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那面怕是情形更差。”赵熙朗喝了一杯热茶，才算是缓和了一点儿。
马车上面虽然也有炭盆，可还是感觉整个人都要冻透了，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那房屋倒塌了，朝廷可是组织人手组织赈灾了？”林希之轻声问道，前世的时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政府都会组织人手进行救灾赈灾事宜。
赵熙朗摇了摇头，“朝廷里面现在还在为西北的事情吵闹不休，宁夏镇的兵丁就剩下那么一点儿，想要从各大卫所调兵可各地都不愿意给。”
“太原呢？太原总兵可是兼任宁夏镇总兵，若是再出现什么问题，他不是也要跟着吃挂落了？”
赵熙朗听到林希之问宁夏镇，想到了聊城赵家。聊城赵家已经同意和他们荣国公府联宗，说是等到开春之后就会带着人过来。
可，现在看来这个时间怕是要推后了。
“要太原那面出兵一万充盈宁夏镇，人家就是零零散散的给。说是府兵都派出去了，天寒地冻的，信息传达不及时，要再等等。”
林希之了然，虽然是封建大一统，可真的遇到事情了，朝廷对地方上面的掌控力度还是不够。大臣和皇帝永远属于不同的利益集团，更何况各地的驻军。
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派系，什么事儿就给你拖就完了。
而此时的赵广胜一行人，刚刚进入山西地界。
自从进入山西地界，路更不好走了。幸好天气冷，路面结冰，不用在日夜颠倒去赶路了。
“殿下，今天是除夕，大家都放松一下吧。晚上做点儿好吃的，让大家也吃个饱饭。”赵广胜提议道，说着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天气这么冷，可这一路还是热的一身汗。
虽然路面结冰，可马车却是不好走。路面凹凸不平，车辙印卡着一个车辙印，说不定掉进一个顺着走，走着走着就要拐到另一个车辙印，这么重的车就需要十多个士兵抬车。
赵广胜没什么架子，时常帮着士兵一起推马车。
就听到有士兵议论说是今天是除夕，也不知道会不会连夜赶路，能不能吃上一顿肉。
这些都是从京畿大营抽调出来的，朝廷给了两万兵丁去充盈宁夏镇的兵源。这一次他们先行部队，先领着五千人，剩下的一万五千人要等到过了年再过去。
太孙殿下等人急着赶路到宁夏镇查看现状，怕是已经忘记快要过年了吧？
李祁钰微微一愣，呼出一口白气。今天都已经除夕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他们天天在路上，都是想着如何走快点儿，却是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
“好，前方十里有驿站，一会儿到了那里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不急着赶路了。”李祁钰说着，就对赵广胜说道：“我见到你舅舅他们马车上面有冷冻的羊肉还有猪肉，你问问可否售卖一些给我们？”
他们出门也没啥经验，去河南赈灾的时候也不觉得吃的差；可现在和林珅他们一对比，发现他们衣食住行上面实在是太糙了。
若是母妃还活着的话，定然不会让自己受这么多罪吧？不过看到旁边咋咋呼呼的李祁珩，却是摇了摇头。
这也说不定，成亲王妃可是还活着呢，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还是和自己一样，就觉得反正委屈不到小郡王，根本什么都没准备。
却又哪里知道，就算是什么好的都紧着他们，可基础条件实在太差。就算是肉，能做熟都不错了，还能在上面雕花？
反而是林家这样朴实的东西，更能满足他们出行的需要。
林珅听到胜哥儿说太孙殿下有意要买他们的肉，犒劳一下辛苦的将士们。哪有不同意的，他们带的吃的喝的，本身就多。再加上一路上遇到城镇都会补给，因此他们吃食还是很充足。
士兵们听到可以到前方驿站修整，一个个都加足了马力，只用了比着往日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驿馆。
