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耕耘依旧握住,捏捏她的手指,跟小伙计讲价。
“我们要得多,再舍一点。我初六那天还在你们这儿买过两匹布呢,成亲用的,一匹山黎豆红纱,一匹松绿色缠枝莲纹细棉布,我娘子喜欢,我今个儿又带着她过来了,你给个实在价,我们以后常来。”
还要常来?
向园蔫了,“耕耘哥哥……”
原耕耘说的不是假话,那两匹布小伙计有印象,他眼睛发亮,“那就再给您抹个零头。”
“不行!”向园鼓起勇气开口。
小伙计吓了一跳,漂亮的小娘子发起火来不仅漂亮,还很凶。
原耕耘低头看她,向园气弱,“真要买啊?”
原耕耘没回,他问,“不想做好媳妇儿了?”
向园摇头。
原耕耘摸摸她的头发,她还不会梳别的发髻,今天依旧是双螺髻,光洁的额头却显露出来,大概是把碎发都别上去,又开了脸的缘故。
“买吧!”他凑近悄悄道:“你摸摸荷包,钱足够花的。”
说的是谷敬和樊云英给他们的见面礼。
向园捏捏荷包,是够用,但是……
“我不要这个桃花纹棉布了,给我换成这个夏布,那就比原来便宜一百六十文吧,二两四钱五分减去一百六十文,就是二两二钱九分,你要把九分都给我们舍了,我们才要。还要饶我们一包碎布头儿。”
既然这个钱非花不可,那向园就要使劲砍价,要让这钱花得值。
“娘子,你这也太狠了,一下子就给我压到本钱了。而且这价也不对,要是换的话,得是二两四钱六分减一百六十文,那就是二两三钱,你这一开口,就要我舍一钱银子,确实顾不住本啊。”小伙计痛心道。
向园扭头要走,或许是她转身的气势太足,不要的心过于坚决,小伙计连忙把目光转向看着很想给媳妇儿买的原耕耘身上,试图挽留顾客。
“客官,我还没恭贺两位大喜,您们能来小店是小店的荣幸,您看着多少再给我添点,我不挣钱也就卖了,也算沾沾两位的喜气。”
原耕耘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大实在,他不由反思,自己上次买的两匹布,是不是也买贵了。
他看向向园。
向园没工夫看他,转头对小伙计道:“谢谢小哥好意,但这布是我裁衣裳,我相公都听我的,你就说我说这价你能不能卖?不能卖我们就不耽搁你生意了。”
她作势要走。
原耕耘很稀奇,难道她真就有这种天赋?
这一点也不像是头一回砍价的样子。
向园不是头一回砍价,但却是这两三年头一回砍价。
以前她也就在货郎那里买些东西,货郎的东西都是死价儿,没有多一文少一文的,顶多你买得多了,他饶你一颗糖,一根针,但绝对没有舍零头这回事儿。
他们做的小本生意,挣得就是个辛苦钱,买者也都是图省个脚力,不是尖刻到骨子里的,一般也不会砍价。
但这样的大铺子就不一样了,买进卖出,囤积居奇,都是常有的。
像是夏布,冬天进货夏天卖,价格就能提上好些,再如棉花,夏天进货冬天卖,那价格肯定不一样。
梅表哥以前就是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最清楚里头的路数。
向园听他说过,所以她给的这个价就是再压低一些,老板也有得赚,只看他愿不愿意赚这样薄的利。
老板当然想赚,甚至不用老板出马,小伙计就怕他们这对大主顾走了,拍板要卖。
“客官,客官,别慌走呀!唉~算了,难道你们肯来光顾小店,又是这样的好日子,我亏点就亏点吧,折给您啦,两位以后可别忘了过来给我赶赶本儿啊。”
向园就知道,自己给的价还是高了。
真正卡着老板心口的价格,一定是小伙计拍不了板,又不舍得让他们走,赶忙去请示掌柜的,掌柜的还犹豫不决的价格。
只是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了,她决定,要碎布头的时候,要多挑一些,挑一大包。
向园谈价厉害,遇到人家说客气话的时候她就不行了,得原耕耘上。
“一定的,若不是照顾生意,我也不会直接就带我娘子到这儿来,我们秋冬做衣裳还来你们这儿买布买棉花。”
他说完,突然想起什么,道:“再给我包五斤棉花吧。”
“好嘞!”小伙计应声,麻利地包布、包棉花。
原耕耘掏钱,向园去挑拣碎布头儿。
小伙计没想到她这么能挑,一会儿没瞧见就真地挑了一大包,好在都是裁下来的边边角角,细长条多,成块的少,他也不至于心痛肉痛的。
送走二人,小伙计又愁眉苦脸起来。
做了大生意不错,但是大生意可着掌柜的能让他做主的最低价开的,真是叫人心慌慌啊。
也不知道掌柜的会夸他厉害,还是会骂他蠢材。
花了这么大笔钱,向园抱着包袱,就跟抱着金子似的,都不舍得往车上放。
单是那么几匹布,就老大一包呢,她背在背上实在滑稽。
原耕耘无奈,接过来放到两人身后。
向园犹不放心,屁股往后拧了拧,坐上半个包袱边,二两多的东西,她得压着才安心。
原耕耘叫她这没出息的模样气笑了,打算以后挣钱再多带她来买几回。
向园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她此时是绝对不要去吃什么鱼圆鸡汤了,再好吃的东西,她这会儿吃,也要心疼。
她信誓旦旦地表示,“回去,我给你做!”
