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一缕斜阳透过格调古旧的窗子,映在封凝皎白无瑕的侧颜上。她目光灼灼,后退半步道:“我怕,问心有愧。”
靖王妃的脸色冷了冷,似乎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好脾气的封凝竟然会出言顶撞她,可这是吕文宣的吩咐,他想留住封凝。若她不照做,日后这望月楼便不许她再踏足。若没了这些小倌共度良宵,她的人生就更无趣了。是以,她也只能竭尽全力,劝封凝尝尝这里的滋味。若她能上瘾,日后流连忘返也是有的。
想到吕文宣的威胁,想到他那如锋刃般狠厉的眼神,像狐狸一样微微眯眼,靖王妃便知他说的不是虚言。她平稳着思绪,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知道了,阿凝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吧。常言道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可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未必要样样遵守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今日你在这儿就算玩出花来,旁人也不会知道。”
封凝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可看靖王妃的眼神,好像她今日非要留在这里不可。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她听着耳边那调笑娇嗔的声音,丝丝入耳,早已是不堪其扰,“靖王妃,我今日恕难从命,并不是因为三从四德,并不是因为恪守妇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翊王殿下对得住我,所以我也该对得住他。”
“出了这道门,我权当没来过。”
“如你所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罢封凝便要转身下楼,靖王妃忙给身边跟出来的小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住封凝。那小倌也是个惯会黏人的,三步并作两步绕到封凝跟前,目送秋波笑意献媚道:“这位夫人来都来了,又为何要急着离开?难道是禁不住我们的诱惑,想要慌不择路地逃开么?”
“还是,夫人只是欲擒故纵,想让我们留住你?”
封凝冷笑一声,在她心里礼朝所有的男儿都应当是父兄、江淮那般,进可冲锋陷阵,浴血沙场;退可固守城池,保卫河山。纵使做不到这些,也应当直起身子骨来,靠谄媚讨好过完这一生,难道就不觉得累么?
正当封凝思量之际,那男人上前一步,她警觉地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靖王妃妖艳一笑,“阿凝,他叫观月,是望月楼最红的招牌。你若尝过他的滋味,未必不愿意再来。观月,使出你的招数,哄住咱们这位翊王侧妃吧,本王妃重重有赏。”
“原来是翊王侧妃,观月失礼了。”那男人有模有样地作了一揖,可眼神里流露的全都是狡黠。
封凝不自觉摇了摇头,她言尽于此,难道靖王妃还要执意“做媒”吗?她本不是个软性子,可靖王妃于她,于护国将军府都有恩。更何况江淮现在处境危险,四面楚歌,树敌能少一个便少一个,她不想撕破脸皮开罪到底的。
只是眼前这情形,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求早日脱身,今后形同陌路。
“既知我是翊王侧妃,何不遵守规矩!”
封凝底气十足,好像唬住了观月,她趁着他恍神的功夫便下楼去了。待观月回过神来,才想着去拉住封凝,只是封凝跑得极快,他才刚来得及抓住她的裙带。
她只觉得自己的步伐受到了禁锢,回眸看了一眼才见这登徒子揪着自己的衣裳不放,封凝紧咬银牙,试图挣开观月的束缚:“放开!”
观月卷着那裙带不依不饶,眉眼含情地靠近封凝道:“侧妃闺名阿凝,那观月也可如此称呼你吗?”
封凝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掌掴在观月的脸上,“放肆,阿凝是你叫的!”
观月似乎也没想到封凝会动手打他,气得笑出声来,道:“侧妃还有这种乐趣啊?刚好我也喜欢,留下让你玩个够。”
听闻此言封凝杏眼圆睁,蛾眉倒蹙:“混账!你可知今日之事,若传到翊王殿下耳中,你会是怎个死法么?”
