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融轻咳一声:“夜深了,姑娘怎么还在此处?”
问过之后,崔融又觉唐突。
这是沈家,他深夜在旁人家中闲逛,反而甚是奇怪。
沈行懿看向崔融,眸光上下移动:“你……”
两人随即异口同声:“你未曾……发热吧?”
话音一落,两人面颊都泛起几分红晕,眸光纷纷望向别处,匆匆告辞离去。
沈行懿回房后,眸光微敛,唇角的笑意却抑制不住。
崔融是从她院中方向离开的,难道……
难道他深夜前往自己的住处,也是因为和自己一样放心不下?
夜色蒙蒙亮,沈行懿拖着疲惫的身躯渐渐入睡。
梦中朦胧光影中,崔融一身绯袍,清冷立身于殿外。
她在殿中,隔着珠帘看着他步步逼近:“昭仪……”
崔融的眸光和上一世的清冷沉稳截然不同,隐忍而猩红的眸紧紧盯着她,缓缓开口,却并无丝毫尊敬:“陛下如此寡情,不堪托付终身,昭仪难道还执迷不悟?”
说罢,他拦腰抱起,沈行懿身子一轻,已落在崔融怀中。
沈行懿从梦中惊醒,面色绯红,心如擂鼓。
上一世,她和崔融从不曾逾矩,不知为何,今夜却做了这等离奇之梦。
*
谁也没曾想到,在姜贵妃宫中的几个乐女,还未曾被转移到大理寺,在宫中已经被人下了毒手。
事后,凶手溜之大吉,仔细查看,那些宫女的喉头却有一道细细的银针。
银针有毒,此人既然能在贵妃宫中畅通无阻,显然是贵妃身边的亲近之人。
姜贵妃自然感到恐慌。
姜贵妃找来崔融问确切的情况,崔融沉思道:“娘娘,此地有谁可去?”
李潜,李瞻,几个公公,几个大宫女……
一个个名字在姜贵妃心头闪回,但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亲近之人……
姜贵妃轻轻蹙起眉心。
难道是李瞻……但李瞻既然举荐了金珠,又怎会害她,只好皱眉道:“一时还无头绪,麻烦大人了。”
崔融道:“这些人尚且在娘娘宫中,此人就敢动手,足见此人何其放肆,事发后宫中侍卫并未曾发现有人逃脱,我猜想,此人定然尚在娘娘宫中。”
贵妃道:“你是否有计可助本宫?”
崔融颔首。
出宫后,英才叹息:“本来明日就要把她们转到大理寺的,谁知……这案子如何破啊……”
“人还在宫中,他们就敢下手……”崔融冷笑:“我已给贵妃说了一计,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属下硬着头皮去给李瞻交差:“那几个女子倒是除去了,只是……之后孔一针就失踪了……”
孔一针是李瞻的暗卫之一,因擅长使用针术,被称为孔一针。
李瞻眉眼沉沉:“光天化日,他怎会失踪?!”
“属下会暗中调查,不过……没听到传出什么风声,想必也无事。”
那几个乐女虽被灭口,孔一针却不知去向。
李瞻反而不能放心,冷冷道:“十日之内,务必要寻到他。”
*
秋阳高照,姜贵妃宫中,李潜给母妃请安后,下了台阶,却被姜娆拦住:“表哥,甘肃进贡的新酒到了,一起来尝尝?”
李潜皱眉,脚步不停:“你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啊?”
“还不是觉得你爱喝……”姜娆撅撅嘴,赶上他:“表哥,你怎么又不理我?陪我说说话……”
她眼波流转,李潜却甚是不耐烦:“我忙着呢,改日再说……”
姜娆失望,垂下眼眸。
金珠低眸,素手弹琵琶,眼眸中缓缓浮现思索之色。
金珠道:“我在贵妃宫中,倒是发现了几桩趣事。”
“只要中山郡王来宫中请安,陛下定然会让他去姜贵妃宫中……有两次还让他捎带吃食给姜娆姑娘……”
沈行懿顿了顿,瞬间知晓了皇帝的用意:“陛下这是想要李瞻和姜家结亲,毕竟,李家是自己的亲族,李瞻又是儿郎一辈的佼佼者,姜家后继无力,若李瞻能和姜家一条心,扶持李潜,那自然是好的。”
皇帝用心良苦,但沈行懿却知晓这门婚事没那么容易,轻笑道:“但……姜娆对中山郡王似乎并无心意。”
上一世,李瞻是帝王,姜娆费尽心机,这一世,她却无视李瞻,甚至避之不及。
金珠思索着笑道:“她的心思大概在四皇子身上……”
金珠甚是敏锐,姜娆对李潜的心思,瞒不过她。
沈行懿一怔:“李潜……”
金珠道:“姜娆心仪李潜,我看到她多次以表妹的身份示好李潜,但都被李潜回绝,若是有机会和李潜亲近,她定然不会拒绝……”
沈行懿低眸,看着面前宛若莲蓬的药草。
事后,她特意问过乔觉夏,知晓了此药草的特性,以及如何让人动情。
既然旁人能下药,她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击?
