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炀睡到半夜,全身冒汗,之前右腿的截肢面疼了起来。
在夏野枯酣睡的呼吸声中,他睁开了眼。夜色刚好,窗帘间泄出一抹皎洁月光。
这抹月光照在兔子玩偶的眼上,以及他闭着的眼睛上。
他能看到那抹月光亲吻着他的眼睛,夏野枯的头埋在他肩窝,唇瓣紧挨着他的脖颈。
什么情况啊?我怎么会看到自己脸。我这是做梦了……
焦炀晕晕沉沉地想,垂下头,看到一条细腿,像是兔子玩偶的腿。
另一条腿呢?
头像是断了,焦炀一直歪着头,动不了,只有目光可以移动,月光恰好打在焦炀的上半张脸,他看到一条断腿。
小兔子玩偶的断腿。
小兔子的腿?
那么我现在的视角……也是兔子玩偶的?
焦炀细细思忖,想要动弹身体,兔子玩偶的身体却没有反应,睡在兔子玩偶前,自己的身体却动了动。小兔子断腿处,出现灼心的痛疼感,腿被砍断了一样疼。
他咬着牙忍疼,呼喊夏野枯的名字,但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并没有发出声,夏野枯没听到他的喊声,自然睡得沉。他一抽一抽地呼吸着,但这种反应都表现在他自己的身体上,在他视线中。
就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灵魂栖居于兔子玩偶上,但该有的生理反应都在没有意识的身体上。
焦炀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静静地盯着身前的夏野枯和他的脸,脑海里闪现他割腕时捏着的那张符咒,还有后来在兔子玩偶口袋里找到的符咒。
思绪在一瞬间爆发,记忆如同海啸般涌现。
道士说符咒可以让我梦到思念的人,还有附魂……
焦炀盯着兔子的短腿,暗忖符咒的作用。
是我附魂在兔子玩偶上了?
·
阳光从窗帘缝中溜进屋子。
在这一抹扰人的晨光中,夏野枯羽睫微颤,渐渐睁开了眼,阳光刺进焦炀的眼睛里,可他不但不眨眼,就连眼珠子都不会动半分。
“焦炀?你怎么在发呆啊?”夏野枯打着哈欠问。
焦炀张开唇瓣三秒,什么都没说,又闭了起来,像失了魂。
夏野枯一头雾水:“你想要说什么?”
焦炀红润的唇瓣动了动,但没有任何声音。
夏野枯:“?”
焦炀眼神空洞,没有活人的希望,夏野枯对他问东问西,他仅仅在动嘴皮子,没有发出任何声。夏野枯甚至给他穿好衣服,医院那边也给他挂好了精神科的号,他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尽管唇瓣一直在动。
夏野枯打横抱抱起他,低头一看了片刻,他的瞳色比起往日偏淡,呈现出浅棕色,估计是生病了。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他拿着钥匙刚开门,焦炀猛地痉挛了一下,十多分钟未曾阖过的眼,唰地闭下。
“喂,焦炀?!”夏野枯急切地叫了一声,晃了晃睡在他怀里的焦炀,企图唤醒焦炀。
焦炀头一歪,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侧,人像是昏了过去。
他身形高挑,身上没有多少肉,夏野枯一臂就能抱住他,脸色被焦炀吓得煞白,拨打了急救电话。
外放通话,音量大到整个楼道都能听清,医院电话那边刚接通:您好,这里是XX急救中心……
就在这时,一直能听到声音的焦炀终于出声了,说:“夏野枯,我没事。”
夏野枯:“哈?!”耳朵直竖。
焦炀终于说话了。
·
焦炀身子倚在沙发上,夏野枯从厨房端了杯温热的牛奶,走出来就看见焦炀在敲自己的脑袋。
夏野枯:“吃完早点,我们去医院检查……是头疼吗?”
焦炀抹了一把脸:“不去。头不疼,只是睡得有点晕。”
“你知道你今早是怎么样的状态吗?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魂都没有了。”
“不知道,不想知道,没有就没有。”
“焦炀!?”夏野枯这一声拔高了音量。
“夏野枯!”焦炀紧随其后拉高音量。
哪怕这样做是为了互相表明自己的立场,但焦炀还是觉察到自己情绪过激了,降下音量:“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没什么。”有点心虚,看着地面说话。
完全没事是不可能的,他今早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床头的兔子玩偶,联想到昨晚的视角,自己能够看到自己的脸。如果硬要解释,那就是,坐在床头的兔子玩偶看着他的脸,他拥有兔子玩偶的视角。
首先他是懵懵然,觉得自己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其次,他找到那张沾了血的符咒,在兔子玩偶的口袋里,而昨天他清晰地记得,他把符咒塞进了自己口袋中。
夏野枯醒来和他说的话,他也能听清,只是嗓子里发不出音,身子也不能随意动弹,仿佛灵魂在重新适应这具身体。
这些怪异的现象,他无法解释……
我重回了十八岁,遇到了死去的夏野枯。现在发生的有些事,和过去并不同——兔子和符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有什么联系?
