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月落低头小口小口吃起了晚膳，周雨荷也暂歇了开口的想法，压下心头乱绪继续用膳。
用膳后，慕月落陪周雨荷去打包膳堂糕点，周雨荷这才找到机会再度开口。
“慕姐姐，六娘做的糕点很好吃，你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买。”
厨娘原本空荡的桌上此刻摆满了各色样式的糕点，从花蕊大小到手掌大小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有的糕点表面还雕了花纹，或者直接边缘切成动物形状，慕月落就看见了一个小兔子样的。
“这个是什么味道？”慕月落指着半个掌心大的粉色小兔子问。
“这款是新做的，桃花味儿，味道很淡，姑娘可喜欢？”六娘道。
“雨荷喜欢吗？这兔子瞧着可爱得紧，一眼便叫人心生欢喜。”慕月落侧头问周雨荷。
“姐姐喜欢就买！这个对我来说淡了一些，我喜欢吃甜口。”周雨荷说着便掏出灵石，被慕月落轻轻拦下。
“你已经送过我见面礼了。”慕月落摇摇头，“家里准备了灵石供我入盟采买，咱们各买各的。”
慕月落说完，便转回头去：“六娘，不知周师姐素常爱吃什么？给我包一些。”
六娘含笑：“好，给你装一盒。那新品还要不要？”
“拿两块吧，我们尝尝鲜。”
周雨荷微微张着口，听慕月落和六娘一来一回敲定了买什么，待到慕月落解下腰际锦囊数出灵石交付，她才回过神来，再想阻止为时已晚。
“慕姐姐！”周雨荷气闷，平日都是别人给她买东西，好不容易碰上个她想花钱的，对方还不给机会，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不由分说地把一切处理妥当了。
慕月落接过木盒和油纸，一耳听着六娘讲木盒下次还能拿来装糕点，另一个耳朵听周雨荷说话。
她浅浅一笑，拆开油纸包，捻出一块兔子糕摆到气呼呼的少女脸旁：“真可爱，和雨荷一样可爱。”
周雨荷微怔，脸颊腾地窜起两抹红云，口中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哪儿有……”
随即被兔子糕堵了口，下意识便咬了下去，外边的硬壳只有薄薄一层，内里松软，牙齿瞬间陷了进去，极淡的甜和花香沁在舌尖，虽然不会浓郁到惊艳，但是却令人很难忘怀。
本就没多少的气就这么散得干干净净。
慕月落收回手，将另一块兔子糕塞进自己口中，吃完见周雨荷仍盯着她看，不由轻笑道：“看来比起师兄，雨荷更喜欢我。”否则怎会连给师兄买糕点的正事都忘了。
“……！”周雨荷脸上刚褪去的红又冒出来，她赶紧转过身慌乱地指着糕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六娘偷笑着提醒：“雨荷，这个是你师兄最不喜欢的口味。”
周雨荷手顿了顿，抬眼见六娘神情，羞恼道：“六娘，你怎么也跟慕姐姐一起逗我！”
“没有，没有。”六娘忙安抚道，又问她，“还是老样子，要盒装还是油纸包？”
“盒子，油纸不好放。”周雨荷说。
膳堂食盒都是特制，食盒中的吃食能保持不坏，不过每半年限购两个，她沾师兄的光才没有这个限制。
她此刻全心在六娘这边，没发现身旁的慕月落走到后方近处的长凳坐下。
慕月落坐下后，打开食盒，左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银镯。右手长指轻抚，指腹立时沾上点点粉末，在每一块糕点上抹过，量极少，肉眼极难分辨。
周雨荷拿到食盒回头，便见她坐在不远处，食盒置于膝上，像在点数个数。
周雨荷快步走过去，慕月落刚好合上盒盖抬起头，见她走来又露出盈盈笑意，待她靠近站起身来：“走吧。”
周雨荷点点头，二人相伴下山，夜色静谧，山林里多了许多光点，周雨荷说那是盟主设下的术法，能引来萤火虫——天穹山的萤火虫还有专人饲养。
途中周雨荷嫌食盒碍事，想换一只手，被慕月落主动挽住后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走。
慕月落手指自盒盖边缘拂过，指尖微动，盒盖抬起，拇指划过食指指腹，血珠滴入草地不见，裂缝间探出一只桃夭色的小虫，舔舐几口鲜血，被拇指拨入盒中。
来到寝舍，慕月落单分一间小屋，周雨荷站在门口跟她道别。
“慕姐姐，明日卯时五刻，我在此处等你。卯时一刻山顶会敲晨钟，若是你睡不够，也可不管，我屋外未等到你，自会进屋来寻。若是慕姐姐介意，我也可以在屋外唤你。”
“无碍。”慕月落轻轻摇头，一直拿在手中的食盒递出，“你拿去吃，不过这是专门买给你的，一块都不许分给你师兄。”
