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阁虽说不上声名赫赫,却也完全与籍籍无名沾不上任何关系。
自走出官府后,一直不言的姜礼侧首问道:“少爷从未听闻过礼阁的名号吗?”
温让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离商道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经姜礼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压根就没有询问过礼阁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他难得又恢复了从前说话都温吞的模样,不太肯定道:“我没有听闻过,但丁大人既然能给我们指路,想必应该是能说到一处的吧?”
姜礼只是单纯的好奇,“少爷都不知道礼阁具体做什么生意,那一会儿到了,您打算以什么理由去言说那位唐老板呢?”
温让完全没有注意到姜礼这些话已经就差明摆着告诉他:我知道啊,你怎么不来问我?
他陷入短暂的迷茫,诚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上天有好生之德。”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姜礼为这一串字句总结出了自己精辟独到的看法。
“那一会儿少爷见了唐老板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让姜礼试试?”
温让缓缓地点头,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双眸子里遍是笑意。
连同语气都变得松快起来,“我吃软饭这件事这么早就提上日程了?”
姜礼又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了,心里暗道为什么温让在欺负他这条路上走得这样津津有味。
夫人的手比自己小上一圈,温让可以很轻松地握在手里,严丝合缝,就像是命定的归宿一样,偏热的掌心暖着稍冷的手背。
“少爷在京都也没有去过礼阁购置用品吗?”
这话一说,温让便清醒了过来。
不是他记性不好,实在是原主只留给他这么些年乱七八糟的回忆。
今日不是吃醉了酒,就是又去见了哪个狐朋狗友。
明日不是去祠堂罚跪,就是被温夫人拧着耳朵听着训话陷入沉睡。
他有些无力,“从前我过得荒唐,所以就没有怎么……”
“少爷,姜礼都明白的。”
姜礼很少会这样直接出言打断自家郎君,但也实在是不想见到温让满脸都在找借口的着急模样。
温让静静地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小礼,我与从前不一样了。”
礼阁的门面不如其他商行那样占地面积大,但内里的装潢质朴却又隆重,透出一股书香气息的同时,又让人忽视不了墨韵底色。
温让这才了解为什么姜礼会问他从来没去过礼阁购置用品这句话的缘故。
店铺里的掌柜问道:“二位是来选墨锭的?有其他特别的要求吗?礼阁可以为主顾量身打造合乎心意的墨锭。”
温让恭敬见礼:“在下是来拜见礼阁东家的,不知现下唐老板是否空闲?”
掌柜被上面的掌事特意交代过,所以在温让问出这句话时便知道了他的来意。
“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温让不疾不徐,从容应答:“鄙姓文。”
掌柜对上身份,便招呼了店内的伙计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文公子请随我来。”
温让在外面走动也不好一直牵着夫人,但他始终离姜礼的距离很近,近到姜礼觉得有些不合规矩。
姜礼小小声提醒道:“出门在外,少爷与姜礼的距离不能过于亲密。”
温让内心委屈,牵不到夫人也就罢了,还要保持距离,这放在现代社会是要被指指点点的。
于是他委委屈屈地往后撤了一步,跟在夫人身后显得格外乖巧。
姜礼语塞,他说的距离是自己跟在郎君身后,而不是温让自己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好在路程也不远,温让跟在自家夫人身后上楼又走了一小段路,便见掌柜扣门。
掌柜恭敬道:“掌事,文公子到了。”
内里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干脆简洁。
“请文公子进来。”
掌柜得了授意,轻推开门,随后往右侧身相让,“文公子,夫人,请。”
常说掌柜个个都是人精,看来此话并非是空穴来风,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瞧出二人的关系,温让对这样的观察力感到叹服。
会做生意的人简直太可怕了,温让心想。
屋内桌上的茶水还在炉上,烟雾缓缓溢出来,而桌上摆了一套茶具,三只杯盏放于其上,显然是早有预料,等候多时。
温让同这位掌事见礼,禁不住好奇道:“掌事料事如神,莫非是会卜卦?”
掌事闻言笑道:“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只不过丁大人有过交代,所以在下预料到了文公子不会耽误时间而已。”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落在温让身旁的姜礼身上,不过仅仅一瞬便又收回了视线。
“鄙姓黎,名雅南,若文公子不介意,可以叫我黎掌事。”
温让听到此人姓黎时,不免有些疑惑,“可是唐老板今日不得空?”
