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盛告辞后，越发觉得方才那位药师不一般，极大可能是给太子制毒之人，看他们统一的着装，恐怕都属于太子麾下的暗卫成员。看来檀启手中的能人义士，远比他想象中的多。
檀启跟着侍卫朝门口走去，眼睛却始终跟随远处朝东宫内院走去的那位药师，这人到底是谁，在东宫来去自如，想必是檀启及其重用之人。
宫里的长街旁是高高的围墙，从前的檀盛没有注意，如今身体虚弱至此才发现出宫的路很漫长，从东宫离开，经过了三道关隘，终于见到了宫外停着的马车。
只是檀盛觉得奇怪，此时正是上朝的时刻，路过的门庭却格外安静，而方才的太子亦稳坐东宫，没有前往朝堂议政。即便当今陛下不理朝政，但至少丞相和几位重臣也应当和太子拜前往翰林拜见陛下而后议政。
檀盛没有再多想，看着马车的帘子降下，立刻将含在嘴里的半颗没完全吞咽下的解药吐出来包好，兴许这能为刘君则研制出解药提供更多的机会。
冀州竹屋
“你回来了。”凌景之在门口等檀盛
“你一直在等我。”
“没有，随便路过，刚好遇到。”凌景之没承认，其实他早就在这门口坐着，担心檀启会不会做什么事，也担心檀盛如今的身体状况能不能站着回来。
“来吃饭吧。”凌景之带着檀盛来到竹屋回廊的餐桌旁，是一些农家的菜，香气扑鼻。
都是凌景之的手艺。
“都是你做的？”
“我的厨艺不比你差。”这几个月来檀盛总是主动提出下厨，而凌景之在发现异常后，也是想要将他从这些活里支开。
檀盛坐下拿起碗筷浅尝一口，很是惊艳
“你从前是不是去御膳房待过。”
“做饭而已，哪里能难得到我。”其实凌景之哪里去过御膳房当值，也不是什么灶神下凡，这些是凌景之发现檀盛异常之后，每天帮周围农户打理田地而学来的厨艺。
檀盛笑，说着又添了许多菜，给凌景之也添了不少。
“你若想吃，我天天给你做。”凌景之道。
“想不到我虽然是个身败名裂的前皇子，却有人愿意为我下厨。”檀盛脸上满是欢喜。
“身败名裂才好，这样就没有旁人愿意嫁你。”
“大白天说什么呢。”檀盛越发觉得凌景之这些日子讲话越来越和以往不同，似是少了不少那些无形的束缚，檀盛自然也喜闻乐见。
小院里吹着惬意风，平凡简单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快到日落之时，刘君则来访。
“今日入宫可还顺利？”
“顺利，只不过你日后不要再来了，派旁的人来也好，檀启一直在盯着你。百医门的事他已经知晓。”
“无妨，就是我来才好，若是派其他暗探，恐怕才恰恰能让檀启顺藤摸瓜找到我们那些藏着的人和事。至于百医门，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多他一个也没关系。”
檀盛点点头，刘君则说的不无道理，但此地确实不易久留
“你日后小心行事，檀启做事不会顾及任何。”
“我此次前来，是因为毒药的事已有眉目。”
“说来听听。”
“我派人跟进了冀州连家的事情，屡屡失败，但最终却没想到在常见安妻女口中得到了消息。”
“她们？”檀盛有些意外，这对母女想不到还会和此事有联系。
“对，常夫人兴许是愿意相信你，也始终记得是你为他们安排了身份。”
原来在常见安妻女搬去乐坊不久后，檀盛就计划着给她俩安排一个身份，本想着和其他人一样唱歌跳舞，但暖笙坊虽然是京城第一清坊，也少不了偶尔有喝酒闹事、借酒装疯的人。
常夫人不能放心带着女儿去乐谣坊或者舞优坊，而八音坊又需要对于乐器机械类精通，自然也不合适。檀盛思来想去，破例将他们二人安排至只有熟人才能进入的司统坊名下，作为采买人员。
“只可惜还没有得到机会把常见安救出来。”
“檀启见不到兵符，想必也不甘心杀了常见安。”刘君则道
“接着说吧，毒药如何？”
“她们一家人在三年多前被太子接去冀州严加看管，这三年以来，她们虽然行动受限，但亦发现太子背后有一个完整的暗卫体系。里面都是高手，而这些高手中有些是自愿投靠至太子麾下，有些则是根据檀启的需要被强行带来的人。”
“强行带来？如何带来？既然是高手，为何毫不反抗。”
“他手下的暗卫家里几乎都没有人了，无牵无挂，投名至当朝太子门下，也是一份好差事，但很蹊跷......”