去医院和医生说我的魂好像会自己飘,钻进兔子玩偶里?
我也觉得自己是神经病。
焦炀思忖了半晌,说:“这个梦有点奇怪而已,我刚刚只是发了会儿呆,现在缓过来了。”
夏野枯:“你刚刚还晕了。”
焦炀挠了挠脸:“没。我眼睛疼,闭目休息一会儿。”
见夏野枯逼视着他,似乎是不相信他,他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了呢,我们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还去学校么?”
夏野枯立马拿起手机点开看了一会儿,班主任打来四个未接电话,路明打了十个未接电话,他先拨了路明的电话,告诉路明因为自己睡过了,没接到电话。
又打给班主任,班主任催他和焦炀快去学校考试。
今早9时30分,有一场语文考试。
·
市一中。
整个教室都是“唰唰”的写字声,焦炀坐在考场,笔尖顿在古诗填空那个题的横线上。离他高考过了十年,高三的知识几乎都在高考考完那一天格式化了,现在……能回忆起来的知识,不足高中脑子全开发时期的一半。
明月夜,短松冈……前面两句是什么?
焦炀死死盯着那个填空题想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填上了:纵使相逢应不识。
笔尖刚停下的那一刻,坐在他旁边桌的人,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动作虽然细微,但他还是能够注意到,这人是在看他,不是在看他的卷子。
他收回余光,左手捏着卷子的角,抬眼看了眼钟表——
10时55分
语文考试多长时间来着?好像是150分钟。作文还没写……
焦炀翻了翻卷子,看了看作文题目——
假如人类站在未来与过去的交界线上,站在这条线上……作文材料引发了你怎么样的思考?请写一篇文章。
我靠。没太多思路。
焦炀把答题卡翻到背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格子,里面没有任何一个黑色的字,他得快马加鞭地赶出一篇作文,至少八百字。这种读书时才有的手感,对于真实年龄二十八岁的他来说,手感已死光,文笔早死绝。
他“啪”地将笔拍桌子上。
欸……干脆题目就叫做《重生后我在高中当学渣,重生前算是个学霸》。
焦炀拿起笔,又看了遍题目要求,重新想了个靠谱的标题,埋头下笔写作文。
时光从笔尖溜走,焦炀写完最后一个字,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
坐他旁边那人,拿着笔袋,走到他桌边:“走吧,还要去教室自习半个小时。还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像是在提醒他。
焦炀一脸震惊:“哈?这么不是人!”
考完试还要自习,等高一高二吃完饭,高三牲再去抢饭吃。
焦炀细细回忆片刻,他高中确实是这么熬过来的,像个牲口。
夏野枯:“别惊讶,下个学期是高三下学期,会更苦的。”
跟着夏野枯回到教室,他前脚刚进教室,后脚语文老师也进了教室。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把卷子放到试卷袋里,一抬头,和语文老师对上眼了,心里登时涌起不祥的预感。
看我干嘛,语文答案长我脸上了?
语文老师戴着红边框眼镜,嘴角有一颗黑痣,只要一撇嘴角,显得她整个人不好惹,她姓严,由于同学们的个人情感、集体共鸣,私底下叫她严厉厉。
严厉厉瞪大眼睛,撇着嘴角,死盯着焦炀。
她不会看我语文卷子了吧,这么无聊?
