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自从那一晚之后，隔三差五就去秦朝屋里睡，有时候睡地铺，有时候睡小塌，他现如今长得身高体长，睡在小塌上，看着还委屈巴巴的，秦朝让他睡床上，他还不乐意。
就在秦暮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秦朝突然开始做噩梦。
那是又一年的暮春，秦朝取出之前泡的酒，是他们来的路上泡的春溪槐。
三两盏酒下肚，秦暮有些不胜酒力，秦朝的酒量一直比他好。
秦朝突然问了一句：“阿暮，你会有一天突然不理我吗？”
秦暮恍惚，只是摆手：“怎么可能？我就算不理自己，也不会不理朝朝。”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什么？”
“回信？！”
“回什么信？”秦暮瞬间清醒，脑子像是被冰触了一下，连带着整根神经都被凝固了一般。
“哼！”秦朝双手抱胸，觑了一眼秦暮，“我昨晚儿做梦，梦里我给你写了好多信，可是你都不回我！！！”
原来是做梦……秦暮浑身忽然失去力气，叹了口气，走到秦朝身边蹲下，讨好道：“好朝朝，那只是梦，你难道要因为一个梦责怪我？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一定不会不回你的信，你肯定是记错了！”
秦暮信誓旦旦，秦朝又哼了一句，显然不高兴极了，“你不知道，我在梦里好难过，天天都看着望着你在的方向，希望你能给我回信，但是你连一个字都没有给我回过。”
秦暮沉默了一会儿，抱着秦朝的腿，言词恳切说道：“对不起，朝朝，我以后都会给你回信，一定一定不会不理你了。”
倒是秦朝一愣，她也是突然想起那个梦，但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晨间睡醒时，脸上泪痕未干，今天一天干啥都没劲，现下看秦暮一副伤心的模样，她倒是心中郁气散去，憋着笑道：“那肯定不能让你说句对不起就完了，咳，我现在又想吃槐花烧鱼了。”
秦暮抬起头，道：“我给朝朝弄！”
……
秦暮本以为是巧合，但过了几个月，秦朝精神更加萎靡，看上去似乎十分疲倦，独自一人窝在花园的秋千上，素手纤纤，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额头。
“朝朝，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秦暮慢慢走过去，坐在秋千椅的边缘，伸手握着秦朝的手，手指有些凉。
秦朝睁开眼，一双柔美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阿暮，是不是我们忘记了什么？我最近老是做梦，但梦里的事情，都好奇怪。”
惊恐感瞬间蔓延开，秦暮抿了抿嘴，笑得有些难看：“朝朝，你，梦见什么了？”
秦朝伸手抱着秦暮的腰，脑袋枕在秦暮的腿上，有气无力道：“梦到我嫁人了，那人的脸看不清，不过我们似乎还有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还挺可爱——”
“不可能！”秦暮突然打断。
秦朝抬眼，有些吃惊地看着秦暮：“阿暮，你……”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秦暮闭了闭眼，调整情绪，这才缓声说道：“朝朝，我们十八岁就从仙游离开了，来到这里隐居，你怎么会成亲？那都是梦，梦就是假的。”
秦朝张张嘴，看着秦暮肯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秦暮伸手摸了摸秦朝的脑袋瓜，以为此事就了。
不曾想事情才刚刚开始。
秦朝这一段时间，日日梦魇，不是梦见秦暮对她冷脸不搭理她，就是梦见梦里的两个孩子阿娘阿娘地叫她，到后来，她甚至在梦里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
“阿暮，虽然这个梦很奇怪，但我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了……”
秦暮没说话，哪怕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他只是笑着，假装漫不经心问道：“哦，长什么样？”
“唔，长得还挺好看的，奇怪，要是真要我和他成亲，其实也不是——”
“朝朝！”秦暮突然大声喊了句。
“……阿暮，你怎么了？”秦朝已经接受自己经常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也不会休息不好，但秦暮的脸色却不太好。
“朝朝，我们说过，不会婚嫁的？对不对？”秦暮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双眼紧紧盯着秦朝。
“是……是，我们说过如果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就不婚嫁。”秦朝道。
“朝朝，你喜欢你梦里那个人吗？”秦暮突然问道。
“啊，喜欢？”秦暮被问懵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和自己弟弟说喜欢谁这种事，还是有点害羞，她微微红了脸，“怎么会？就是梦而已，怎么可能这世界上真有这个人。”
“万一呢？万一这世界上真有这个人？”秦暮问道。
“万一……真的有……”秦朝眨眼。
“不会有，就算有！这个人害你做噩梦，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秦暮打断秦朝继续往下想的思路，转移话题，“我们是不是在这里住太久了，还是说这里不干净，最近怎么老是做噩梦？”
“说啥呢，别人不知道，这里干不干净，我们还不知道？”秦朝瞪了一眼秦暮。