“——知道啦！”周雨荷接过，笑眯了眼，“慕姐姐待我真好。”
“对了，你买这么多给你师兄，他会吃吗？”周雨荷手中那个食盒有两层，大小倒是和她一样，应当有十二个。
“我会看着他全部吃完的！”周雨荷仰起头，很是骄傲，接着抬高左手，“其实就是看着多，没有装满，第二层只有两个，一共八个。”
“那就好。”慕月落说，“我还以为砚星照只修炼不用膳。”
“灵膳还是要吃的，补气益血，活络筋骨……师尊说了好多好处，但是我忘记了。”周雨荷不好意思地说。
慕月落失笑。
“那我走啦，慕姐姐明天见！”
“好，明天见。”
慕月落目送她的身影融入夜色里，直到完全看不见，才走进屋内关上木门，唇畔星点笑意完全隐没。
她并未打量屋内陈设，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微微阖眼。
*
踏浪峰小院。
周雨荷推门而入：“师兄，你今日没去选秀大会错过了好多。”
她边走边说，走至桌前，将两个食盒放到桌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喝了一口，方朝卧榻看去。
穿着浅云长衫的少年正在整理穗带，星朗作伴色，长剑横在榻上。
身若修竹，神仪明秀。
砚星照移步至她身侧，刚伸手便见面前食盒后移几寸，不解抬头。
就见师妹宝贝似的护住食盒：“这个不是你的，那个才是。”
有什么区别吗？
少年有些困惑，但是师妹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也点头，拿过另一个食盒打开，熟悉的糕点样式。
师妹也打开她那个食盒，少年扫了眼，是她最爱吃的那款糕点。
……还是不明白。
往日她爱吃的糕点，亦不介意分与自己。
马上便听少女拿起一块糖糕，高高兴兴地说：“这是慕姐姐送给我的！师兄，你知道吗？慕姐姐比你还要好看！”
慕姐姐？那是谁。
砚星照没打断，他知道师妹自己会继续往下说。
“慕姐姐是今日新入仙盟的弟子，特别特别特别漂亮！她周围几米都没有人敢上前跟她说话，当时你不知道整个山门广场都安静得不得了——全在看她！”
“托师尊和你的福，我分到了她的接引任务，接下来一个月都可以见到她呢！”
师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如既往地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砚星照只是听着，并不言语。
他的师妹周雨荷因着他的缘故，和其他女修有意保持距离，虽然也有同窗好友，但是只限于课业时聚在一块，平日也是独来独往。
往年接引任务她就是去走个过场，凑凑热闹。作为剑尊唯二的弟子，鲜少有人能劳得动她。
今年这一位来头不小，姓mù——那就只能是那个“慕”了。
在仙盟中有一位太上长老、两名掌事、若干执事的那个慕家。
“你很喜欢她？”砚星照问。
“是啊！”小麻雀应得毫不迟疑，“慕姐姐待我很好。她身上一点都没有世家小姐的娇蛮跋扈，跟着我爬天穹梯一路几乎没有休息，仙灵石测出来的仙资也和我差不了多少。”
“如此，是很好。”砚星照颔首。
得到他的肯定，师妹肉眼可见地更高兴了：“那是！我眼光可好了——师兄，你不要想着趁我不注意只吃一两个糊弄糊弄，师尊说了，你每日都要食用足量的灵膳才能确保修炼顺利。”
“嗯。”砚星照将本欲合上的盒盖推开，取出第一层剩下的两块糕点吃完。
周雨荷满意点头，拎起自己的食盒起身：“我回去修炼了，明日课上见。”
她迈进院子，紫色蝴蝶悄然从裙摆下飞出，扑腾几下翅膀，停在门槛内侧。
屋内的少年回到卧榻上，盘膝坐好，阖眼静气。
不知为何，往常顷刻间便可沉心入定，今日却半盏茶的时间都始终无法沉心，一股莫名的躁意自腹下升起，任凭他如何尝试也无法褪去。
砚星照默念清心诀，时间又去半刻，他的额前已渗出细密的汗珠，雪面染上薄红，浑身已不再是躁意，而是仿若火烧热浪滚滚。
茶水流入杯中的细响令砚星照神思一凝，骤然睁眼。
只见一女子坐于桌边，背对门院，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缕缕幽香飘入鼻中。
她放下茶盏转过身来。
绛唇映日，颜如渥丹，发间珠钗簪花均不及她半分容色。
砚星照心头霎时浮现出一个人——师妹口中的“慕姐姐”。
而此刻，那个他师妹口中极好的，貌美、善良又坚韧的新入盟弟子，不仅深夜出现在他房中，还噙着笑，目光毫不遮掩地将他全身打量一遍，肆意得仿佛透过他的衣襟直窥肌体。
“砚星照，你中了情蛊。”她开了口，“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唯有与我同房，它才会消停。”
