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览很生气，一路上都没有和李度说过话。
可是李度好像着急了，伸手去抓她的胳膊挽留：“谢览！”
“别碰我。”谢览压着声音要甩开他。
但是李度力气大，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你要我怎么做才能不生气？我照做。”
谢览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十分冷，像正在融化的冰：“我哪里敢生你的气，你但凡受一点委屈，我家的风评就没了呢。”
她终于是把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借这么一句话，连同眼泪一起发泄出来。
她的眼睛很大，圆圆的，眼尾向上微微翘起，睁开眼时很神气，自带一份高高在上的傲岸，让人觉得她不好惹，也不好接触。
蓄满了眼泪的眼睛，微微阖上半分，泪珠就掉了下来，很大一颗。
是她爸妈做了好人好事，她不想做可以吗？
不可以。
谢览一抹眼泪，什么狠话都脱口而出了：“我从来都没想过和你当朋友，我的朋友，我自己会选。”
这就像一倒晴天霹雳，把李度从头到脚电了一遍。
前面的玻璃橱窗映出了他瞬间苍白的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览笑了起来，一种解脱的、解气的无所顾忌的笑，这个笑吓到了李度。
“我从来没给我爸妈惹过事，直到你来了。”她忽然很难过，抽噎了一下，“你不能破坏我家现在的秩序，你不能打架、早恋、逃学……还有，我们家没有学习差的孩子，你必须考一中。”
李度如鲠在喉，仿佛又回到了刚到谢览家里的那一天，他努力地发出声音：“嗯。”
但是这个声音还是很小，可是他怕他开口，就会哭出来。
要是哭了，谢览肯定更恼他的。
他弯着腰，低着头，肩膀重重垂下，小心翼翼跟在谢览身后，往家里走去。
回顾刚才的全过程，谢览都没跟他提起过邓文诗，只是顺带点了一下不能早恋，可以推测谢览现在也不想提。
如果他主动提，谢览肯定会气炸。
这不行。
自从和谢览一块上学后，谢览对他的要求就是考上一中，也就是说，考上了一中，谢览就会多给他好脸色。
最起码不会像今天这样如临大敌，仿佛他真的会和邓文诗早恋一样。
话又说回来，谢览警惕他的早恋，是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早恋了呢？
这样一想，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谢览，”李度自己捋完一遍逻辑，再一次追了上去，“我保证不会学坏，做那些让叔叔阿姨丢脸的事的！我……我不是。”
李度心里酸胀起来：“我不是白眼狼。”
自从谢览给了他一个手机后，寄人篱下的故事，他看了很多。
谢叔叔和薛阿姨，把大众都不愿揽的麻烦揽下了，而且是主动、甚至是“抢”着养他的。
他没看见谢览握紧的拳头，继续跟在身后说：“我知道说漂亮话没有用，你可以监督我，反正我要在你身边读书，读1班，读一中。”
谢览在前头停了下来，低头擦着眼泪。
李度绕到她正面，笨拙地哄到：“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赚钱了，钱也都给你，别难过了……”
“谁管你的以后，滚开。”谢览虽然说的话很凶，但是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李度走上前，轻轻撞了撞她，和她分享自己的幻想：“叔叔阿姨在帮我找爸爸妈妈呢，说不准明天我爸爸妈妈就来接我回家了。”
谢览的注意力别转移了，一吸鼻子：“可是都半年了也没有消息啊，而且我看有很多人找到家人的时候，都跟我爸妈那么大了。哪有那么好找的……”
她只是不敢给自己太高的期望，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不如做好了李度一辈子找不到亲人的准备。
这个学期初三开始模拟考，俞可心带来了他爸的成绩册子供谢览和李度研究。
“你们也太卷了吧……”俞可心得知李度要冲击一中，也为之一振，这让他也开始有了危机感，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呢。
李度专注于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校成绩：“全校第一在全市排15……”
“不用看第一，”谢览这个后两届的年级第一有些敏感，“看中位数和众数。”
俞可心挠头：“怎么看？”
谢览用指甲划了区域：“是排名前十的有0个人，20到30名有1个，前100就3个……呐，400开头有16个，800开头5个……再看他们这些人的分数，越往后差距越大。如果是在1班，努力一把，考个班级中上游还是很简单的吧？”
吴风：“实则不然。”
大家看向吴风。
吴风问：“去打球吗？”
“去！”俞可心看得有些焦虑，他要去放松一下。
李度看向谢览。
谢览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李度摇头：“我不去了。”
谢览也没有那么多心思管李度：“完成任务才能放松，你现在是班级倒数前十。”
放全校排名，李度是风光无限，放班级排名，李度是抬不起头。
期末考试的时候，杜林回来了，她来学校带着两个保镖，大伙儿都被她的排场帅到了。
“哇塞——牛逼大发了！”
杜林摸摸鼻子：“怕乔威蹲我。”
“你现在还怕啊……”蒋曲儿可怜她，“哦，对了，你的学长之前来找过你，后来你们联系上了吗？”
