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红烛随风摇曳,将江淮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情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端坐在床的封凝。
封凝捏着团扇的手微微颤抖,屋子里的光源只有那盏红烛,照理来说应当很暗,她没想到惊鸿一瞥却被江淮抓了个现行。
早知如此,刚才便不应好奇偷看。她在团扇后紧张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只期盼着翊王没看到。
江淮的步伐沉稳而又有力,他行至封凝面前,轻轻拨开她遮面的团扇。翊王府有三年没见过血光,有些人淡忘他的秉性了。
“问你话呢,”江淮不耐烦的重复:“本王好看吗?”
封凝被江淮吓得胆战心惊,她抿了抿唇,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的回道:“殿下自然好看。”
江淮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封凝不知自己的回答,到底有没有让这位废太子满意。她定了定神,又抬眸企图窥探江淮的反应。
岂料,正好与江淮打量的目光对上,封凝预感不妙,又垂下眼眸祈求上苍庇佑。感受到江淮炽热的眼神在自己扫视着,封凝心里难免慌乱,这次她连抬眼也不敢了。
翊王那四位侧妃,无一例外都是在大婚当夜惨死,有断手断脚的,有割了舌头的,还有七窍流血的。
这其中的任意一种死法,封凝只要想想就不寒而栗。在翊王的眼中,似乎没有男女之别,只有活人与死人之分。
而显然,他更喜欢死人。
希望江淮能给自己一个痛快,封凝已经开始盘算哪一种死法,可以死的体面又不煎熬了。只要能留她全尸,别让长姐太悲恸。吊死似乎就不错,只是舌头伸得老长,有辱护国将军府的颜面。或者淹死呢……
江淮凝视着眼前穿一身大红喜服的女人,她肤如凝脂,面似桃花,低垂着眉眼表现得足够乖巧和温柔。至少,比那四个肆意妄为的女人要好。
“你是哪家的?”
提及自己的娘家,封凝从幻想中回神,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妾身护国将军府封凝。”
听闻此言,江淮身上冷若冰霜的气场散去许些。他慵懒的坐在封凝身侧。两个人挨得很近,封凝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
这是封凝第一次同父兄以外的男人亲密接触,男人的气息让两抹绯红攀上了她的双颊。
“护国大将军,封尧。”
江淮的语气不像是在平静的叙述,而是带了些若有若无的叹息,似乎有些遗憾。封尧这个名字,似乎让江淮想起了很远很远之前。
朝堂之上,沙场之远。
“殿下……”
还未等封凝说完,江淮就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那刀尖闪着寒光,似乎能倒映出封凝的面容。封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失态了。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命运对她好残忍。克父克夫也就罢了,如今连自己的性命都守不住了。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却要遭遇这样的变故。
她知道江淮要杀她了,奇迹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生。
不过这样也好,好歹留她全尸。到了阴曹地府,与父兄团聚不会太难堪。封凝轻轻闭眼,两排蝴蝶似的睫毛颤抖,出卖着她此刻的不安和惶恐。
意料之中脖颈和腹部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搭在床沿的手指好像被划了一个口子。封凝鼓足勇气睁眼,江淮正抓着她的手指,往合-欢布上滴血。
封凝诧异的盯着江淮棱角分明的脸:“殿下……”
“你要记得,不该做的事别做,不该说的话别说。否则,翊王府便容不下你。”
封凝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捡回了一条命。因为爹的缘故,所以翊王准备留她一条生路?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染上了哭腔:“殿下……”
“叫什么叫,”江淮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甩开了封凝滴血的手指:“本王还没咽气呢。”
封凝委屈,又不敢发作,只得声如蚊蚋的问道:“殿下为何割破妾身的手指。”
江淮歪着头,冷笑了两声,将自己的匕首收回腰间:“现在要保你的清白,难道还用本王的血?”
看封凝仍旧茫然,江淮一脸冷漠。
“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将军府没人教你?”
