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园今年头一回吃香椿,原耕耘也是。
做了一凉一热两个菜。
热的香椿芽炒鸡蛋,一把椿芽切得细碎,拌匀在蛋液里。向园放了整整一勺油,油热下锅,炒出来的鸡蛋松散滑嫩,蛋香味和椿芽香味完全激发出来,浓郁鲜美。
凉的拌椿芽,椿芽切小段,加盐、麻油、香醋、又加了一点蒜汁和辣椒油,简单拌匀吃起来就很爽口了。
成亲时炒的花生还有,向园抓了一把花生仁,碾碎吹散红皮,加进去,味道立马又不同。
椿芽肥厚脆嫩,花生香酥可口,酸酸辣辣的,比香椿炒鸡蛋还清爽一点。
原耕耘舀着拌饭吃,吃了三碗。
向园看见他吃得满足,心里也觉得高兴,“我晚上熬香椿酱,熬好了蒸一锅馒头或者窝头,配着吃,又香又辣,保准好吃。”
原耕耘点头,她做的东西没有不好吃的。
他先向园一步起身收拾碗筷,“锅里我刚添了水,你洗洗手脸,去睡一会儿,我洗完碗就过来。”
向园习惯煮完饭炒完菜就把锅洗出来。
做完饭,灶里有余火,锅能洗得比较干净。洗完后,再添两瓢水,余火就能把水烧热,吃完饭再洗碗就很方便,尤其冬天天冷的时候。
而且两样分开洗,不管是洗锅还是洗碗,都不会让人觉得太麻烦。
除了洗衣裳,向园不喜欢做繁杂琐碎的清理性工作,尤其是刷锅洗碗这样的活计,把锅和碗分开洗,都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不会太讨厌。
原耕耘干脆就不怎么让她洗碗。
向园喜欢原耕耘有方方面面的原因,但最冲击她的一幕,还是樊云英走头一天,他来帮她挖山药,吃完饭还帮她洗碗的情景。
原耕耘沉稳可靠,向园愿意嫁给他,依赖他,跟他过日子。
但是因为有这一幕,向园嫁给他的时候满心欢喜,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耕耘哥哥,我来洗,你先去洗漱歇着,我一会儿就进屋找你。”
向园也知道心疼人的,她虽然跟着他跑,但重活累活都是他在做,肯定更累一点。
原耕耘不累,推她去洗手洗脸,“你不是想看西洋画吗,去屋里等我,一会儿给你看。”
其实那画就在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放着,她都没想起来自己找找。
向园只好进屋。
她不往床上去,今天跑了一晌,衣裳在外面沾了灰尘,她得换个衣裳再去床上睡。
原耕耘很快也洗漱好进来。
向园跟他商量,“耕耘哥哥,我们把外头架着的竹床搬进来歇晌用吧,不然中午还要换衣裳,太麻烦了。”
原耕耘这屋子进深两丈一,阔一丈二,中间有个隔断,隔成内外两间。
外间里只靠墙放了一张条案,中间是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内间就是他们住的这间,一张架子床,床头一个小柜,旁边是妆台——成亲前原耕耘买的,给向园梳妆用。床尾放着齐床宽的五斗方柜,墙角处是衣柜和向园的两口嫁妆箱子。
箱子对面的墙角放着浴桶,衣架在浴桶之后,作为遮挡。
如果放竹床的话,只能放到架子床对面、妆台和衣架逼出的角落处了。
原耕耘稍一思索,明白她的意思,“要不,我们在后头草堂里歇晌?”
虽然都是茅屋,但茅屋和茅屋也是不一样的。
原耕耘老爹年轻时也做过大官,后来辞官回乡做了个员外,他选隐居之处,建养老之所,当然不可能含糊。
虽是槿篱茅舍,茅草下头可都藏着瓦片的,墙体以木为主,下侧是砖砌的短墙外头嵌了木板竹皮,上侧是连扇槛窗。
这院子地方大,茅屋共有三楹。
前头一楹,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处,也是原耕耘他们的主要活动空间。
一共四间房,正中两间相互连通,一间是堂屋,堂屋连着的东间是樊云英住处,这两间房进深浅,只有一丈二尺深。
东西两间相对称,屋子进深深一点,内外隔开,朝庭院开门。
西边这间是原耕耘和向园现在住的这间。
东边原本是一间灶房,屋里隔出一角存放粮食,灶洞通着樊云英住的屋子,所以这灶房也只是冬天冷的时候用。
冬天之外的季节,他们就在院子里的棚子底下生火做饭,既透气又凉快。
中间一楹,跟前头四间对齐,不过只隔成两间,搭着东边一道走廊延伸到前头一楹来,通向院子里的一个凉亭,这样,前后两楹也算连通起来了。
后头一楹是三间,都是矮墙大窗,四面透风,没有门。
这一楹就是真正的茅舍了,屋顶只有稻草,没有偷藏瓦片,墙是木柱和木板,没有砖。
原老爹管这里叫琴房,此处也是他的住所。
风雨飘摇,屋顶早就开始漏雨,原耕耘把桌椅家具搬到前头去,又把屋顶修补了一下,短暂存储粮食用。
原耕耘说的草堂就是中间这一楹的两间,原本是个书房。
他拉着向园过去看。
这屋子空置着,除了摆放一些家具外,没有别的,收拾起来也容易。
而且旁边有一株高大的梨树,延展如伞的冠盖撑开,遮住大半房顶,此时树上开满白色小花,只有星星点点的嫩绿色叶芽。
再等半个月,进入夏天,梨花凋零,树枝长出叶子,一定凉快。
更何况窗外还有几簇茂盛的芭蕉,风掠过,空气都变得沁凉。
成亲前,原耕耘就想把这两间打扫了做新房的,只是时间紧,就没来得及弄。
“抽空收拾出来,热的时候就住这儿。”
向园也觉得好,自告奋勇,“我来收拾吧!”
