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至恒在停车场停了车,一路拽着踉踉跄跄的江辞进了家门。
沙发上的两个人大概坐了很久,等他们回来。
陆期和舒云脸上的担忧在看清两人后迅速转为怒火。
“陆至恒!”陆期站起来,火气难掩,“你把你哥带哪儿去了?弄到现在才回来!”
舒云也焦急地看向江辞:“小江?怎么样?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握着他手腕的手终于松开了。
江辞立刻垂下眼,低头去解自己运动鞋的鞋带,动作很是缓慢。
陆至恒像是没听到父亲的质问,自顾自地弯腰换鞋。
他直起身时,脸上表情冰冷。
他看了一眼父母,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声音平淡刻薄:
“带我‘哥’去玩儿啊。有问题?”他刻意加重了“哥”字,看了江辞半秒,用嘲弄的语气向父母说,“你们不是说,要我跟他好好‘相处’么?这不是听你们的?”
留下这句,他绕过沙发,走向楼梯。
客厅里只剩下三人。
陆期看着转身离去的儿子,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舒云则立刻快步走到江辞身边,把他拉到沙发旁。
“别站着了,来,快坐下,小江。”
舒云拉着江辞坐在沙发上,紧挨着他,担忧地看着他的脸,“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是不是强迫你喝酒了?”
她伸出手,想碰碰江辞的脸颊,又停住了。
江辞摇摇头,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声音有些疲惫,但很平静:“没有,阿姨。他没有欺负我。”
陆期也坐了下来,紧皱着眉头:“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胃不舒服?你们晚上吃了什么?他是不是带你去喝了很多酒?”
他想起了儿子一贯的混账作风。
“没有喝酒。”江辞轻声否认,抬起头,迎着父母充满疑虑和关切的目光。
为了显得更真诚,他努力浅淡笑了笑,“真的没事。他很好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不够肯定,又补充了一遍,声音温温润润:“嗯,我弟弟,很好的。”
陆期和舒云对视了一眼,非常疑惑。
江辞的态度太温和,太顺从了。让他们想继续追问下去都觉得有些咄咄逼人。
舒云叹了口气,她心疼地拍了拍江辞的手:“你这孩子……唉,不管怎么样,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她顿了顿,转换了话题,语气放得更轻缓,“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二楼,他对门。”她朝楼梯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时间很晚了,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嗯?”陆期也放软了语气。
江辞点点头:“好的,叔叔阿姨。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安静地走上楼梯。
——
陆至恒房间。
陆至恒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他扯下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头发,就把它扔到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
身上从酒吧带回来的酒气彻底被水洗掉了。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几条朋友群里无关紧要的消息被清除掉。
一个未接来电,周放的。他没理。
一条半小时前舒云的留言,问他江辞怎么样了。他也关掉。
还有一条来自一分钟前的系统通知:
「用户 [江] 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陆至恒点开那条信息,还是灰色的初始头像,还有一个字的昵称“江”,正是江辞。
他没加他,这人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辞还真是执着得让人厌烦。
随便吧,反正他不会通过的。
——
第二天早上。
陆至恒醒了,他掀开被子,走进浴室。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他洗漱完毕,刚走回卧室,准备换掉身上的睡衣,敲门声就响了。
“谁?”陆至恒不耐烦道。
门外安静了一瞬,江辞的声音听似有些迟疑:“我……我想问你点事情……”
陆至恒没应声也没有动。
江辞等不到回应,低声解释道:“本来想线上问的……但你昨晚没有通过我好友……我就自己来问了。”
他的声音透过门板,闷闷的。
陆至恒笑了笑,对着门的方向冷淡地说:“我还没起床。”
门外又安静了几秒。
江辞再次开口:“……我站门口很久了,听到你洗漱完了的声音了。”
他说得很轻,像是怕惹他更生气。
陆至恒冷笑一声,手搭在睡衣扣子上:“你监听我?”
这话带着明显的恶意。
“……对不起。”门外的声音低了下去。
陆至恒解开睡衣扣子,随手将睡衣扔在床上,露出线条流畅精壮的上身。
他走到门边,开了门锁,转身,冷淡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江辞鼓足了勇气才走进来,脚步很轻。
他低着头,视线垂着,显然是想避开目光接触。
然而,刚踏进房间两步,眼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站在床边,还“没来得及”套上上衣的陆至恒。
红晕瞬间爬上耳根,心里小鹿乱撞,他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陆至恒:“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他语速很快,满是尴尬。
陆至恒看着他急匆匆的动作和通红的耳朵,心里那点恶劣的念头得到了满足。
他从衣柜里跳出一件黑T,套上。
他知道江辞会怎么想——一定又在怪自己不小心,撞见了不该看的场景,反正绝对不会认为是他在故意耍流氓。
过了一会儿,江辞试探道:“你……好了吗?”他依然背对着他,不敢回头。
“好了。”陆至恒开口,声音冷淡,他整理了一下衣摆,走到书桌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看江辞,“你要问什么问题?问完了记得出去。”
江辞这才慢慢转过身。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仍不太敢直视陆至恒。
他小心翼翼开了口:“我……我想问问,家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昨晚叔叔阿姨忘了告诉我。”
陆至恒挑眉看他,眼神嘲弄:“就为这个?大清早站门口听人洗漱,就为了问个密码?”他觉得这借口简直可笑又刻意。
江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更轻了:“嗯……手机没网络,流量也不够用……不太方便。”
陆至恒看了他几秒,江辞微微垂着眼,睫毛很长,脸蛋白皙干净,唇色也淡。
这副样子,倒比昨晚顺眼那么一点点。
“客厅空调旁边的路由器上,有贴着密码的。”陆至恒终于开口,“自己去看。”
他不转身开始整理书桌上散乱的东西,摆明了送客的姿态。
江辞得到了答案,虽然对方的语气依然不好,但他似乎松了口气。
“哦……好的,谢谢。”他低声说完,然后脚步很轻地退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陆至恒拿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亮屏,打开某聊天软件,那条来自“[江]”的好友申请通知还在那里。
烦。大清早的敲门,就为了一个破密码。下次为了点鸡毛蒜皮是不是还要直接踹门?