说到她的学长男朋友，杜林干笑一下：“我跟他分手了，异地恋，还有乔威这个安全隐患，唉……而且他们班也有人借着问问题追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好累，分了算了，他也没挽留。”
她耸耸肩，无所谓：“不过我在影城里也认识了新的帅气童星啊，大家更有话聊。”
好嘛，第三春了。
谢览的数学又考了满分，她看着成绩单，心里没有太大的起伏。
爸爸妈妈也是习惯了女儿一如既往的优秀，反而对李度进步的成绩眼前一亮：“数学突破110分了诶，英语比果子还好，一中有希望的，加油啊宝贝！”
李度心跳漏了一拍，一年了，他还是会对这一声“宝贝”心动无比。
同时他也会有些害怕，怕谢览不高兴。
好在此时谢览专注研究成绩单，没有关注这边的有爱对话。
谁不想要这样的爸爸妈妈呢？
不能怪谢览“护食”，如果这是他的爸爸妈妈，他也护食。
天越来越热，谢览最不喜欢沽河的夏天，尤其是今年，哪怕空调舒适，她依旧烦躁。
谢览拿了十块钱，脚尖踢开李度虚掩的房门，对着正在整理错题的一米七刺猬头说：“还有多久写完啊？”
“嗯？”李度摸了摸活页本，看到她手里的钱，“随便整理一下，怎么了？买什么？”
两人的关系早就缓和了，现在处于一种微妙的和谐。
谢览快要热虚脱道：“楼下潮汕牛肉店的四果汤，不要红枣红豆绿豆芋圆椰果。”
李度陪她喝过几次：“山楂加倍？”
谢览没有表情地点头：“嗯，买两碗。”
“不用，我吃你的。”李度接过了那十块钱。
谢览说：“我吃得完。”
他不信。
李度出门了，就买一碗。
谢览去冰箱拿了一罐超市买的葡萄干，抓一抓道碗里，泡水洗了几遍，等四果汤回来之后，大气地往里面加了一勺。
她把糖水分到自己的碗里，李度在旁边静音看手机，偶尔露出学习的表情。
“看什么呢？”谢览大喝一口。
李度视线不移开手机：“看怎么做四果汤，还蛮简单的啊。”
“自己做？”谢览不要做，洗个加料的葡萄干是她能做出的最高级DIY。
李度一看就很想大显身手：“我来做！”
谢览不发表意见，反正李度现在也是厨房的半个主人，做完收拾干净就好。
而那份四果汤，谢览差点就舀完了，看着剩下的汤汤水水，她大发慈悲地往里面加完了剩下的一点葡萄干：“……都说了我吃得完。”
然后把糖水碗给李度推过去，赏他两口。
失算了，李度慢慢喝着，为自己的盲目自信买单，不敢吱声。
超市能买到的材料，李度都买回来了，还网购了一个小小的手摇刨冰机，东西备齐后，他就钻进了厨房。
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
爸妈不在家，晚饭是楼下潮汕牛店的沙茶面，吃饭时，谢览拿《今日说法》来下饭。
每次爸爸妈妈不在家，他们都是在茶几上开饭的，非常嚣张。
“今天晚上吃不吃四果汤？”李度的碗已经只剩汤底了，他望着谢览碗里满满当当的面条和牛腩。
谢览筷子一挥：“嗯。夹过去吧，我不想吃肉。”
太热了，腻。
李度高高兴兴地分到了牛腩和几筷子面条：“那我们去超市买水果。”
超市在大桥边的商城里，他们走过去要十分钟，晚上城市里的风一阵冷一阵热，快到商城大门时，两人都争先恐后地往里冲。
自己做的四果汤，就可以加自己想加的水果了。
谢览指挥：“菠萝、芒果、西瓜、哈密瓜、柚子。”
李度听口令往车里面放。
等他们回到家，被突然出现在家里的爸爸妈妈吓了一大跳。
“！！！”谢览吸气吸到往后倒。
小孩子过家家被大人发现了，就是这样的窘迫。
妈妈看见李度手里鼓鼓的包装袋：“你们两个小鬼头，要在家里开趴体啊？”
李度的脸已经红透了：“我，我在家做四果汤。”
“真的吗？！！”妈妈接过他手里的一大袋子水果，欢天喜地地帮忙，“我爱喝啊，我小时候在羊城就爱喝龟苓膏烧仙草这种东西，当然了，四果汤也一样。”
李度鼓起勇气说道：“有烧仙草哦。”
妈妈直接化身开水壶：“还有烧仙草！！！”
虽然爸爸妈妈回来了，但是厨房依旧属于李度，他要亲手完成切水果的这一部分。
配料都分装好，整整齐齐码在餐桌上，旁边是海石花、碗冰和刨冰机。
“哇——好好玩好好玩！！”爸爸妈妈认真坐下来，兴奋地等着李师傅出餐。
李度把提前冻好的碗冰放进刨冰机几，然后大力压下盖子。
爸爸好奇：“这么严丝合缝？怎么冰出来的？”
李度解答：“送了模型，装好水冻上就是刚刚好的尺寸。”
“以后店里也搞几台DIY吧？”妈妈好喜欢这个东西。
看着李度刷刷刷摇下来半碗刨冰，谢览坐不住了：“你让我玩玩。”
“哦。”李度退到一边，开始给叔叔阿姨配小料，刮海石花凉粉。
谢庆：“多点！再来多点！！”
最后他芜湖一声：“这也太爽了！就没吃过那么富裕的配料。”
李度渐渐陶醉在叔叔的一声声夸赞中，嘴角不自知地疯狂上扬，殊不知他的阿姨正在用手机记录这这一切。
谢览摇刨冰摇上瘾了，一块碗大的冰都被她摇没了：“还有冰吗？”
“吃不完宝贝……”妈妈有些害怕，但是又不想打扰孩子的兴致，“嗯，好像也没事，化成水了还能继续冰。”
爸爸吃撑了，趴在桌上，侧着脸看她：“明早的冰咖啡有了。”
妈妈笑得直往他身上靠去：“我们这命啊——”
“我去洗澡了。”谢览甩了甩胳膊，浅浅喝了几口李度给她配好的糖水。
玩了一会儿冰，谢览身上沾染的暑气下去了好多，她脱了裤子照常往洗衣机丢去，眼尖地发现了有脏块，赶紧拿出来。
一看，有些懵，“哪里来的血？”谢览自己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受伤的地方，然而她两脚之间的地上，正好现场滴下了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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