黎雅南从善如流接话道:“云朝各州都有礼阁铺面,唐老板实在是看顾不过来,所以各州的礼阁掌事便能代替唐老板商议生意。”
姜礼抬眼,目光轻描淡写地在黎雅南身上停留一瞬。
温让不通商道,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两两相望,唯余沉默。
黎雅南眨眼,无辜地看向姜礼,似是单纯的疑惑。
温让正在思考怎么开口时,就听见身侧夫人说道:“劳烦黎掌事为我家少爷准备好材料,余下的事情由姜某来同您谈吧。”
黎雅南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镇定道:“在下会吩咐伙计安排好文公子所需,请夫人放心。”
说罢便传来了伙计,在一旁嘱咐。
温让茫然地看着姜礼:“谈生意我也需要展示手艺吗?”
姜礼看着呆呆又好骗的郎君,就跟年龄尚小的孩童在问家长:吃完饭我要表演节目吗?
他温声道:“对啊,少爷不拿出手艺,难不成凭一番胡扯就能让黎掌事对您信服吗?”
姜礼不禁好笑,平日里的聪明都拿来逗弄自己了,其他时候的温让简直就像个小呆瓜。
温让不懂,但夫人说的肯定是有道理。
他点头赞同:“是,夫人说得对。”
这边黎雅南也打点好了一切,让伙计先带温让去另一间屋子。
温让不放心,低声道:“若是他欺负你,记得大声叫喊我的名字。”
姜礼笑问:“少爷会功夫吗?”
温让没忍住上手捏了捏脸:“一点点。”
姜礼唇边勾起笑意,遍是单纯乖巧,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温让被带走后,黎雅南将这道门关上,便形成了一个私密的谈话地方。
他转身对着姜礼鞠躬道:“东家安好。”
黎掌事刚才那一遭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可谓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我和我。
“这位便是我流落在外且素未谋面的老板娘吗?”
未等姜礼说出什么让他丢饭碗的话,黎雅南赶紧讨好道:“您这是在和老板娘演什么有趣的话本吗?”
“黎某前些天读过一本,叫做《吾劳苦干,卿食软饭》,倒还挺符合您二位的。”
姜礼叹了一口气,“黎掌事,我怎么不知道,各州礼阁的掌事可以越过我自己去洽谈生意?”
黎雅南简直冤枉,恨不得以头抢地尔,哭喊着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民做主。
他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想着从今日开始,就要出去切身感受民间疾苦了。
姜礼太了解这个人了。
黎雅南是一个喜欢自我脑补的人,平日里没事就捧着话本看,就沉默这一会儿不知道是幻想到他去沿街讨饭,还是回家继承家产接受联姻过上要死不活的生活。
所以姜礼打断了他的思绪,“各州掌事若是越过我私谈生意,那第二日就能被我送进去吃公家饭。”
“但黎掌事可以,毕竟黎掌事不缺礼阁这一点小钱。”
黎雅南受宠若惊,摆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老板抬举我……”
“行了行了,给你台阶是让你落脚,不是让你滑跪。”
黎雅南这才又恢复了些正经,“小礼这是要以自家产业相助夫家?”
姜礼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
看,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了。
黎雅南唇角已经控制不住地上扬,但还是附和道:“嗯嗯嗯,没有没有。”
姜礼神色复杂,“你以后还是少看点话本吧,脑子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可别都脏了。”
黎雅南完全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得寸进尺道:“东家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好想让他回去被迫接受家族联姻啊。
姜礼笑道:“黎掌事这样有趣,不如我成全你,回家去做话本里先婚后爱的郎君角色如何?”
黎雅南立马正经道:“东家,您看这边需要小黎做些什么?”
天空一声巨响,小黎闪亮登场。
姜礼也收了轻松姿态,问道:“京都之中,你可还记得同温氏对家的生意门户是哪些?”
黎雅南虽说性情跳脱自由,办起事来却很牢靠,对商道稳扎稳打,以及对各处的消息都算是灵通。
他总结得精简:“花灯生意上,温氏和安氏两家分庭抗礼,原也是两家侧重不同,温氏重新意产量却不足,安氏重传统却不应时局,所以一直以来也可以说是相安无事,互不损利。”
这话说得蹊跷,姜礼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京都花灯生意上,出现了新的姓氏?”
黎雅南的点头印证了姜礼的猜想。
“不过不是一家,也不算新。”
温老爷子在万寿节上献礼出了差错,那就代表要么是皇城内的宫灯坊出了眼红之辈,要么,就是温家内部出现了内鬼。
姜礼本就着眼于调查京都里是否存在这样突然兴起的花灯商号,眼下又确实如意料一般,只是他不知道黎雅南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黎雅南补充道:“袁家从前就在做花灯生意,只不过最近才生意景气了些。”
“东家还记得,棠坊在被姜家骗走掌印后,容夫人郁郁寡欢,生下孩子不过三年便走到了尽头,而在这之后,姜家便将棠坊这两个字撤了下来,换了其他的名号。”
姜礼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一家,不知东家为哪里人,也不明姓氏。”
“店铺名为,棠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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