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姚璎玑久违地连番做了好几个梦,每个梦之间好像没什么关系,又好像都联系在一起。
但梦里没有她自己,她像个别人看不见的鬼一样,站在一旁观看发生得一切。
梦里有小舅舅,小舅妈,还有姜明月,有凌正熙,凌正熙后院的那些女人,前世谋杀她的那个姨娘和凌正熙依然同榻而睡。
在一床之隔的纱帐外,凌正熙怀中的女人又变了,年轻陌生貌美,在与同曹的觥筹交错,嬉笑玩闹中,她飞到了夜空中,夜空越来越深,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她最后飘到了西北驻防总署停了下来。
凉州月,离人思,故友心,杯中酒,水中影,对影成三人。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又要离开我?”醉客反复呢喃,重复千万遍,彷徨、痛苦。
两侧的卫兵严肃庄严,但眼神里的担忧出卖了她们的内心,她们的将军总会在月圆的时候失去理智地酗酒,然后昏昏沉沉睡上三四天,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又恢复到正常的模样。
“姑娘!姑娘,起来了。”姚璎玑睁开眼,采蘩终于把她晃醒。
姚璎玑抬眼看了看窗外,天才蒙蒙亮。
被硬生生从梦中拽出来,一时间还有些迷迷瞪瞪。
“宫里刚刚传来了信。”采蘩将手中的密信递来。
姚璎玑瞬间不困了,打开信,里面就七个字:姜家且眼下无碍。
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
既然天蒙蒙亮了,那就直接洗漱起床了。
让采蘩看着门,她自己缩到系统里面上免费的网课去了。
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新任务,所以她没事就捣鼓系统,东看看西看看,看有啥可以白拿的好东西。
结果在一个“网课”的栏目里面发现了各式各样的学习课程。只要学完一门课程,就可以增强相应的属值,比如她目前正在上的世界文化课,每上完一节课,就能增加0.5的个人魅力值和开放值。
这两项属值要是用点数去兑换的话,0.5的个人魅力值起码要四五十的功德值,相当于她做两三次任务了。
而且系统还会根据不同时空的宿主的个人状况,推荐最适合她们的网课。
因为婺周国所在的世界,未来三十年会进入大通商时代,前世虽然婺周国在天玺帝统治后期变得四分五裂,但大通商的洪流依然席卷了这个混乱的战火连天的国家。只不过当时的婺周国已经不能从大通商时代里捞到任何好处了,反而因为政局混乱变得很被动,让外国人把本国的钱全部赚去了。
系统五星推荐的世界文化课,无外乎是让姚璎玑能提前做好应对大通商时代的准备,因为此时的婺周国虽然有通商口岸,但除了沿海的几个城市能见到外国商人外,其他的内陆城市,外国商人都很少,即便有也基本是西域属国来的波斯人——硬要说的话,这些生活内陆各地的西域波斯人其实都不算外国人,因为他们祖上好几代就已经加入了婺周国的国籍,很早就已经在西域定居下来了。
姚璎玑跟着系统才上了不到两个时辰的网课,就听见采蘩唤她。
她进系统全都是以打坐的样式进行的,被打扰也不过是从打坐的状态中睁开眼罢了。
采蘩见她从打坐中回神:“姑娘,五儿刚刚过来传话,说小舅爷的车马已经到了燕郊,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到京城了,让咱们准备着到侯府去,去侯府的车马已经备好了。”
稍微拾掇了一下,姚璎玑随着母父兄弟一起往侯府去。
姚府距离侯府不算太远,但坐马车过去也要小半个时辰,她们一家人到的时候,侯府报信的人说舅爷已经快到城门外,就要进城了。
姚敏先下马车,顾青书次之,最后是顾鞅和姚璎玑。
“璎玑过来。”姚敏招呼女儿跟在她身后。
所以进侯府的次序是姚敏、姚璎玑、顾鞅、顾青书。
侯府的老嬷嬷见到姚敏进府,便叫一个丫头去传话:“你快去南书房,说少君带着小少君和顾家三爷回来了。”
昭勇侯府从来就不认姚敏与儒臣的婚事,所以下人通报时,是直接略过顾青书的。
姚敏带着女儿儿子和情人,到正房没见到母亲,便知母亲必然在外间的南书房办公。
绕过长廊,过两个垂花门,就到了整个侯府的正中心——昭勇堂,南书房在昭勇堂的下方,平日里昭勇侯就在此处接待外客,这里也是她办公的地方。
“母亲。”姚敏拉着女儿的手进入书房内,给姚侯行跪礼。
姚侯只抬眸轻瞥了一眼,随即继续挥动手中的笔:“你来干什么?“
