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山林一日一变,隔一天走,跟之前就是不同的感觉。
向园觉得这草好似更密了,树都比之前高了一截儿,叶子也都新绿新绿的,大日头照着,格外亮眼。
“这半个月都没下雨,要是下雨,长得更快。”原耕耘挑开一段横斜的树枝,让向园先过。
向园过去,他也没松手,递给后头的周满仓让他继续挑着。后头他哥他嫂子和黄穗安也得经过呢。
成了夫妻,原耕耘就不再避忌,进了山,稍微难走一点的路,他都要拉着向园走。
不用扯腰带,不用托胳膊肘,直接拉手,牵手腕,遇到深沟险壑、泥坑水洼,还会拦腰带着她过去。
不好走的地方向园基本脚不沾地,到小院时,别人鞋都脏了,她的还干净着。
杨可真的鞋也干净着。
原耕耘和向园在前头走,周满仓看见他们做什么都喜欢一惊一乍,不好大声嚷嚷,就挤眉弄眼让周二仓他们看。
周二仓一瞧,跟着有样学样。
都是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媳妇儿,原耕耘都敢牵敢搂,他有什么不敢的。不好走的路,他也要拉着媳妇儿走。
黄穗安跟在最后,连吃两批狗粮,都觉得有些撑了。
看到这样的景象,他还很后悔:当初跟九郎打猎,应该拉着他大哥一起来的。
大哥比他强,比他聪明,也比他会想,如果他来,或许能带着他们家也变得不同。
九郎都能带他,想必更不会拒绝大哥了。
不知九郎今年还愿不愿意再找人。
再次上山,向园特地换了一双趁脚的鞋,走起路来格外轻快。
其他几人不用说,也都是麻利的,没花多长时间,大家就到了小院。
原耕耘四人今天要去屏山第三峰,走之前他细细嘱托向园:“你们上去看看,等日头升上去了就下山来,晌午煮点饭吃,弄不完也不要紧,我们不会回来得太晚,回来了我们再去摘,很快的。”
他见向园点头,才往出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屋里有麻绳,你和嫂子都带一段拴腰上,在哪棵树上采,就把麻绳系那棵树上,一定小心脚下,别踩空了。”
“嗯嗯!”向园连声应下,摆手送他们出门。
周二仓憋笑憋了一路,他就是跟媳妇儿热络,也不会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这九郎成了婚,看着是真不一样了。
向园一点也不觉得原耕耘交代得细致有什么问题,他说要找绳,她就真去找了,找好了分给杨可真一条,两人一起往半山腰去。
今天二黄跟着她们。
“姐姐,就在那儿,你闻见香味了吗?”向园指着给杨可真看。
“闻见了,这鲜的比干的还香啊!”杨可真深吸一口气,摘了一片揉搓揉搓,那香味更浓了。
“你要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是长在树上的。你头一回说山芝麻,我还想山芝麻叶子长得跟夹竹桃叶子似的,闻着也不香,真能吃?后来满仓带回去,才知道不是田间地头长的那个野芝麻。”
向园把绳子往树上系,一边系,一边道:“咱们这边不知道这个能吃,我知道还是以前邻居家一个阿婆讲的。”
“那阿婆怎么知道的?”杨可真好奇地看过来,见她动作,又笑起来,“你还真系啊。”
向园点头,“当然要系,这山路石头多,有的还长了苔藓,稍不注意就滑空了,你也系上吧。”
杨可真刚还笑人,往前再走一步,就不小心滑了一下,她也不敢笑了,把绳头牢牢系在树上,“快讲讲,快讲讲,那阿婆怎么知道的。”
村里不比市井之间,市井之人因为吃喝拉撒都要钱,就把钱看得真,有点什么好的,恨不得自己吞完,不让人看见一点影儿。
村里人就不同,尤其靠近大山的地方,都是荒山野水的,没个人结伴走着还会害怕,所以谁发现什么好的稀奇的东西都要喊着大家伙一起。
一代一代都是这样下来的,有个什么野菜野果的,要认识大家都认识,不认识大家都不认识,就没有说哪种这家知道能吃那家不知道的。
这村里等闲又不会有外乡人来,所以到了现在,哪怕附近的山都蹚熟了,河也都摸清楚了,能吃的能用的东西还是那些。
这寻着一样好东西,可不就就让人激动又好奇嘛。
向园绑好了绳子,说话也不耽误折嫩叶。
“阿婆老家在北边一点,说他们小时候闹灾荒,没粮食吃,饿得很了就满大山找吃的,这山芝麻叶是他们找着的最好吃的一种。多少年了,她就念着这个味儿。”
“要我我也念着,真是不容易。”杨可真感叹道。
都不用向园细说,她都能猜到这阿婆的不易。