他啧了一声,极其不耐烦地点进了那条通知。
他盯着通知看了两秒,然后,手指按在了那个“接受”的绿色按钮上。
「你已添加江为好友。」
陆至恒退出聊天界面,结果刚回到聊天列表,新添加的那个灰色头像旁,立刻跳出了一个红色数字“1”。
「江:谢谢。」
陆至恒皱了下眉。谢什么?谢他通过了?还是谢他告诉了WIFI密码?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指尖动了几下,打字。
「L:。」
一个句号,像是在回应,又像只是随手一点,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消息发送成功。
那个对话框对方名字下方出现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那提示闪了两下,又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又闪了出来。
最后,对话框里静静地躺着他发过去的那个句点,下面多了一行新消息:
「江:密码我看到了,谢谢你告诉我。」
果然,又绕回这个了。
陆至恒扯了扯嘴角,飞快打字:
「L:别再有下次。」
他指的是大清早的敲门。
「L:要问这些废话,线上说。」
发送。
这次,“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再没出现。
陆至恒熄了屏把手机扔到床上。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大开。
外面阳光明晃晃的,透过窗户照进房间,使他眯了眯眼,房间瞬间明朗。
——
砚安大学。
开学倒计时只剩七天。
那些住校用品大概舒云早就差人买齐备好了,完全不需要他自己操心。
以前每个新学期前都是这样。
他只需要拎上行李,开着车去学校报道就行。
他查过这所大学的资料,宿舍是四人间,环境不错,足够清净。
但现在……麻烦来了。
江辞。
那个顶着“亲生子”头衔的家伙,昨晚在酒吧连酒都不能喝的蠢货,今天早上为个破WIFI密码就敢来敲他门的扫把星。
带着那个傻乎乎的拖油瓶上学?
他心里清楚。那个姓江的才是这栋房子里流着陆家血的真正少爷。自己算什么?
不过是十几年前,那个陆家小少爷失踪后,被舒云和陆期从福利院里领回来的替代品。
一个用来填补丧子之痛的工具。
替身。
很多年来,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不是没听过。
陆期和舒云待他很好,物质上从不短缺,要求也严格,可那份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他从小就感觉得到。
现在好了。真品归位。
他这个赝品,是不是就该被扫进垃圾堆了?
陆至恒冷笑了一下。不会的。
十年,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何况是养了十几年的人。
他陆至恒的名字写在户口本上,进出这栋房子理直气壮。
就算没那点该死的血缘,他依旧是陆期和舒云认可的“儿子”,是他们耗费心血和金钱培养起来的,至少是表面光鲜的“陆少爷”。
那个突然住进来的江辞不过是个外来者。
一个打扰了他原本顺遂生活的麻烦。
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包袱。
他转身,一把拉开卧室门。
他看着走廊对面关上的房门。
不知道那个麻烦精在里面做什么?大概正为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忐忑不安吧?一个连酒吧都没去过的乡巴佬。
陆至恒下楼,楼梯拐角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是舒云的声音,温和地絮叨:“……这个是新买的防晒,在学校太阳大的时候要记得擦,男孩子也不能晒伤知道吗?小江?”
“嗯,知道了阿姨。”江辞的声音温和,拘谨。
陆至恒脚步没停,转到客厅。
果然。
客厅地板上摊开着一个摊开的全新的大行李箱。
江辞半蹲在行李箱旁,舒云正弯腰往里面放东西。
“小江,现在气候干,阿姨多给你带了两罐保湿霜……”舒云还在念叨。
“好的,谢谢阿姨。”
江辞应着,很认真地在舒云指导下试着把一件叠好的厚外套塞进行李箱角落。
陆至恒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拿了一罐冰可乐。
易拉罐拉开。
客厅里的两人闻声抬头。
舒云笑着说:“至恒下来了?正好,快来看看你的东西我都准备在哪里了……”
陆至恒灌了一口冰凉的可乐,看着那地上满满当当的行李箱。
“不用了妈,我有手有脚,自己会收拾。”
话里有话,像是在嘲讽某人没手没脚。
他拿着可乐罐走向后院推拉门,“我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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