原耕耘看看天色,“……也成。”
买了花绳和针线后,他拐到点心铺子,给向园买雪片糕和麻糖杆。
既然不舍得吃那个,那就吃这个。买回去吃,多买点,能吃一阵子。
雪片糕薄如雪片,白如凝脂,细腻绵密,香甜柔软,且能久藏不硬,是平时很难吃到的点心。
价格也贵,五十文一盒,一盒也一斤多一点。
鉴于向园很可能没吃过,也很可能爱吃,原耕耘一下子买了两盒,估摸着够她吃一个月了。
麻糖杆是向园在槐树井时就经常吃的点心。
也不能说经常吃,反正他过去十次,有三次她都在吃这个,应该是很爱吃,又舍不得使劲儿吃,一根都能吃好久。
这个主料是麦芽糖、芝麻和花生仁儿,比用绵白糖和细糯米粉做的雪片糕便宜许多,二十六文一大包,原耕耘同样买了两大包。
只要不坏牙,让她可着劲儿吃,别吃伤了就行。
向园在点心铺子外看骡车,兼看布匹,眼睛倒是不时往铺子里瞟,看见原耕耘出来,眼睛一亮。
原耕耘微微一笑,把点心给她,让她更高兴一点。
向园确实挺高兴,花钱买布她会心疼,布穿身上她也心疼,花钱买吃的,虽然也会心疼,但吃到嘴里,就一点也不疼了。
尤其这种能吃很久的,当然是美滋滋的时间比心疼的时间长。
原耕耘让她拆开解馋,向园兴致勃勃打开。
拆的麻杆糖,雪片糕那盒子看着有些精贵,她还是回家再拆吧。
她掏出一根,先喂原耕耘吃。
原耕耘不吃,“你吃!”
他驾车往医馆方向去,也是常收向园药材的那一家。
向园看他真没有吃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一手接着,一手往嘴巴里送。
她像以前那样吃得很小心,一次只咬下一小段,贝齿咀嚼着细细品味。
原耕耘不由一笑,待走到人少的地段,主动凑上去,就着她咬过的痕迹,咬下一块。
确实很甜,甜得粘牙!
向园高兴了,自己咬一口,喂给他一口,短短一段路,两人分食了一根麻杆糖。
等吃完了,向园才反应过来,这回吃得有点快。
她把掉落在左手上的芝麻碎屑磕进嘴里。
原耕耘不错眼地看着,很想亲吻她的手心,舔也可以。
他声音暗哑道:“不是还有?再拿一根吃。”
向园摇头,“回家再吃。”配着茶吃,更好吃一些。
拐过路口,就是医馆,向园以为是经过,但她现在没有药材卖,也没有在意,直到骡车停在医馆门口。
“耕耘哥哥,你病了?”她很担心。
“不是,去找大夫把个脉,你陪我?”
向园利落跳下车,此刻,骡车、布匹都没有耕耘哥哥的身体重要,不过她还记得把包袱背上。
原耕耘把骡车栓好,接过包袱,牵着她往医馆里走。
“谁看病?”老大夫问。
“我相公!”向园话还没说完,就被原耕耘按着坐下,“给我娘子看的。”
向园愣了。
老大夫点点头,“手伸出来!”
向园还在发愣,原耕耘就握着她手腕放到脉枕上,请大夫把脉。
老大夫的手指按在脉门上,向园动都不敢动,吞了吞口水,一脸紧张地望向原耕耘。
好好的怎么要带她来看病?
原耕耘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站在她身后,等老大夫开口。
老大夫把了半天脉,问:“有什么症状?”
原耕耘觉得他医术恐怕不够高明,什么都没把出来,不过也恭谨回应,“不能哭,一哭就喘不过来气,呼吸急促。”
大夫捋着胡子沉思片刻,又问:“有没有哪里疼?”这是问向园的。
向园傻傻摇头,她就记得喘不上气了,不记得哪里疼,难道这也算病?
老大夫也觉得这不算病,女子体弱心小,爱生气的就是会这样,这没什么可看的。
原耕耘坚持让他看,“小时候不这样,受过惊吓后,才开始的,有十年了。”
向园更加惊奇,这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耕耘哥哥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娘告诉他的?
向园想起离开前,樊云英拉着原耕耘说过几句悄悄话,觉得还真有可能。
但是她小时候受过什么惊吓呢?
向园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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