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易伍把自己反锁在房里,连门插销也“咔哒”一声落下。
还好,一路顺利,没碰到季宁。
她轻轻靠在门后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书桌前。
屈指可数的几次带手机回家,今天就是其中一次。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铃声是季宁的出道曲,她听了无数次。才唱了第一句,电话就被迅速挂断。
她心有灵犀地给管小安拨了回去。
“呀,你居然还知道拨回来给我省钱!” 管小安声音从听筒里炸了出来,“真羡慕你啊大小姐!你哥每次都按顶格给你充套餐。不像我,每一分钟都卡着58秒挂电话,跟做贼似的!”
“作业不会做吗?” 易伍切了免提,拿起铅笔头,飞快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今天不是因为作业。” 管小安语气一转,带着八卦的热切扑了过来,“回去路上有碰到你哥吗?他没给你堵门口?”
“哦,没有。” 易伍心情已经渐渐平复,正冷静地翻开下一页试卷,“他刚给我Q发消息,说临时接了经纪人电话,有个着急的通告,要去外地。”
“这么忙?!红啊,是真红,当红炸子鸡!又要好一阵子见不着人了吧?那你怎么回他的?”
“我......”易伍的笔停了下来,语气迟疑,“我,我隐身登陆的。”
“好家伙,我只剩一句好家伙。易伍,当鸵鸟你真是第一名啊!” 管小安清了清嗓子,“咳咳,别只顾着刷题了,下周要运动会了,稍微放松点儿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了一阵,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
周一,燎原中学的操场上人声鼎沸,彩旗猎猎飘扬。发令枪此起彼伏,连风都跟着热烈起来。
易伍和管小安被老师安排在主席台旁边,负责给运动员分发矿泉水。
主席台上,拉拉队正在彩排。梳着高马尾的女孩们,跳跃旋转,短裙飘扬。
“易伍!”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生跳了下来,手舞足蹈地冲她招手,“好久没见着你哥啦!最近他录的那个节目,你知道什么时候播吗?还有,今天运动会,他......来吗?”
提到季宁,易伍一时有些发懵。她低下头,碎发掩住表情,心却在某一刻,被那句“他来吗”轻轻撞了一下。
见她卡壳,管小安眼疾手快地接过话头:“他当然不来啊,今天运动会,全校都在。他要来,保不准操场都能因为追星踩塌一角!”
“噗哈哈,也对哦。” 姑娘摸了摸后脑勺,“那,等他回来了,你能不能帮我说一声?我刚买了他的海报,超大幅的!拜托帮我找他签个名呗?”
“没问题,包我身上!” 管小安一口应下,活像个兼职接活的粉丝站姐。
“嗯,没问题的!”易伍也赶紧点头。
姑娘兴高采烈地跳回了主席台。
管小安凑过来,一脸坏笑地对着易伍咬耳朵:“啧啧,你哥粉丝太多啦,你的情敌恐怕得排出十条街喽。”
“管小安!” 易伍眉一皱,耳根染上了一层粉。
为了掩饰,她赶忙蹲下身,从箱子里迅速取出矿泉水,头也不抬地递给排队的长龙,动作麻利冷静。
一切原本都井然有序。直到———
一道突兀的触碰猝不及防地划过她的手背。
不同于普通的接触,那触碰还带着一种轻浮暧昧的温度。
像被静电击中了神经,易伍浑身一颤,下意识抽回了手。
下一秒——
“啪”!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从侧面猛冲而来,反手一个利落的擒拿,将那只咸猪手狠狠扭住。
动作精准而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你做什么?” 来人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刀刃掠过耳畔。
孟旭吃痛,踉跄退后两步才勉强站稳:“我……我什么都没干,就拿瓶水。你神经吧!”
他还没说完,来人已经摘下鸭舌帽,露出了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孟旭。别来这套。”
骚动如惊雷炸开。
“我靠靠靠!是季宁?!!”
“没看错吧?!真是本人?!天啊他怎么来了?!”
拉拉队的姑娘们兴奋地从主席台一跃而下,一股脑蜂拥而上,很快就把季宁层层包围。
手机镜头如雨点般落下。
孟旭趁乱,挣脱束缚,跑了。
刚才搭话的女孩皱着眉对易伍抱怨:“你们不是说,他不会来吗?至于吗,还骗我!”
