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进府
是夜子时，依司徒恬吩咐，贾尘和小元子换上丫鬟的衣服，等在将军府的西南角。
丫鬟衣裳不算精致但是也有闺阁女儿的秀气，这二人一高一矮等在那里，身姿挺拔，一看就不像伺候人的。
司徒恬只觉好笑，当即起了玩心。
她学着酒楼里醉客模样，挑起贾尘的下巴，粗声粗气地说：“这小妞倒是有点姿色嘛……”
她看向小元子，又嫌弃地皱了皱眉：“至于你嘛……”
小元子头一回穿女装，自觉滑稽，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动个不停。
司徒恬忍住笑，说：“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怎地长得像个男人！”
小元子烦躁得扯了一下衣摆，不无讽刺地回道：“郡主真会说话！小元子这辈子做梦都想当一回‘真男人’呢！”
司徒恬并不知秘卫府辛酸，满头雾水，贾尘笑着踢了小元子一脚，要他规矩。
“请吧，老虎大人，”贾尘说，“咱们速战速决。”
司徒恬脸红了，她以为“小老虎”只是贾尘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贾尘言必称她为“老虎大人”，一丝调侃也无，正经得很。
真讨厌啊！
司徒恬咬了下唇，说：“你真讨厌！”
“什么破衣服穿你身上都好看！”司徒恬推了贾尘一下，“真讨厌！”
小元子暗自叹气，北人性格确实直爽，不似中原人别扭。娘娘如此，郡主如此，雪娘也一样，个个都喜欢大人喜欢得不得了，偏只有这小狐狸敢说出口。
贾尘面无表情，只是在司徒恬伸手时侧了个身，弄得她一个趔趄。
司徒恬更喜欢了，月光下耳朵红得要滴血，她说：“不和你闹了，咱们走吧。”
三人正欲离开，司徒恬突然停住脚步。
“你身上……”司徒恬吸吸鼻子，问贾尘，“有女人的味道！”
贾尘没接话，司徒恬扒住她，边闻边说：“这味道甚是熟悉……”
“千秋雪的香气！”
“你去找丹砂了？！”
司徒恬上了客栈二楼，探出身子朝贾尘招手，贾尘转身离开。
北城的月亮好圆，几个月前还有人和她一起在屋顶看月亮。
她一转身便被人撞了个满怀。
“……”
披头散发，浑身酒气的醉汉，贾尘不以为然，掸掸衣服，继续前行。
走了几步，她才感觉到不对。
钱袋子没了。
本来放着钱袋子的地方多了一张酒券。
丹砂处理完事情，回到六楼，一片漆黑，只有榻前的小琉璃灯笼亮着，飘来一股茶香。
“这明前龙井最是难得，”她开口，语调平缓，“你倒是会喝。”
贾尘倚在鹅绒软垫上，举起茶盏，闲闲道：“难道真是要我来喝酒的？”
丹砂在她身边坐下，裙摆扫过软垫，贴得极近。
“我知道你会来。”她说。
贾尘喝一口回：“渴了便来了。”
待要放下茶杯，丹砂却勾她手腕，低头喝她手中的茶，感叹道：“中原人过得好日子，能喝到这样的茶。”
“想多了，”贾尘放下茶盏，“这样好的龙井就连皇帝也未必能喝到呢。”
丹砂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为中原皇帝做事？”
语气听不出起伏，像是真不知情，贾尘微微松了口气。
于是开起玩笑：“一天过去了，还没有查清楚我的底线？”
丹砂摇头，忽然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贾尘挑眉，丹砂勾勾手，示意她靠近。
贾尘没办法，只能将耳朵递过去。
“郡主有的我都有。”
“你知道我要什么？”
“女人要的，不都一样？”
她吐气如丝，音色懒散，吹得耳朵痒痒的，贾尘禁不住笑了。
“你为何总是这样？”
“哪样？”
贾尘猛地凑到丹砂面前，黑暗中丹砂一双绿瞳发出幽幽的光，神秘又危险。
“丹砂姑娘……”贾尘一字一顿地叫她。
离得太近了，丹砂“嗯”一声，小猫叫一样的，几乎细不可闻。
“莫要媚眼抛给瞎子看。”
丹砂笑了一下，笑意不到眼底。
“你是瞎子？眼睛这么亮可不像。”
贾尘接话：“那也差不多了。”
话已至此，丹砂知道她不吃这套，于是躺了回去，拾起烟管。
仍然贾尘给她点。
“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贾尘放回白玉火折子。
“人肉生意。”丹砂懒懒吸了一口，道，“一楼的包子尝了没有，肉可嫩得很呢！”
贾尘笑：“吃了可否长生不老？”
“别人的不好说，”她侧脸，吐一口烟，“吃我的，说不定行。”
贾尘不接话，只说：“地下是铸币厂？还是兵器库？”
丹砂眨眨眼，烟管转了个方向，几乎抵在贾尘喉咙：“你是探子？”