过了几日,听闻李瞻要来沈府,沈行懿特意来到庭院中,示意丫鬟把画架布好。
这一次李瞻来沈府,倒不是冲着沈行懿,而是为了办差。
谁知猝不及防,就看到她婀娜背影坐在画架前,沾了颜料在画画。
走近之后,李瞻才看清,沈行懿画的是两个小人。
李瞻登时心中一颤。
梦中的情形纷纷涌入脑海。
“你在画我们啊……”朦胧白光下,芍芍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不成,你怎么和我一个肤色,你要把自己画得再黑点……”
李瞻又听到自己轻笑道:“我在你鬓间处加一朵芍药花……”
“还有,你发带是紫色的……”
芍芍的笑声很轻快:“把我们的猫也画上去,就画在你肩上吧……”
两个人你一笔我一笔,将小人共同描摹出二人的模样。
春风拂过,两个小人制成的纸鸢飞很高,高到掠过了宫中檐角……
李瞻记起,从前,他和芍芍常在宫中放风筝,风筝上也有两个小人……
李瞻凝眸,画布上的那两个小人,形似上一世的他们。
他呼吸滞了滞:“你……怎么想起画这两个小人?”
李瞻紧紧盯着沈行懿的双眸。
他心中忽然涌起几分惧意。
他怕她想起上一世,那些不堪,配不上他们曾经的情谊。
可他也怕她想不起上一世。
她看向他的眼眸,干净得如同看陌生人。
那些爱恨,她都不在意了。
那些过往,煎熬的唯有他一人。
若能选择,是该选千疮百孔,还是从不相识?
沈行懿眨眨眼,眸光露出几分惶恐和困惑:“我看很多人都在画小人,也就随手画了一个……”
她的眉眼很天真,似乎这两个小人真的只是她随手画出来的。
李瞻紧紧盯着沈行懿微微上挑的杏眸,缓缓试探:“你觉得把这两个小人画在风筝上可好?”
李瞻的语气无意间染上几分阴沉,沈行懿想了想,不答反问:“听说四皇子常常和人放纸鸢,是……四皇子要风筝的吗?”
小姑娘梳着乖巧的双发髻,未经半丝磨难,语气仍然天真。
李瞻顿了顿,顺着她的话微笑道:“的确是四皇子要的,不过你按自己的心意画,画好了交给本王便可。”
之后,李瞻笑着对沈父道:“殿下甚是喜欢风筝,沈姑娘若是画的好,还可得贵妃喜欢。”
李瞻走后,沈父立刻对女儿道:“懿懿,这可是四殿下要的,四殿下也许就是以后的太子殿下,你定然要放在心上,莫要懈怠了!”
沈行懿点点头道:“明日我想进宫一趟,也看看殿下喜欢什么。”
听闻沈行懿是给皇子画风筝的,宫女便领着沈行懿简单参观了宫苑:“姑娘且看,这是殿下喜欢的亭子……此处种了荷花,夏日会有荷香扑面……”
姜娆就在回廊不远处,看到远处袅娜身影,登时皱皱眉。
这女子是谁?
她以为仗着几分姿色,就能蛊惑皇子吗?!
听罢宫女的回话,姜娆皱起眉心:“这么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怎会出现在宫中?”
“听说是来看看殿下的喜好,之后去给殿下画风筝。”
“风筝而已,谁不会啊!”姜娆无语:“表哥想要风筝,我怎不知?!你打听打听,这狐媚子何时给表兄送风筝!”
姜娆闭门不出,认真画画,她还特意打听出沈行懿画的是小人风筝,三日后准备和表兄在曲江畔的行宫竹林相见。
姜娆冷冷一笑。
怪不得她整日看不到表兄,原来都是被这等狐媚子勾走了!
两个小人缀在风筝上,抬头望过去,倒好似两个小人长出羽翼,迎风傲翔呢。
姜娆面容扭曲:“难为她有这等心计!”
她左右看看自己画的小人,哼道:“我若是画了,想必表兄看不上那等小官之女画的。”
“曲江宫苑竹林……”姜娆垂眸:“我之前那件香云纱的石榴裙,可做好了?”
她才不能让表兄和这等狐媚子单独相处……
三日后,她要在竹林提前拦下表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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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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