘的婚姻大事,烦得要死!给我坐回去!”
“哎哟说啥呢,我可是乖宝宝,好学生怎么能早恋呢。”荆挑觉得没劲,摆了摆手挪开了椅子。
柳妍风一个白眼杀过去,半碗粥也差不多见底了。
“我先出去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上学去。”她擦擦嘴站了起来,眯着眼倾身又嘱咐了一句,“好好学习啊。”
“知道了知道了。”荆挑撕开了豆沙包,一口咬进嘴里,甜味儿也泛了开来。
虽然柳妍风有时候好吃懒做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厨艺的确挑不出毛病。
“阿挑。”走到门口,柳妍风忽然唤了他一声。
荆挑下意识回头,嘴里还咀嚼着那一口包子。
“嗯?干嘛?”
站在门边的女人安静地望了过来,眼神竟有一丝难得的温柔,荆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下一瞬她又恢复成了平日那副随意的表情。
“别给我惹事儿啊。”她大声说。
“知道了知道了。”荆挑有些委屈地大口咬下手上的小半个包子,说话时也吐字不清了,“我能惹什么事。”
时间到了七点半,荆挑轻轻地靠在墙边,手上的钥匙往上一抛再接住,这样的动作连续了几次。
他叹气,还是锁上门往下走,脚下的步子却并未轻松分毫。
仔细想了想,与其与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尴尬地待在一处,还不如去榕溪那儿睡一天。
暂时想通后,他下楼时的动作也轻快了不少,可那种放松还未得片刻,就被强行收了回去。
楼下的人长身而立,身上的那件白衬衫依旧是一尘不染,连颜色都没有变化褪染痕迹。
喉结一滚,荆挑就在离地面的第三层阶梯处停下了。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程影也同时转过身来,见到他,冷淡的脸上竟然莫名露出了笑。
“你,在这儿干嘛?”荆挑问。
“过来接你。”
程影一本正经的回答让荆挑忽然之间感受到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无措感,他倒觉得尴尬了,玩笑似的打着哈哈:“哈…你还怕我不去吗?跑这儿来接我?”
“那倒没有。”程影依然笑着,只是说出的话却带了认真,“我怕你不好意思。”
荆挑:“……”
怎么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入小阁楼了,但这一次却是真真实实的被程影邀请来的。
上一次情况特殊,荆挑没能仔细观察,现在倒是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张床便占了三分之一,靠门的墙边还装了一个小书架,放了一个小冰箱,甚至还安上了空调,而剩余的空间里就全都是程影的绘画工具。
荆挑小小吃了一惊。
“这空调是你自个儿装的吧?”
不是荆挑惊讶,自己都没享过空调的福,柳妍风怎么可能大方的给一个租客装这个。
程影笑而不答,只是从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可乐递给他。
“还挺早,先补个觉吗?”
他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自然知道早起的苦。
“还好。”捏着可乐罐子,荆挑直接坐在了床边,左手支着往后微仰,“养成了生物钟,也习惯了。”
说着,他再次张望了起来。
虽然在这之前他都不被允许到小阁楼,但小时候的回忆里还是有这个阁楼的印象的,满是书香气,偶尔会嗅到木头的味道,但是如今不同,有程影的小阁楼,忽然换上了不一样的气息与味道,隐隐的,很舒服。
“看你这架势,是打算在这儿长住吗?”他随口调侃了一句。
“不欢迎吗?”
程影将空调打开,然后靠在书架旁,回答得颇有些漫不经心,但荆挑却听得一愣,手上的可乐突然冰透指尖。
柳妍风两个多月前就提过这边有个租客,但他与程影也不过是最近相识的,说关系好,倒多少差了点什么,可是,眼前这个人此刻给他的感觉,却是越发熟稔。
“平时在那边都做些什么?”程影低头看着他,好奇的询问中隐着认真。
“嗯?”荆挑吧唧嘴,可乐的味道刺激着舌苔,他抽了抽嘴角,仔细想了想,“睡觉?打游戏?嗯……反正那边白天安静得很,无聊的时候想到什么做什么。”
程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笑了:“你不是游戏黑洞吗?在酒吧能玩什么游戏?”
荆挑表情一僵,好像什么秘密被戳穿了一般,耷拉着眼皮,平淡地望过去:“你怎么知道的?”