可易伍早已忘记该怎么回应,只呆呆望着眼前。
人群中央,季宁站得笔直,一如在舞台上的模样。
他双眼沉沉,穿过人群与喧哗,牢牢锁定她,像雷达般精准。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季宁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对着人墙说,“一会儿一定签。”
人群终于缓缓让开一条道。
季宁径直走来,轻轻扣住了易伍的手腕,将她带离操场,走到僻静的葡萄藤架下。
那里绿意葱茏,阳光透过叶片斑驳洒下,像悄悄围合的隐秘世界,安静得连风都不敢大声呼吸。
“你发水都不抬头看人?” 声音不大,却带着隐忍的怒气,“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心孟旭!我今天不在这里怎么办?”
哥哥离得很近,近到她几乎能从他的瞳仁里看到自己慌乱的倒影。
说话的时候,清隽的气息扑在她颈侧。语调不重,却像咬着字,咬得她耳根发烫,后背贴墙,动弹不得。
“哥……” 易伍有些心虚,轻轻嘟囔,“光天化日,不至于啊......”
可立马就看到了季宁的臭脸,她很识相地转换了态度,“好的,我以后一定注意。”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新一轮的质问又来了。
“啊,你给我发了?” 易伍开始装傻,“我.....没看到。手机锁管小安那儿,所以......” 她支支吾吾地解释,试图蒙混过关。
“哦。” 季宁双臂环胸,微微侧头,目光半信半疑。
易伍一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季宁定定地望着她,“所以.......其实还是看到了,对吧?”
“啊,没有没有!是,是管小安说的。她,她看到手机弹窗,告诉我的。”
易伍压根不知道——
季宁被临时叫去外地拍摄,行程紧张到连睡觉都只能在车上解决。
可哪怕累到睁不开眼,他每晚还是会把手机握在掌心。只要有一点提示音,就条件反射地惊醒。
但只有失望。
他的信息像一颗颗石子投入湖面,没有回应、没有声响。
他开始焦躁,开始怀疑。
当年易伍躲着他的恐惧,又回来了。
他试探着给管小安发消息,对方倒是秒回,但句句都在打哈哈,轻描淡写地糊弄:“哎呀她在学习啦,你妹最近超拼的”。
季宁不信。他越想越不安。
拍完最后一组封面照,他什么都没说就收拾走人,拎着包上了红眼航班。
倚在冷得发硬的舱壁上,闭着眼,却根本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易伍那张时冷时热的小脸——她眨眼时睫毛颤动的频率,她嘴唇微抿轻轻别开视线的瞬间,她咬着笔杆想题目的样子,她和管小安聊天时一惊一乍的表情.......
还有,最让他无法忘怀的,那天夜晚。
思念成瘾。
越离她远,他反而越清晰地记得她每一个迟疑的顿挫。像带着温度的幻觉,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那些原本忽略掉的细节,现在全像被放到了放大镜下,一寸寸放大、发热。
连空气都像她说话时的气息,在他耳边缠绕不休。
他早就陷进去了。
彻底、彻底地陷进去了。
“是吗?”季宁靠近,低头凑到易伍耳边,“我刚也在想……我妹妹,什么都会。最不会做的,就是撒谎。”
像羽毛轻扫,又像钩子勾心,他的话轻轻落下,语气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绕着火的风,从她耳边掠过。
易伍只觉得耳根发烫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像是被人用细火烘着,连带着整张脸也热了起来。
“那你快回去吧,注意身体啊哥。我最近也很忙,要冲比赛了。”易伍如机关枪般说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一把推开了他,“现在,我得回去送水了。”
还没转身,就被季宁扣住手腕。
“你怕我?”
“没有啊。” 易伍心虚地低下了头。
“那你看看我。” 声音带着丝恳求。
易伍硬着头皮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了。”
季宁的眼底掠过一丝压抑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下,低声开口:“那天……你睡着了,答应过我一件事。”
易伍瞳孔地震,心跳一下蹦到一百八:“梦里?”老天!她该不会是对着季宁,说了什么罔顾人伦的话吧?
“你说......” 季宁伸手把易伍垂在额前的刘海掖到耳后,“以后都不会躲着我。心里想到什么,也会告诉我。”
易伍松了口气。
“好的哥,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老师一会儿找不到我,要着急的。”
说完,她便像落荒而逃般,一溜烟跑回人群里了。
只剩季宁孤身站在葡萄藤下,落寞的眼如晦色星辰,闪也不闪地,望着她逐渐模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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