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焱带着云灵离开萧府,一路奔走,最后停在城中一处外表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小客栈前。
许是因为太过破旧,这客栈似乎许久未曾开张,青天白日的,大门竟都是掩住的,给人一种不怎么欢迎住客的感觉。
石焱一手拎着刀,一手拎着人,抬脚踹开那摇摇晃晃、吱呀作响的大门。
柜台后,小憩的青年掌柜骤然惊醒,他猛地弹跳起身,左顾右盼,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
“地震了?!”
石焱充耳不闻,大步跨进门内,他将云灵放在青年掌柜面前地板上,嘱咐道:“我石焱。照顾下这姑娘,我有点事,晚点再来。”说完转身就走。
见是熟人到来,青年掌柜这才反应过来,眼看石焱撂下这句话就想走,他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抓住,不满道:“焱哥,你说的照顾是怎么个照顾法?是只提供茶水饮食,还是得安排房间住宿呢?这两种照顾方式的价钱可不一样啊。”
石焱翻着白眼长叹一声,转身道:“我真没空陪你闹了。你问那姑娘好吧?想要哪种方式她自己选,钱先赊着,有空再给。”
说罢,他抽身挣开青年掌柜的手,快步离开客栈。
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青年掌柜无奈摇头,走上前将摇摇欲坠的门板再次合上,口中嘟囔:“赊过的钱就从没见给过。”
客栈中再次恢复平静。
青年掌柜回头看向云灵。自被石焱放在地上后,她就再没起过身。
他疑惑心道:这姑娘莫是有点呆傻,一直坐地上不凉吗?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他挂起一副笑脸,蹲在云灵身边,和蔼询问:“那么姑娘,你选哪种方式呢?”
听到耳边有人问话,云灵愣愣抬头看向声源处,眼神飘忽迷离:“好……”
青年掌柜耐心侧耳:“好什么?”
“好……好迷人……”云灵发出痴迷的声音。
青年掌柜:“?”
萧府内。
葛青萝卧房中,众人低头不语,气氛十分压抑。
萧沐面色铁青地站在床边。
他看了眼床上陷入昏迷面无血色的葛青萝,又看了眼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大夫,怒声道:“就没别的大夫了?!去给我找个女大夫来!我萧府的人是你能随便看的?!”
那跪地大夫身子抖如筛糠,惶恐间将头低得更低了。
他不过问了句是否有剪刀,想将葛青萝后背衣物剪开查看伤势,以作处理,就被忽然发怒的萧沐一把推倒在地,指着鼻子骂了个底朝天。
见萧沐发火,周围人本想劝几句,大夫为患者处理伤势不过稀松平常,却在他一脚踹翻第一个开口之人后闭了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几个有眼力的赶紧跑出门去寻女大夫。
然而那跪地大夫踌躇许久,终是秉着医者仁心的观念,咬着牙,颤颤巍巍开口:“萧、萧公子,夫人后背伤口似乎极深,需要尽快处理,若是等到找来女大夫再处理,恐怕会更……”
闻言萧沐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随后他忽然眼前一亮,脑中有了两全之法。
他随手点了些丫鬟留下,其他人全都撤出屋内,然后指向那说话的大夫:“把旁边的屏风搬来,让这位大夫坐在屏风后指点,我亲自来给她处理伤口!”
留下的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愣。
翠儿站在一旁原地转圈干焦急,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她跻身上前跪在萧沐脚边,慌忙阻止道:“公子您这是胡闹呀!您又不会医术,怎么能代替大夫!?还是让大夫来吧!”
这话却让萧沐怒意更胜,更加坚持一定要亲自动手的决心:“你是觉得我做不了?!呵!区区医术能难倒我!?来人!去取剪刀来!”
说着不顾翠儿抱腿哀求,他冷笑着坐在葛青萝床边,捞起袖子,在一旁水盆中净手,接过另一人递来的剪刀。
见萧沐已经不顾阻拦地上了手,翠儿生怕再拉扯会让他不慎伤了葛青萝,只得强忍着安静下来,屏息守在床边,不敢再动。
实在拗不过萧沐,大夫也没了法子,只能指导萧沐先简单处理伤口止血,待女大夫到来再行下一步。
屏风后,大夫事无巨细地向萧沐嘱咐要紧事项,以免他动作不当致使伤势加重,说完后,他正思索着是否还有遗漏时,忽然听到萧沐开口。
“这匕首插在这儿实在碍眼,我先拔出来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大夫:“……”不是,他好像刚刚才说过先别动那匕首吧?