贾尘抓起她的袖子嗅了嗅：“有火药味，司徒万里要造火器？”
她看到丹砂神色，继续道：“你无需担心，我来北城算是私事，旁的事不关心。”
“你不是普通人。”丹砂说，“但我不讨厌聪明人。”
顿了一下又说：“你可以不用找郡主。”
言下之意是可以找她。
于情于理丹砂都是优选，她与司徒万里的关系，同义父与圣上无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假若司徒万里多了一点点野心，第一个被除去的，便是中毒的铠恩慈。
就是一百个天道盟与十八子都没有用。
贾尘不敢冒险。
“这点小事不需丹砂姑娘出手，”贾尘道，“我拿了东西就走，不会打扰到这里分毫。”
丹砂沉吟许久，才说：“若是有空，来六楼喝喝茶罢。”
“一定。”
这小狐狸的鼻子也太好用了！
小元子很紧张，看了贾尘一眼。
贾尘淡然处之：“我是女人，身上不是女人味还是什么味？”
“老虎大人，”她又说，“带小的进府吧。”
这四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司徒恬立即就顺毛了，她不再纠结香味，转身说：“跟我来！”
将军府西南角有一处废弃小门。
司徒恬小时候老被关在府里读书，闷得快发霉了。有次她抄书抄到哭，卢老二正好路过，看她可怜，就偷带她来这角落的小花园。
司徒万里的女人很多，受宠的、不受宠的，犯错的，全往这边丢，厢房临着花园，不开火也不开灯。
“那便是冷宫了？”小元子说。
“是中原的说法吗？”司徒恬说，“可是北城哪里都很冷，就算受宠又如何呢？我爹的女人那么多，府里府外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这儿不过是冷得更实在罢了。”
有人被关久了，上吊了，后来这里就没人再住，花园也荒废了。
“卢老二那次买了糖葫芦给我，我心里记得……”
司徒恬说着，语气有点认真了：“说实话老大咬了我的手，我觉得无妨，因为卢老二对我有恩。我也同爹说了，可爹那天不知道抽什么疯，许是刘羡又放了什么屁……”
“刘羡？”
“我的未婚夫！”司徒恬飞快看贾尘一眼，“别误会！我根本不喜欢他！是我爹为了刘家的东西才订了婚约！”
“刘家的什么东西？”贾尘突然问。
司徒恬叹气：“我是喜欢你，但是这个是秘密，我不能同你讲。”
她说得坦诚，倒是让贾尘笑了：“那好，我不问。”
三人翻过小门，落进一片冷清破败的花园，几间厢房斜斜立着，门窗灰扑扑的，连只鸟都不叫。
小元子喃喃道：“像闲月阁。”
贾尘一怔。
闲月阁一别，再无联系，琅妃嫁了新帝，如今回望，前尘如梦，隔了一世。
贾尘不言，跟着司徒恬快步穿过一道道小路。
将军府确实如皇宫一般，三人穿过数座别院、曲廊、花林，终于在一处画着狐狸头像的小门前停下。
“明儿个我便重新画个小老虎挂上去。”司徒恬对贾尘说。
话音未落，院里却忽然响起“哗啦啦”的兵器声。
先是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举着火把跑出来，将三人围住，然后又出来两队人马手持长枪赶到，层层围住。
“参见郡主！”众人问好，声如洪钟。
“你们疯了！竟敢对本郡主亮兵器！若是父亲知道……”
“就是我的命令！”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简直是平地一声雷。
人群中走出一人，身高八尺，腰阔十围，铁牛一般的一个黑大汉，在三人面前站定。
这便是司徒万里。
“爹！”司徒恬叫道。
司徒万里置若罔闻，他的视线在贾尘和小元子之间徘徊，似乎在考虑先挑一个人出来捏碎。
视线最终落在小元子身上。
“是你？”他怒目而视，“恬儿逃婚就为了一个小毛孩子？”
小元子：？？？？？
“我不小了！”小元子急道，“我今年已经十八啦！”
“爹！不是他！”司徒恬连忙解释。
司徒万里脸更黑了，转而怒视贾尘：“那便是你了？！”
贾尘：？？？？？
“一股脂粉气！成何体统！”
他抬手便打。
司徒万里手如蒲扇，他一掌劈下，周遭空气都颤了三颤。
大将军脾气不太好啊，贾尘心想，她终于明白小狐狸这爆脾气从哪儿来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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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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