“女儿回家来看母亲、弟弟和侄女。”
姚侯闻言,轻笑一声,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孩子在,不想在孩子面前贬低母亲,就又把话憋回去了。
过了会儿才吩咐:“布谷,带她们到东厢房等着。我忙完了再过来。”
布谷嬷嬷:“二少君,小少君,请随这边来。”
东厢房的布置明显就不像是一般待客的房间,倒像是世家小姐公子生活起居的住所。果然布谷嬷嬷前脚刚离开,姚敏的陪嫁嬷嬷庆芳姑姑就充满怀念地道:“二十几年了,还和从前一个模样。”
“就是牌匾被取下来了。”另一个姑姑叹息。
姚敏自从离开姚家之后,她的房间被保留了下来,但是牌匾却被姚侯下令烧掉了。这说来说去又绕到了姚敏的婚事上,两个姑姑立刻闭嘴了。
姚敏倒是反应平平,她来之前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些尴尬,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再者和母家僵持了这些年,她也悟出了一些应对之道。
既然分又分不开,割又割不掉,那就各取所需吧,至于如果实在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那便走就是了。
姚敏很是自然地走进自己从前的书房,桌岸上还摆着二十几年前她摊开的那本书,如今她重新坐下,继续翻阅起这本书,好像从未离开过。
其他人见她如此反应,自进屋起就绷紧的弦也渐渐放松下来,各自找事做去——翻书的翻书,喝茶的喝茶,发呆的发呆,研究房内摆设的研究房内摆设。
又过了快小半个时辰,屋外进来一个丫头传话:“少卿和小少君到了。”
姚家还留在京城的人,目前也就只姚侯和姚敏母女三人,家里下人也并不算多,再加之此次回京事发突然,且低调出行,不通外人,所以来接亲的也就她们几个至亲而已。姚璎玑跟在母亲身后到侯府侧门等候,前世小舅舅很疼她,但和姥姥一样,自从她嫁给儒臣之后,舅舅也断绝了和她之间的来往。
一行马车车队缓缓驶来,慢慢依次停在侧门外,等候多时的侯府仆从立刻到马车前帮忙,几个身手矫健的侍女跃身飞到车上,撩起马车帘子:“恭迎少卿、小少君。”
一个年轻的美男子率先从帘内伸出头来,他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眉眼处带着几分风流飘逸,顾盼动人,潇洒英武,全然富丽贵公子的尊容气派。
美男子轻松跃下马车,眼带笑意,充满欢欣地四处张望。他的两个随从也从前后两架马车下来,和自家主人一样快活地四处看。
这俊美的年轻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姚璎玑唯一的小舅舅——姚束。他虽然为人夫为人父多年,但毕竟年纪尚小,不改天真浪漫的本性。
姚束向母亲行礼。
姚侯摆摆手,只关切自己的小孙女儿:“明月呢,你别把孩子给忘了。”
姚束敲了敲马车头的木框:“小月儿,姥姥叫你呢,快些出来让姥姥瞧瞧。”
一个头发甚短,眼神坚毅,表情严肃的小女孩从马车里伸出了脑袋,她神情庄严,微微皱眉,明显不满父亲在人前叫她的小名。
姚束向女儿伸手,要接她下马,但小女孩直接拍掉他的手,自己撑着车杆轻轻松松跳下,稳稳落地。小女孩走到姚侯面前,单膝跪下:“姥姥吉祥万安,福泽如海,明月代母父问姥姥安。”
姚侯伸手扶她:“好孩子,快起来。”
见孙女如此标正,不免心里叹气,有些自我怀疑起来——她是不是教育方法有什么大问题?怎么三个孩子里面就有两个稀奇古怪的。
一个女儿叫她丢尽了脸面,在人前完全抬不起头,一个儿子总有股吊儿郎当的流气,虽然在同层次的贵公子中,也算文武双全之辈,但总给人不靠谱的感觉。
不过目前看起来孙女们都还像样,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姜明月在父卿和姥姥的引介下,又向姚敏和姚璎玑问安。
姜明月比姚璎玑岁数上大几个月,所以叫姚璎玑一声“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姚璎玑的感受有误,她总觉得姜明月对她有敌意,她回忆了一下前世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十四五岁,虽然谈不上亲热万分,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这种奇怪的敌意难不成是她的感知出现了障碍?