封凝勉为其难扯出一丝笑容,受伤的手无处安放,在嫁衣的裙摆上蹭了两下,让原本鲜红的布料更加娇艳欲滴。
“是啊,封家现如今只剩下长姐与我,长姐待字闺中,所以妾身让王爷见笑了。要么我跟王府里的教习嬷嬷讨教……”
“不必,”江淮直接打断,“本王这辈子也不会碰你的。”
封凝感觉自己的脸上滚烫的像小火炉,她想过翊王这样的大人物不会喜欢她,但如此直白还是让封凝心里空落落的,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不过她转念一想,翊王不愿碰她,大抵是因为他病入膏肓,就算心有余却力不足。毕竟听人说那种事都是很费力气的,翊王如今病成这样,定是不能行了。如此安慰自己,心情也没那么糟了。
她的小心思一点不落的尽入江淮眼帘,看封凝的眼神从惊讶,到失落,再到坦然,最后竟然还夹杂着一闪而过的窃喜。
江淮不知道,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事,才让这小女人情绪起起伏伏,不过他也不想知道。
“时辰不早了,殿下该歇息了。”
听闻此言,江淮慵懒低沉的嗯了一声,往榻上一靠,三分病弱七分风流。见他没有下地的意思,封凝将自己的喜服裙摆撩起,凑到喜烛旁轻轻吹灭。
屋子瞬间失去了光亮,陷入了一片漆黑。封凝只能听见江淮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她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的往榻上摸索。
江淮已经习惯了黑暗,他注视着封凝的举动,像在暗处盯着猎物的猛兽,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眼前的小女人撕成碎片。
直到封凝柔弱无骨的手在试探着摸索床沿的时候,按到了难以言明的地方。或许江淮应该庆幸,封凝没什么力气。
“殿下……”封凝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一片温热,她反弹似的收回自己的手:“妾身不是有意的。”
江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捏着自己手指的关节咯吱作响,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还不上来?”
封凝也很委屈,她怔在原地,刚才她好像犯了错,现在她很怕翊王反悔,再要了她的命。
“殿下在外侧躺着,妾身没法上去。”
江淮一字一顿:“爬上来。”
封凝仍然站着不动,她不是不想遵从翊王的吩咐,可是她怕再碰到什么,江淮会剁了她的手。毕竟以他的秉性,也不是没可能。
“还要本王抱你上来不成?”
江淮的语气又加重几分,催促的意味不言而喻。封凝定了定神,从他身侧翻了过去。江淮坐起身来,解开自己的衣带。
封凝听到细微的声响,下意识的睁眼瞥了一眼。江淮在月色的勾勒下,将白底的里衣连同墨色的衣袍一并扔在地上。
他的背上有些伤痕,不过早就结痂,也许是战场上留下的。朦胧的轮廓,平滑的线条,留疤也不影响美感,封凝在心里想着。
更何况那些疤,都是为了保卫山河才留下的。翊王是和爹一样的英雄,骁勇善战,意气风发,虽然封凝还没见过江淮穿战袍的模样。
感受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江淮回头看了一眼,封凝赶紧闭眼装睡。
江淮轻笑一声,转身探向封凝肤如凝脂的脖颈,稍加用力她就会气绝身亡。但封凝没有任何反应,她放松自然地呼吸着。
她是真的睡着了,折腾了一整天。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墙壁,蜷缩成一团窝在榻上,一只手垫在枕头下,一只手攥着被衾,这大概是为了安全感。
江淮收回了自己试探的手,缓缓地侧躺了下去。他托着腮打量着浅眠中的封凝,她就是护国将军府三小姐封凝,那个背负盛名的京城第一美人。
京中关于她的传闻沸沸扬扬,天煞孤星,注定孤独。先害得安国候世子谢子卿命丧黄泉,尸骨无存;丞相之子楚尘躲过一劫,到现在还在榻上苟延残喘,继而克死封氏一脉所有男丁,战死沙场无人生还。
这些,江淮都略有耳闻。
想必他的好父皇,打的也是这个如意算盘。他巴不得自己死,最好今晚就死。得知自己病重,连细作都不安插了,直接将克夫命的女人嫁进王府。
一步到位,省的麻烦。
所以皇上他根本不是要什么冲喜,而是想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喜丧而已。
不仅要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亲生骨肉,还要彰显父爱无疆皇恩浩荡。
真可笑。
江淮轻轻阖上眼眸,可惜他不信命。
身侧的小女人在睡梦中浅浅呓语,“殿下……不要杀我。”
他似乎想到她做的是什么噩梦,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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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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