他们就是做了除祟驱邪的事儿的人，来这里这么久了，还真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没有遇见过。
一般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这里，干净的有些可怕。
秦暮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问题，不然秦朝不会天天做梦，还梦见那些东西，他忽略心里那诡异的惊恐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要是朝朝还梦见其他的东西，该怎么办？
他想说离开这里，但如果离开这里，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里是他从小和秦朝在书里看见的一个地方，他们小时候曾经约定过，长大之后要一起来这个花神栖息之所的。
秦暮站在水池边发呆，似乎察觉不到天空逐渐下起的雨。
“人间有一人名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身后一道少年音传来，秦暮身形一滞。
“我曾在医书上看过，说是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一模一样的世界，都在发生着一样的事情，但有些小世界因为一些蝴蝶的介入，你就是这个世界的蝴蝶。”
秦暮转身，一张熟悉的脸出现他的瞳孔里。
“药师隐。”
“哦，公子认识我？”
“你说我是蝴蝶，蝴蝶认识你，不是很正常吗？”
“蘧蘧未必都非梦，了了方知不落空，小公子与其在这里发呆，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秦暮想了想，药师隐的医术他倒是认可的，但其他的，必然是那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这次才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他没想到自己都离家这么远了，那人竟然还能找上门来。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只能告诉你，我帮不了你，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你这里也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秦暮拒绝得干脆利落，他不会再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错误。
“阁下果然不简单，我家公子想要和您见一面。”药师隐笑道。
“你告诉他，一切都回不去了，也不是，呵呵，你告诉他，死了，什么都能回去。”秦暮说完，扭头就走。
“小公子，请稍等，我有一药，可以助眠，或许用了此药，尊……夫人，就不会受梦魇所扰。”药师隐追上去。
秦暮脚步一顿，回头。
药师隐笑：“我只是想知道，阁下或许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家公子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但你的事情，小药师，你也无能为力，如果你能早点认清楚自己的心，就别再掺和你家公子的事情，说不定，你的事情就不是事情了。”
说完，也不等药师隐没有反应过来，扯走他手里的药袋子，扭头就走。
没过多久，秦朝又做噩梦了，反应过来的秦暮气红了脸。
上当受骗了，但他现在去找人，他也找不到。
而且，他现在修为不够，要真和那位对上，怕是也只有挨打的份，只得认栽。
秦暮这下不止是生气，当秦朝问出“阿暮，你，有一天会杀了我吗？”这一句话的时候，秦暮觉得这个世界完全就是在作弄他。
秦朝日日梦魇，梦见的东西越来越多，全是秦暮不想要秦朝知晓的事情。
秦暮日日看着秦朝被梦魇折磨，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到底是秦朝的梦魇，还是自己的梦魇。
反倒是，后面秦朝不怎么做梦了，自己反而陷进那些梦魇之后，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日日夜夜睡不着。
秦暮有一日，忽然对秦朝说：“朝朝，要是，要是你的梦里那一切都是真的，你，你会原谅我吗？”
秦朝仔细打量着秦暮的脸，笑道：“傻阿暮，那都是梦，肯定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
秦暮凑近抱着秦朝的小腿，抬着脸，一脸急切地看着秦朝：“你会怎么办？”
秦朝摸了摸秦暮的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阿暮，你可曾有过心悦的女子？嗯？”
屋外忽然下起雪来，本来四季如春的迦南，最近天气忽然变冷便罢了，但没想到竟然下起了雪来，月光映血光，照在秦朝那张脸上，惨败无比。
秦暮心如擂鼓，心里慌张得不得了，一双眼睛看着秦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什么？”
快了快了，快结束了，即将回到主线[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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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朝暮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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