“你可以选择杀了我，但我死后，母虫也会死去，你体内的情蛊就再也无人可解了。”
“忘记说了，今日我送你师妹的糕点也放了毒，天底下除了我无人能解，你若不信大可一试。”她稍作停顿，砚星照的呼吸比之前更粗重，尽管他还竭力保持着一呼一吸的平稳，但是下颌滴落的汗珠与紧咬的牙关昭示他已在崩溃边缘。
她笑意更深：“——你好像快撑不住了，抓紧时间考虑吧，毕竟我还是想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做这件事。”
蚁爬过肌肤的痒遍布全身，唯有幽香萦绕的鼻尖留得寸尺安宁，砚星照长眉紧皱，艰难忍耐。
香气从她身上传来，令他不自觉想要靠近。
皮肤已经烫如烙铁，再持续下去他定会爆体而亡。
砚星照握剑下榻，缓步走向她，每一步都伴随着深重呼吸，克制地走得稳当。
终于到了她身前，指腹拨动剑柄推出剑鞘，闪着寒芒的剑刃抵在她的颈侧。
“……你在骗我。”他艰难开口。
新弟子任那锋利的剑刃割破她的肌肤，血珠登时落于剑身，她仿若未觉，仰头凑近他，身体也离开了凳子，在鼻尖将触未触时停下。
二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香气愈发浓郁。
砚星照用力闭眼，后退一步，片刻后睁开，紧拧的眉仍未松开，指腹一撤剑归入鞘。
“不会。”他道。
他忽然退了一步，慕月落微惊，身体一晃，砚星照立刻抬手，剑身一挡，将她稳稳送回原处坐好。
慕月落伸手示意。
砚星照静了片刻，将空着的右手递给她。
慕月落牵着他的手带向自己，直至拇指压在唇上。
“吻我。”她说。
温热的气息打在拇指上，砚星照缩了缩手，抿唇倾身，隔着手指轻贴住她的唇瓣。
“那只手。”她轻声道。
砚星照把剑放到她身后的桌上，随后左手被她带到腰侧，揽住背脊。她按着他的手向上用力，身体便被压向他，连带着站起，整个身子撞入砚星照怀中。
砚星照毫无防备踉跄两步，左手还搂着她的腰，顺势抓住她的衣裙借力一稳。
她提前偏开头，没撞上他。此刻挪回来，被他右手捏住的下巴已经红了一片。
砚星照立刻松开右手，又被拉住放回原处。
她笑：“怕你不适应，还是隔着吧。”
砚星照顿了顿，再度吻上她。
其实没碰到嘴唇，但是砚星照从未与人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只觉每个与她接触的地方感官无限放大。
她腰肢极细，一臂便能环住，香味窜进他的每一寸肌肤，抚慰着身上的躁意。
脸又软又滑，手指忍不住摩挲她的面颊与唇瓣。
她噗嗤笑了声，推着砚星照往后退，两人分开了一点，但彼此环着，所以依旧离得很近。
这样退了好久，反正砚星照觉得很漫长，她终于拉着他旋了个身，倒进他的卧榻。
她微微蹙眉：“下次我来，你记得铺床，好硬，躺着不舒服。”
砚星照一贯是不躺的，没答应她。
她好像也不在乎他的答复，拉了拉他的衣服，砚星照撑住她左右，不解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你自己脱吧。”
砚星照：“……”
她又说：“被子。”
砚星照从储物袋翻出被子，这时他才想起来，轻抬了一下手，房门无声自合。
她钻进被子里，手在动，眼睛却看着他。
砚星照解腰带的手一顿：“看什么？”
“想看。”说完，她转过去背对他，显然是觉出他抗拒的意思，放弃了。
砚星照脱下外袍上榻，她掀开被子让他进去，不让他躺身边，得压在她身上。
砚星照真怕把她压坏了。
这时他思绪已经很混沌，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事实上自从决心答应她，收剑归鞘的那一刻他就放任大脑混沌沉沦，顺着那些身体里沸腾的**行事。
只是他确实一无所知，除了靠近她，接触她，分辨不出想法的具体所指。
直到难以启齿之处被她的手握住，又抵在了什么地方。
砚星照脑中热浪噌的沸腾，随后便彻底失去了记忆。
没事的小砚，其实你老婆也是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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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情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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