“这些个滑头，一说要休息，比什么都有劲儿。”朱炳添骂骂咧咧的进屋，却迎上太孙不赞同的眼神。赶紧收声，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香啊，这是做什么呢？”几十个大男人窝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的空气难免腥臭。
为了能够快点儿到驿站，他们几乎各个都拼尽全力。这会儿摊在暖呼呼的炕上，动都不想动。
有些人都把窗户打开，一些挨着窗户近的人，冻得直哆嗦。骂骂咧咧的要上前关闭窗户，可刚到窗户跟前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气。
“老赵，你这做什么呢？这么香？”趴在窗户上面，就能看到火头兵穿着单薄的衣衫，漏出结实的臂膀。十几个伙头兵忙的热火朝天，几个大锅上面散发着热气。
尤其是看到那一头猪，眼睛都直了。
老赵拿着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顺手抓起一大把酸菜，放在油锅里面爆炒，浓郁的酸菜香气一下子就从窗户的缝隙里面飘进屋子里。
“好香，好香。老赵你这厨艺长进不少啊。”屋子里的大头兵闹哄哄的喊着，鼻头耸动，他们都多久没吃到肉了。
惹得老赵忍不住给他们这些人几个白眼。
“殿□□谅大家辛苦，特意从林大当家那里给大家买了几头猪还有两只羊，今天除夕呢，吃肉管够。”老赵洪亮的声音在简陋的院子里响起，一些关闭着窗户睡觉的大头兵听到声音，轱辘一下子从炕上爬起来。
“这会儿做什么呢？这个味道真是绝了，我闻着都要流口水了。”那人说着，还是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刚才镖局的人去河里逮了几十条大鱼，个个都有四五斤重。老赵我刚给林家的厨子学的，酸菜鱼。保管能够香掉舌头，让你们吃了还想吃。”
一些士兵听到酸菜鱼，一股子土腥味儿，都有点儿不乐意。尤其是这股子浓郁霸道的酸菜味道，他们就着这个味儿都能把干饼子给塞进肚子里。
想要让老赵别浪费那么好的菜，直接让他们分了吃了得了。可，老赵正是学习高峰期，那里肯乐意。
“放你娘的狗屁，林家做的酸菜鱼可是香掉了舌头，都一个个的给老子等着。”说着，看着锅里面的水已经滚了，就把鱼肉给下进去。
这么冷的天气，硬是把老赵给热的满头大汗。转身又去弄羊肉去了，这可是上好的河滩羊肉，就是白水煮都香的很。
一些在屋子里呆着也是无聊的士兵，直接从窗户上面跳了出来。伸长了脖子嗅着锅里的香气，每次吸到一次，就发出感叹声。
实在是平日里，他们做饭太糊弄人了。
旁边林家的厨子在院子里燃起火堆，林珅从自己的怀里拿出胡椒粉、孜然粉这些东西。
火堆上面的羊被烤的滋滋响，羊油滴在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明亮的火堆串起更高的火苗。那味道，那滋滋响真是别提了。
不少士兵眼巴巴都眼巴巴地盯着林家那面，实在是太诱人了。
一个个的擦了擦自己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舅舅，这就是西北的烤羊肉么？”赵广胜巴巴的围在林珅旁边，林家的羊肉是林珅特意从西北赶回去的羔羊，没有一点儿腥气。
本来林家也就剩下十来头，这一次林珅出门的时候，江氏做主直接都给宰了让林珅全部都带上。反正天气冷，放到马车上面，就是天然的冷库。
“等会儿瞧好吧，舅舅特意和一个瓦剌的商人学的，烤的羊肉没有不夸的。就连着你二舅舅那个什么火锅店，我要是烤肉了，当天火锅店都没人要吃火锅了。”林珅说起来火锅，赵广胜还真有点儿馋了。
“舅舅，你是不是带那种火锅店的锅了？”赵广胜还真有点儿馋了，“舅舅，你的锅借给我用用，我记得我娘准备的好像有火锅底料，今天晚上我们吃火锅。”
林珅听到要吃火锅，“你要吃就和太孙殿下吃吧，你舅舅我怕到时候光顾着伺候太孙和小郡王，都顾不上自己吃了。”
赵广胜自己去林家的马车上面找东西，竟然还找到了几只冻鸡，可以吃地锅鸡了。
然后再烫点儿菜，别提多美了。