程影眼底的笑意更深。
这一个不答的瞬间,他已经在脑海里列出了暗杀名单。
“是不是胡迁那个嘴碎的?”
少年炸毛得从床上弹了起来,看来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游戏黑洞怎么了?游戏黑洞就不能打游戏了吗!你这是歧视!”
程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脑海中忽然就跳出了少年人俯身抓娃娃的场景,又不禁笑开了。
荆挑看着更气了。
“笑什么笑!”
“没有,只是想起了好玩的事。”
程影提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只一下,却自然到两人都没有发觉出什么。
荆挑一脸狐疑,盯着他收不住的笑,根本不信。
程影意识到不该揪着这个话题了,否则他就真该生气了,毕竟,这涉及到了小孩儿的自尊心。
想着,他直接将书架上的那个平板递给他。
“我不打游戏。”他说,“想玩什么可以自己下。”
荆挑露出一个勉强接受的傲娇表情,也不管程影怎么看,自己倒是十分没把自己当做外人,抱着平板便裹到了床上。
程影收回手,含笑的眸子追着他的动作过去,心头发痒,好久后才散漫地走到自己的画板边。
少年的好看就像是为青春增添了色彩,随意的动作也能洋洋洒洒,肆意张狂,渲写着这个年纪最好的形象。
不得不承认,荆挑是他活到现在,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因为程影很清楚的知道,从第一次将他入画,便难以否认了他被这张脸所深深吸引的事实。
白色画纸承载着持笔人的情感跳脱,一会儿深浅不一,一会儿又握笔停歇。
程影在定定地描摹,镜片上闪过的冷光最终定格,那种难以抑制的欣赏,发自最深处,从心底里悄然发芽,最后,却开始不按照他所预计的那般生长,越发的难以控制。
屏幕上的“失败”两个字暗了色彩,荆挑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放下平板,就这样仰躺在床上,呆呆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我承认了。”
少年的声音木木地,夹着一丝认命的无奈感,惊醒了沉思的作画人。
程影笔尖一顿,应声朝他望去。
“什么?”他疑惑地问。
荆挑长长的、大大的叹息了一声,尾音拖长,坚定地说:“我以后再玩这破游戏我就是狗!”
程影有些哭笑不得。
“程先生,你来槐乡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正当程影想着该说些什么鼓励一下受到挫折打击的少年人时,荆挑已经跳出了方才的难过话题,速度快到程影都不禁咂舌。
他惊诧片刻,微微一笑:“算是散心吧。”
闻言,荆挑来了兴趣,他猛地坐起身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很多能自己发光一般。
“散心?”好奇的人开始八卦了,几步就缩到了程影跟前,蹲下身子仰着头问,“咋了?心情不好?失恋了?还是仕途不顺呐?”
程影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扬着画笔敲了敲他的脑袋:“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是为什么?”荆挑摸了摸他画笔经过的地方,仍旧不肯停止。
程影敛了眸,真就仔细想了想,然后才认真的说:“跟家里闹了点矛盾。”
他的眼神有些冷漠,提到的矛盾显然不怎么愉快,荆挑发觉自己似乎踩到什么雷点了,没敢接下去问,顿了顿后目光停留在了程影正在上色的画上。
夏风里的田野,清了场的蓝天,以及,那个小径上的少年。
“这是……我?”荆挑指着上面奔跑的人,眨了眨眼睛。
话一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
这他妈说的什么话,太自恋了吧。
只是那种第一感觉,强烈到荆挑陷入了自我怀疑。
“嗯。是你。”程影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大方的表达着,“上周,你来谷爷爷家接你的猫那天,天气很好,很好看。”
荆挑怔住了。
很好看。
什么很好看?
那种抓着话头的紧张感,搅得他耳尖发热,荆挑突然起身,目光却不敢从画上离开。
他在思考,不看画,那他该看哪里呢?
观察着他的动作,程影将他的那红沉默视作了羞涩,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想试试吗?”程影收了笔,抬头问他。
“嗯?”荆挑被他看得心虚,感觉整间阁楼里都静得不像话。
程影笑了:“给你自己上色。”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浅浅的鼓动。
荆挑失了神,那一刻,他想,自己大概就是被那样肆无忌惮却又纯粹温和的目光所蛊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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