“能做这行，恐怕本就是家里面出了大事小事的，还是说，你怀疑这都是檀启安排好的。”
“正是，这便是檀启的安排，檀启选中对象后，会把他的家族背景摸得清清楚楚，随后制造各种意外让那人与至亲分离。有的是家里人一夜消失，有的是家妻被重伤需要钱吊着命，更有胜者，举家被灭，独剩一人。”
檀盛眉间紧蹙
“若真是如此，檀启也太过于心狠了，再怎么说那些人都是为他赴汤蹈火的人。那些踌躇满志去东宫投靠太子的人，却不知自己奋力拿到的前程，亦等同于葬送了自己从前身边所有的至爱之人。”
“没错，而冀州连家，便是举家被突如其来的歹人灭族。我查过，连家在多年前始终在冀州以医术小有名气，算不得济世圣手，但也不曾的罪过什么人，冀州城里几乎家家都去连家的医馆看过病。但在七年多前，却突然遭此横祸，当地的官府只是一张简单的布告将罪责推到了几位附近山头打家劫舍的山贼身上，想来是因为案子只能终结于此。”
“可怜那人，现今亦不知晓自己举家被灭正是他所效忠的主上的行为。”檀盛感叹
“现下此人，便是我们要找的解毒的关键。”
“我今日，怕是已经见过此人了。”
“哦？如何，是否可以更进一步接触？”刘君则问
檀盛摇头
“恐怕有些难，我不曾见过他的脸，他穿着暗卫的制服，脸上带着面具。我是看他腰间佩戴药囊，又上前来为我把脉才隐隐觉得有问题。”
刘君则思索着准备查这人的底细
“我派暗卫进宫。”
“不可，之前也罢，上回出事后檀启换了宫里的人，我们的许多暗卫也被换了下来，现在若再是派人进去等于自投罗网，等我再去，看有没有机会接触他。”
乐谣坊为了安全起见，京中的人手皆按兵不动，刘君则考虑另寻他法找到此人。
刘君则想起檀盛中毒状况，又问道
“你可曾服用了解药？”
檀盛点头
“服用了，不过还是留下了这小半颗。”檀盛说着从怀中拿出包好的半颗药丸，打开给刘君则。
刘君则打量了这半枚药
“若是能研究出来就不必依赖于檀启了。只是……”
刘君则是担心檀盛少吃这半颗药，体内的毒便也少了半分压制。
檀盛看出刘君则的担心
“少吃半颗无妨，重要的是通过这点东西日后彻底解毒才好。”
===几日后===
刘君则辗转多次，通过一位乐师的堂兄联络到了宫里的人，印有乐谣坊标识的信由特殊密语写成，放入小筒跟着信鸽来到冀州。
‘连去清’
檀盛解密完信上短短的几个字，刘君则这是查到了太子身边的药师，他果真是连氏后人。
刘君则早就提到，连家擅长制毒和以毒攻毒，他们家在冀州百姓心中是威望很高的医门。檀盛猜想，这位高手既能制毒又能解毒，那本残破的百医书，会不会他们那里也有。
檀盛想起刘君则那里的百医门印章，他这些年也只见过一次，印章藏在他常戴的发簪里。那印章曾经是多少医学世家的精神依托，或许印章可以作为引出连去清的办法。
檀盛记得百医门印章是一个形似树的形状，印章不大，雕刻的却很精细。
这棵树是神树建木，传闻神农登建木寻找治病救人之法，这也是百医门创立的初衷：集百家之所学，救万户黎明百姓。
===十几日后===
檀盛和凌景之一同在院子里做一些机关小玩意，地上还堆着不少木条和图纸，这些都是穆晚曾经研究的，只不过自从穆晚这位机关术大家去长公主府后，那些东西就搁置了，现在檀盛托刘君则拿来和凌景之一同研究这手艺活。
厨房里正煮着饭，谷物的香气飘满整座院子，檀盛正打算起身去看火，却见到刘君则急忙从外面跑来。
“来吃饭？”檀盛微微诧异，他上回嘱咐过刘君则后，便减少了来冀州的次数，更何况以往刘君则都是晚上来，月黑风高，行事方便。
刘君则摇头，喘着粗气很是着急
“要紧事。”
刘君则找桌上茶壶倒了一杯水喝完道
“京中生变，陛下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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