“胜哥儿，还要是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出门竟然还能这么吃。”李祁珩说着，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的羊肉。
“就是早知道当时去河南也戴上你了，要是戴上你，那还用得着受那样的委屈啊。”朱炳添往自己的芝麻酱里面放了好多的茱萸油，这会儿整个人的嘴都是肿的。
李祁钰虽然没说，可加菜的动作却是不停。
他特别喜欢吃里面的冻豆腐，吃着没有一点儿豆腥气，却又沾满了浓郁的汤汁，吃到嘴里别提多美味了。
当然，肉也好吃。
暂且不提，赵广胜一行人虽然简陋却又丰盛的除夕晚餐。而此时的宫内，也在举行着宴会。
因着赵广胜今年跟随太孙殿下出京，赵熙朗又在兵部任职，今年过来和林希之等人打招呼的人多了许多。
不过林希之没什么感觉，倒是老夫人感觉很是明显。
往年她坐在那里，都没人上前搭话。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来给他们打招呼的人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心下明白，这是因为赵广胜入了太孙殿下的眼。
老夫人面上笑呵呵的听着别人夸奖自己教导有方，儿子端方正直，现在在兵部；孙子小小年纪都已经做了太孙殿下的随行侍卫，以后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老夫人瞥了儿媳妇一眼，这些都是林希之这一年的功劳。
林希之穿着大衣服，感觉整个人都重了十多斤。看着大家一个个都犹如珠宝展示架一般，就更觉得自己身上沉甸甸的。
杨氏羡慕的看着林希之那一身诰命服，别提多羡慕了。
“源哥儿，你可要给娘争气啊，娘能不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就靠你了。”
赵广源抿了抿嘴唇，自从大哥入了太孙殿下的眼，杨氏就经常说这样的话。
自己的骑马课也暂停了，每天就是写不完的作业，读不完的书。小小的年纪，脊背都挺不直了。
太子领着一大家子给皇帝拜年，皇帝笑容满面的让儿子和孙子都平身。
想到今天刚到山西地界的大孙子，感叹的说道：“咱们在这里吃着山珍海味，屋子里烧的地笼，也不知道祁钰和祁珩会不会冻着，饿着？”
成亲王笑道：“父皇担心的多了，幸好这一次您提议让荣国公世子跟着。祁珩送信回来说，这一次荣国公夫人准备的吃食特别丰富。有那个什么干菜、酸菜面条，吃着别提多好吃了。”
皇帝听了，发出一声疑问的声音。
“真的有这么好吃么？改天咱们也让荣国公夫人给咱们煮上一锅，尝尝。”说罢，又感叹的说道：“看来这一次是没受多少罪，上次去赈灾都吃不饱，回来都瘦了。”
“可不是么？说是林家的商队跟着，拉了整整十个马车的东西，都是吃的。所以啊，这一次父皇倒是不用担心，这会儿啊说不定吃的比咱们都舒心。”成亲王自然乐的说赵家的好话，一来儿子的确没少受到赵家照顾；另一个就是既然战队太孙殿下，自然乐意抬举太孙殿下身边的人。
“至于说那些什么面条，估计也就是几个孩子饿了，所以才觉得好吃。像是咱们这样日日吃着这些，怕也就觉得一般了。”
皇上听着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乐呵呵的笑着。“吃的舒心就好，舒心就好。看来朕这一次让荣国公世子跟着去，是跟对了。别的不说，就是这个吃喝上面不用发愁了。”
老皇帝说着，目光就幽幽的转向旁边吃喝的太子。
太子心下一紧，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使劲儿。李祁钰给皇帝报了平安，给自己这个亲爹连着一封信都没有。也不怪自己不疼爱这个儿子！
李祁珩那小子每次送回来的信，厚厚的一搭子。里面都是什么狗屁废话，连着路边的一根草都写进去，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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