几十年前,她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听说北边是有过战乱和饥荒的,可能就是阿婆年轻时候的事。
“可不就是!”向园点头。
“可惜她腿脚不好,等闲不能往山上去,就是想找也找不着。还怕咱们这儿没有,她上山也是空跑。
“后来她知道我常上山采药,就跟我说那树长什么样,那叶子长什么样。我记在心里,回回上山都留意着,竟然也找到一片。有两株小的,我还移栽到家门口了,阿婆家门口一株,我外婆家门口一株。
“刚开始我很上心,想着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得好好照顾着,让它长得越茂盛越好。阿婆还笑我,说我比她这个念家的人还经心。
“我养着养着才发现,这东西好活得很,种在那儿,不用怎么照料,它自己就分出芽来了,跟竹子似的。现在我外婆家门口已经长一小片了。”
“真是奇遇,你看这事儿,要是加套词儿,写进戏文里,多有意思啊。”杨可真笑道,“多亏了你,让那阿婆又尝到这滋味儿。”
向园想想也是,阿婆比外婆去得还早,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别的心愿未了,但最后一餐饭,和外婆一样,阿婆吃到了想吃的。
原耕耘说的等他们回来再来捋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向园和杨可真都很能干,她们不紧不慢的,也赶在晌午之前把一片山芝麻叶都捋干净了。
就这,还是她们来回搬运,把大部分时间都耽误在路上的缘故。不然,她们肯定结束得更早。
这回叶子都比上回打的大些,自然也比上次打得多,两人每人都背了两背篓一麻袋下山。
都收回来了,两人也就不着急了,回到小院先喝了两碗水。
这是早上出门前就烧上的。
把头一筐山芝麻叶背回来的时候,向园看炉火还没熄,就把烧好的水倒进一个空盆里,盖上盖帘晾凉,又添了一壶坐在炉子上。
两人解了渴,就去旁边的山溪里清洗。
这溪水是山上流下来的水,实在清凉,两人洗了脸,又脱了鞋把脚泡在水里。
屁股下的大石头晒得热乎乎的,脚底又冰凉凉的,舒服得很。也没别的要紧事儿,两人就坐着多歇一会儿。
二黄也热,它跳进中间大一点的水洼里扑腾。
向园不管它。
歇好歇足了,起身穿上鞋,两人回了院子,琢磨着做些什么东西填饱肚子。
在灶房里转了一圈,面缸是空的,米缸里还有米。
山上原耕耘过去虽然常住,但他日子过得简单,除了米面油盐常有储备外,其他东西都是现吃现挖。
“咱们简单煮个粥吃吧。”向园看了一遍道。
客随主人便,杨可真自然没有意见。
煮粥的话都不用大铁锅,直接用砂锅,在炉子上煮。
向园洗了米,添了水,坐到炉子上。
山溪边的乱石缝隙中长了几丛小葱,她刚刚看到顺手就掐了,这会儿正好加些油和细盐腌上。
向园又提议把山芝麻叶焯水,焯过水,就没那么多了,晚间也容易带回去晾晒。不然,这样多背筐,即便他们人多,也难一下子全带走。
杨可真不大好意思,但想想她说的有道理,就还是应下,爽快道:“回头让二仓满仓给你捡柴火。”
村里就是这样,受了人情就要及时回报,有来有往才能走得长久。像向园这话,她大可不说,杨可真也不会觉得不对,可她提了,杨可真心里就更加熨帖。
早上才答应周婶子晚上去拿菜的向园:“……”
这来往得有点快,她都要记不住了。
两人趁着粥还在煮,赶紧忙活起来。
过一遍滚水,再过一遍凉水,再拧干团成球,全部弄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两人这才有空喝粥。
咸粥比清粥有滋味,没有麻油,向园腌小葱的时候点的清油,但是加了芳香味浓的山芝麻叶,喝起来就别有一番风味。
粥煮得稠,又香又黏,两人吃了一碗都觉得意犹未尽,又添了半碗才饱足。
锅里还有不少,向园多给二黄舀了一碗,剩下的就盖在锅里。原耕耘他们上山打猎,晌午顶多吃点干粮对付过去,粥盖在锅里,等他们下山来,随便添把火热一热,也能垫垫肚子。
忙完这些,杨可真和向园就没事情做了,两人又琢磨着要上山去。
“咱们在附近找找有没有月眠藤,这时候估计有絮荚脱落了,要是能找到就多存一点,就够这一年用的了。”杨可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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