“啊啊啊啊血飚出来了!!”翠儿惊声尖叫,“怎么办啊大夫,夫人好像要死了!!!”
萧沐皱眉盯着手中匕首,面露疑惑:“怎么回事?不能拔吗?”说着,他正要将匕首再次插回去,却被满脸惊恐的翠儿一把拦住。
“公子!要不算了吧!让大夫来吧!”
萧沐不满地瞥她一眼,余光却见那大夫神色慌张地从屏风后冲了过来,他拧眉一声怒吼:“谁让你出来的!回去!”
“萧公子!还是让我来吧!这、这样下去夫人会……”那大夫愁得几乎快哭出来,却被面露不悦的萧沐用匕首一指,只能垂丧着头退回屏风后。
待到女大夫来救治时,昏迷中的葛青萝眉头已然拧成麻花,整个人面色惨白得像是已经死去两天。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女大夫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向萧沐。
“萧、萧公子,夫人恐怕……”
萧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就、就是伤势太重,我可能无、无能为……”因着萧沐那过于难看的表情,女大夫没敢继续说下去。
“她先前不是说死不了吗!你这庸医!”
见萧沐脸色极为难看,众人皆是弯腰垂头大气不敢出,却忍不住腹诽:再怎么死不了,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啊!
【危险程度判定:重度】
无人知晓,此时葛青萝脑中,系统机械音悄然响起,很是惆怅。
当被判定为重度时,就有生命危险了。
【扛住啊,宿主……】
可惜葛青萝已然无法听见。
萧沐起身绕到屏风后,一把抓起先前那男大夫,将他拖拽到葛青萝床边,冷声命令:“你来。治不好你跟她一起死。”
那男大夫欲哭无泪,先前他想治不让治,现在人快不行了又来为难他,动不动就要为患者陪葬,做医者真的好难啊!
待那男大夫上前抢救完,也一脸惨白地跌坐在地时,翠儿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夫人!您死得好惨啊!没有您我怎么活啊夫人!夫人您带我走吧夫人!”
有翠儿带了头,屋中哭声霎时此起彼伏。
葛青萝平日性情温和,又出手阔绰,待丫鬟侍从们极好,深受萧府众人爱戴,此时听闻她快不行了,大家皆是悲从心中来,跪在她床边哭丧。
萧沐被这片哭喊声扰得心烦意乱,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身后屏风。
“都给我闭嘴!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再去给我找大夫,把姜城最好的大夫给我找过来!”
众人连忙止住哭声,匆匆起身去寻大夫。
就在这时,管家大喊着从门外跑进来。
“来了来了!李神医来了!”
只见管家领着一身背医药箱的布衣老者跑来,二人皆是气喘吁吁。
那布衣老者须发花白,看着至少七十岁高龄,此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虚浮晃荡,让人不禁担心他别一个不注意走在葛青萝前头。
李神医是姜城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善于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因此被冠以“神医”之名,姜城百姓对他敬重不已。只是李神医常年行踪不定,从前萧府请他为萧老爷保养身体时也只得配合他的时间,据说他常会出城寻找药材,归期不定。
眼看又有了希望,众人连忙侧身让位,李神医跻身到葛青萝面前,放下医药箱,简单查看一番后,便开箱取出工具药品诊治起来。
许久后,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表情中,李神医卸下一口气,他擦了擦额角汗水,把握十足道:“成了。”
一时间,屋内压抑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众人喜形于色,翠儿破涕为笑扑到葛青萝床边,萧沐也闭目呼出一口长气,肩膀骤然松懈下来。
他跌坐在旁边座椅中,疲倦地挥了挥手:“赏,都赏。”
管家在重新被扶起的屏风后喜极应声,激动道:“咱们夫人真是善有善报,今日竟能巧遇李神医外出采药归来,刚好路过府门口!神医听闻府中有险情便立刻前来救治,夫人真是有福啊!”
听闻此言,萧沐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一脸此番险情定然与他没有干系的模样。
众人喜笑颜开,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起来,没说几句便被萧沐不耐地赶出屋,只留翠儿在屋内聆听医嘱,以便后续照顾葛青萝。
在谁也不曾注意过的房梁上,一道僵直黑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因之前床边围着太多人,石焱没法挤进去,便只能翻上房梁。
此刻人群散尽,只有萧沐和翠儿依旧守在屋内,他这才轻巧一跃,来到床前。
盯着昏睡中依旧眉头紧蹙的葛青萝,他神色复杂而纠结。
摸了摸渐渐恢复平静的心跳,皱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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