焦炀刚垂下头,严厉厉双手一拍,教室里迅速没了声,她说:“静下来,快自习,复习下一科目数学要考试的内容——焦炀,你那古诗填空怎么填的,最简单的一句都填不对。你翻书告诉我,明月夜,短松冈,前面一句是什么?这次语文考不到120+,你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写语文作业。”
看严厉厉这个逼问的气势,焦炀瞬间明白,自己无法定夺的那句古诗,思来想去,终究是填空猜错了。
他刚要去找书,夏野枯就将课本悄悄递给他,书也翻到那首古诗的页面上。
接过书,瞄了一眼,他站起身说:“前一句是:料得年年肠断处。”
严厉厉:“你填的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什么玩意儿,这么简单的古诗,你都能错!这句填错的同学,都给我自觉点,拿作业本,将这首故事抄十遍,今天之内放我办公室桌子上。”朝焦炀挥手,示意他坐下。
她离开教室后,教室只有清晰的翻书声。
焦炀写了张小纸条,左顾右盼,确定教室前后没老师来自习查岗,将小纸条扔给夏野枯。
小纸条飞到夏野枯笔尖那儿,夏野枯抬头,焦炀立马向他抛了个媚眼,眨眼时没有做作的感觉,反倒是俏皮,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会让其别人对他第一印象就是温柔。
这个媚眼来得猝不及防,夏野枯脸颊微微泛红,悻悻地打开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着——
可以借我你的数学笔记本吗?我的找不到了。
我不理解的知识点,如果我问你,你会解释给我听的吧。毕竟你那么好。野枯(●—●)
还有,这次数学考试的范围是哪些?
求你了,帮帮我。好geigei。
纸条的底部,一只简笔画小猫咪,手上比了个爱心。
焦炀特地把这个爱心涂成红色,顺手用红笔涂的颜色。
他接过夏野枯递来的数学笔记本和错题集,埋头就是看,记背某些早已忘记的公式,理解某些解题方法,看了笔记本的二分之一内容,教室里响起交流的声音。
“走,去吃饭了。冲,为了饭的荣耀!”
“严厉厉烦死了,天天叫人抄古诗,有个屁用!”
……
焦炀没被这些声音干扰,依旧埋着头看笔记。
直到整栋教学楼都静了下来,焦炀才想起午饭的事,脑袋向右一转,夏野枯挺直着身板还在刷题。
焦炀:“你饿了吗?”
夏野枯目光依然落在试卷上:“饿了。”单手按着胃部,胃都饿得发疼。考完试他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吧。”焦炀不饿,想继续在教室看会儿题,瘪了瘪嘴,“那你吃完饭回来教我做题,可以吗?”
“必须可以。”
“谢谢你,夏野枯~”
焦炀喊“夏野枯”这三个字,字音一个比一个上扬,夏野枯听了,觉得谁的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
“不用谢。”
焦炀嬉皮笑脸地站起来:“为什么不用谢,是觉得我没有诚意?”向夏野枯挑眉,既温柔又不乏吊儿郎当的调皮。
夏野枯按了按笔头:“客套话。这是很正常的回应。”
焦炀:“不!我觉得没诚意。我应该抱抱你才对。”一个大拥抱,锁住了夏野枯,鼻尖轻轻地蹭了夏野枯鼻尖一下。
见夏野枯的脸颊倏忽红成一片血色,他笑道:“你怎么老是不好意思呢,脸又红了。”
“我我……我脸皮有点薄。”夏野枯瞎解释,逃避焦炀的目光,将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目光无地自容。
焦炀学着夏野枯结巴的样子:“我我……我脸皮比城墙都厚哦。”
夏野枯难得一咬下唇,抖着手摸了焦炀的后背,不知道是被焦炀气的,还是怎么了。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焦炀说着,又给了夏野枯一个拥抱,这次整个身子都包裹住夏野枯。
语气平静如死水,他头埋在夏野枯肩窝:“不逗你了。”
夏野枯抬起双臂,抱住焦炀:“你前天都不是这个样子。”环住焦炀腰肢的手臂,用力勒了焦炀一下。
生气了。
焦炀进了他的怀里。
夏野枯:“你变坏了。”
焦炀一脸笑嘻嘻:“你也变坏了,抱我腰抱得挺紧的。欸!你说过我腰很细,屁股……”话还没说完。
夏野枯立马否决:“没。我没说过。”脸色酡红,皱眉的表情似乎在表现出他不甘于不能说。
焦炀:“你以后会说的。”
夏野枯一脸羞红,白皙的皮肤上满是毛细血管的“害羞”,夏野枯一头埋进焦炀颈窝里,发烫的脸颊贴在焦炀脖颈皮肤上,悄悄地说:“那我以后说。”声音如蚊子叫,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但他还是勒紧了焦炀的腰,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甚至屏了呼吸,为了偷偷地闻到焦炀身上的沁香。
求收藏[撒花][撒花][撒花]
焦炀:[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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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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