屋里有家具,就不用挪床搬凳了,她只要打水清扫干净,铺上草苫子和凉席就好。这点活儿,根本不在话下。
原耕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心里存着别的关紧事,拉着向园回屋,拴上门,同她一起看画儿。
向园想看西洋画,原耕耘就露个封皮给她看,这画上人物与他们面貌不大相同,且封皮一页就颇为大胆,他觉得向园很可能看个封皮就不想看里头的内容了。
然而预测有误,向园没有不好意思,这画也只是大胆,其实并不露骨,最亲密的动作是亲吻,衣服虽少,重点部位都有遮挡的。
向园很好意思,一边看一边大惊小怪,“哇,西洋人竟然长这样啊!”
她没见过真的西洋人,但画上洋人的头发卷卷的,明明是一样的构造,但眼睛、鼻子乃至五官和整个身形,都和他们不大一样。
原耕耘也没见过西洋人,他觉得这画虽然画的西洋人,但这画可能不是西洋人画的。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更别说远隔千山万水,得漂洋过海才能去到的另一边了。
那边有没有避火图这个东西都不好说,更别说以他们为原本的画册了,他猜测这画很有可能是那个书生画的。
向园往后翻了一页,继续惊讶,“哇,他们的房子、家具竟然和咱们的一样啊!”
她觉得奇怪,“我看他们的衣服、发髻跟咱们不一样,还以为他们那边的屋子、摆设和生活习惯跟咱们都不一样呢。”
原耕耘:“你没错,这画错了,画这画的人可能见过西洋人,但应该没去过西洋。”
“这样啊!”向园又翻了几页,“他们那里的女子长得真漂亮。”
男人就很一般了,个子瘦瘦小小,留着一圈小胡子,头发也不好好梳,看着有点邋遢。相对来说,女子虽然也散着头发,但表情柔美,眼神深邃,风韵十足。
原耕耘不想叫她误解,道:“画上的人可能不是来自一个地方。”
这才是这画最大的问题所在。
原耕耘没见过西洋人,但他很小的时候,见过来自遥远内陆国度的商人。很明显,画上的男子来自遥远内陆国度,画上的女子来自海洋另一侧。
“还能这样?”向园眼睛更亮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你说多奇妙,他们一个来自这里,一个来自那里,却同时来到咱们这儿,遇见对方还和对方成亲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她甚至把这当成话本子看,都不觉得是画画的人画错了。
原耕耘:“……”
“向园!”
“嗯?”
“不看了好不好?”
向园掂起书瞅瞅,“就剩几页了,我很快翻完。”
然而下一页,就让她大开眼界。
“他们在干什么?”向园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山泉水都洗不干净那种。
她再也不嫌弃原耕耘对她那样了,比起这种的,她的耕耘哥哥再好不过了。
原耕耘:“……”
就不该让她看的。
他合上册子,“这画不好,画画的人什么都不懂,瞎胡画的,你忘掉它。”
他把册子扔到床底下,抱着向园滚了一圈,问她:“你是不是从来不会怀疑别人?”
向园觉得不是,她要是不会怀疑,根本不可能让阿文跟踪大舅大妗子的。
原耕耘觉得那叫敏锐,叫对危险的感知,不叫怀疑,可是向园却长着一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面庞,当然配套的脑子和性情也显出几分盲目轻信于人的样子。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想下来给我开门?”他说的是跟原丰收和梅大舅谈判晚归的那一天。
向园靠在他胸前点头,“你为我奔波嘛,我有点担心。”
“担心我?”
“嗯,”向园稍微仰起头看他,“我和娘等了很久,你都没回来,我很害怕,我怕你大哥欺负你,怕我舅舅反咬你一口,还怕天晚了你要走夜路,会遇到危险。”
“向园!”原耕耘心尖都叫她说得发颤,他倾过去,直直盯着她。
“嗯?”向园睁大眼睛看回来,眼神纯澈清亮,像两汪清潭,要把原耕耘吸进去。
“向园,宝贝儿,你亲我,这样亲!”
原耕耘第一次用有别于“向园”二字的称呼,以亲昵的,不舍的,怜爱的,娇宠的语气,这样说话。
向园叫他喊得脸皮儿都红了,她微微仰头,噘着嘴照原耕耘唇上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原耕耘喉结滚动,低头含住她如橙色蔷薇般红润的唇瓣。
吻密密麻麻落下,从唇角到锁骨,脊背到肋下,膝盖到脚腕……这些,不过是一场盛大旅途中,旅者行经的几处美好,而让人流连的好风景,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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