姚侯对布谷嬷嬷吩咐道:“让大家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装卸行礼。”
然后对其他人说:“往里去吧。就咱自家人,边吃饭边聊。”
一行人往里行,布谷嬷嬷令两个机灵可靠的粗使丫头看着行李,别让人偷拿了东西去。其他仆从都先去用饭。
姚府府上很少有小厮,基本都是年龄各异的侍女姑姑嬷嬷们,她们大多行伍出身,不一定能文,但一定能武,看护行李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家里少数那些小厮全是家生子,从小就养在府里,做些辅助母亲姊妹的活计,鲜少受外部污染,和市间流通的皮肤滥|淫的长|吊|臭|货全然不同。
家宴分两桌,里面一桌,外面一桌。
里面一桌坐着顾青山、顾鞅父子俩。外面一桌正中坐着姚侯,姚侯两侧分别是姚敏和姚束,姚璎玑坐在姚敏旁边,姜明月坐在姚束身边。
姚侯:“你这次回来还没有说是为什么。”
姚束给母亲和姐姐夹菜:“玄戈让我不在信里写,只说到家了再说。”
姚束的妻主学名就叫姜玄戈。
姚侯赞同道:“小心些也好。”
姚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玄戈担心她母亲不同意,所以想要先斩后奏,把孩子送回来,到时候她母亲就算不同意也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姚侯疑道:“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还要先斩后奏。
姚束看了一眼女儿:“其实就是月儿想要到京城来考学,不想接手家族世代相传的戍边之业了。”
姚侯听后大受震撼,戍边是姜家人世代传承的基业,姜明月是姜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她若是不想继承家业,那姜家的没落就要开始了。
难怪需要先斩后奏,这事就算姜明月的母亲姜玄戈同意,她在京城的姥姆们都不会同意。
姜明月皱眉解释道:“说过多少次了,不是背弃戍边家业,而是想在京城考学。京城考学比在任何地方考学都要简单。戍边的事,可以以后年纪大些再论。”
姚侯问道:“此话怎讲?”
姜明月道:“虽说科考在任何一地都有开设考场,但是唯独京城所给的生源名额最多,再者京畿多名师,易交友,若是能登科上榜,只人脉这一样就不知比在凉州好上多少。试问朝中科举出身的大员,有几个是偏远地区来的?”
姚侯看了儿子一眼,斟酌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先在京城考了功名,之后再回凉州掌管家业?”
姜明月点点头:“正是如此。”
姚束疑惑看了一眼母亲,迟疑道:“但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反正最后都是要回凉州,何必中途非要去考功名呢。”本朝的武官并不像文官那样非要有功名傍身才能担任。
姜明月道:“额吉你念过许多书,但不一定都记得,那这些书都白念了吗?”
姚束:“这与念书又不同,有学问的人不见得就能考上功名,考上功名的不见得有多少真才实学,大多数人考功名不过是为了获得一张入仕的资格券,你未来要继承你母亲的爵位,与其把许多时间花在备考上,不如多跟在你母亲身边学些真本事。”
姜明月摇头,抱胸不语。
姚侯还以为他妻卿俩都同意了明月返京,这样看来只有玄戈同意了,姚束只是被妻主派来送女儿的。她打圆场道:“既然已经到了京城,就先暂时住下,你若是真担心明月荒废了武艺兵法,就时常提点她,不叫她懈怠。你还记得小时候练了多年的剑,后来突然一天又要改学枪法的事?当时所有人都反对,甚至你的武学老师都不支持,只我默许了。现在看来,你的枪法出神入化,甚至还能打败之前在剑术上胜过你的对手。可见有时候母父的决定不见得都完全正确。”
姚侯这番话倒是让姚璎玑听着很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姥姥是个很专断的人,她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就像她认为自己的女儿错嫁,就立刻断绝关系,不再有实际上的来往。任谁当说客都不管用。
如今看来,或许是她前世的偏见。真正的姚侯有其开明宽容的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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