观月冷笑一声,仍旧漫不经心,“翊王殿下?哪个翊王殿下,你是说那个卧病不起,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废太子么?他知道了又怎样,我家主人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封凝怒不可遏,她没想到这区区一个小倌竟敢当着她的面,对江淮出言不敬。不管他主子是谁,今日她非要教训这个碎嘴不可!她再抬手挥去,观月却早有防备,轻巧躲开,反手锁住封凝的手腕,使她挣脱不开。
那五根手指比枷锁还要紧上几分,关节已经捏的泛白。封凝的手腕本就纤细娇嫩,被他这么一握早已红肿,阵阵痛意袭来。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银针,不偏不倚扎在观月的手指上,他吃痛地下意识松开,封凝连忙跑出门去。观月正想追,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去路。
靖王妃站在观月身后,后背不由得一阵冷汗。在这望月楼里没人敢闹事,所以这出手伤人的……只能是他。
他想要留下封凝,却又在紧要关头放她走。
他到底想怎样!
清风吹得那珠帘叮当作响,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它俏皮地掀开纱帐的一角,露出了那银色的狐狸面具。那双狭长的眼眸,此刻正紧紧地盯着观月和靖王妃。
“大人,你不是想要这个娘们儿吗?为何,还要放她离开?”
吕文宣脸色一沉,那侍从连忙抽了自个儿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吕文宣的眼神,确定他没有继续发怒,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是奴才失言了,是姑娘,姑娘。”
吕文宣没有答话,只是转了转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勾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这笑容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如同要下地狱般。
“手脚不干净,不必留。”
侍从皱了皱眉:“大人的意思是,把观月……”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吕文宣叹了口气,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啊,没那么残忍,动不动就杀人。”
他的话让人捉摸不透,侍从揣摩不出他的意思,只能试探着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他不是喜欢这种乐趣吗?本大人最喜欢成全别人了,送他去赵将军府上伺候吧。”
侍从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送到赵将军府上,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呢!赵将军在京城中的臭名昭著,不比吕文宣低到哪里去。他是武将出身,性格火爆,脾气蛮横。他的夫人经常到望月楼来消遣,每次来都是遍体鳞伤。
听说赵将军动不动就鞭子盐水伺候,红烛热油更是家常便饭。他那府上买的丫鬟小厮不计其数,可最后活着从赵府出来的,也没剩下几个。就算侥幸活下来了,那也是缺胳膊少腿。
侍从应了一声,便领命退下去了。
吕文宣浅酌了一口,香茶入喉,回味无穷。
回味无穷的,可不止是茶。
——
封凝出了望月楼那道门,只觉浑身一阵恶寒。今日她与靖王妃恩断义绝,从今往后再不念及旧情了。
紫荆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都快蹲在门口的石狮子边上睡着了。眼瞧着自家小姐出来了,脸色却那么差,不知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赶紧站起身来扶住封凝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跟靖王妃闹不愉快了么。”
封凝摆了摆手,道:“休要再提。”
紫荆识趣地不说话了,封凝看着紫荆戴的发钗,道:“紫荆,发钗借我一用。”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可又没说什么。她知道小姐现在情绪低沉,她不该多言。于是便拔下了自己的发钗,双手递到了封凝身侧。封凝挥起锋利的发钗,便将那做工精致的裙带割断。紫荆大吃一惊,这件衣裳可是封凝平日里最爱穿的。
她一直说这个衣裳的绣工和图案都很稀罕,所以只在重要的场合才会拿出来。今日也是尊重靖王妃,才选了这一件,怎么现在却……
“小姐这……好好的衣裳怎么就弄破了,再要缝补可就不易了。”
封凝冷声道:“不必缝补,脏了,丢了。”
紫荆抿了抿唇,既然封凝已经这么说了,看来刚才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家小姐平日里那般温顺,从不与下人发脾气,可见今日之事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封凝回头看了一眼这望月楼,耳畔仍旧回荡着观月的话。
“我家主人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什么样的主人,竟给他这样大放厥词的底气!江淮即便是被废黜,可还没有贬为庶人。这王爷的封号尚在,没人敢主动招惹。这望月楼的主人,又是哪路神通?封凝不信观月说的是空穴来风。
她甚至不敢去细想,在这京城中到底潜伏了多少暗中培养的势力,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等待,等待一个动手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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