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辣这方面,齐梓山是很擅长的,他老家在蜀地,家里人都是无辣不欢,尤其是他姐姐,更是重度辣椒上瘾患者,而他又和他姐特亲,两兄妹的喜好口味几乎是一模一样。
下单的时候,他故意点了重辣,对澋城的人来说这绝对是地狱难度。菜下锅的时候,看着面上满满一层辣椒,奚林的脸色变了又变,鼓足了勇气才敢夹了菜来吃。
刚吃下一口,他的脸立刻都涨红了。齐梓山忍住没笑,对着他的上下其手,故意让他夹一片裹满了红油的青菜叶子来吃。
奚林连拒绝的话也没敢开口,只是一脸委屈地看了眼他,在他催促的目光下认命般吃了下去。
“喂,怎么样,好不好吃?”齐梓山故意问道,见他不说话,还在他腿上摸来摸去,“问你呢?不理我是不是?”
“不是……我……”那口辣味还没咽下去,刚一开口,奚林就被呛地三魂出窍了,抽了一大包纸捂着嘴一顿咳嗽。
齐梓山边笑边给他倒水。
“可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说要来吃!”
奚林灌了好几口水才能勉强开口,“我知道你特能吃辣,可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辣啊,真就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能有什么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辣,故意挑的这家店?”
“你采访的时候说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采访还说过这些?你唬我呢吧?”
奚林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嫩牛肉,顺手又帮他擦了擦面前的红油,“澋城推荐第
79期,那会儿你还是短发,记者问你喜欢吃什么,你说了这家店。”
仔细回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齐梓山惊讶他怎么连这都知道,余光忽然被他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过去。屏幕上,那是一张背影,看上去很熟悉。
奚林解锁了手机,桌面又是一张穿着唐制圆领袍,在某个寺院的红墙外拍的照片,这张照片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他,那时大概二十六岁,头发刚过肩。看到这张照片,齐梓山猛地想起那张锁屏照片也是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齐梓山冷声问。
奚林拿着手机回复朋友的消息,“有个同学,问我比赛的事情。”
“我是说你的手机屏保,什么意思?”
奚林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我把我喜欢的人放桌面,很难理解吗?”
喜欢?又能有多喜欢?二十出头,正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年纪,所谓喜欢两个字,说得过于轻松,故而显得廉价了。
齐梓山原本觉得这些很可笑,可转念一想,也许可笑的是自己。周围那群朋友早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喜欢了,对他们来说,别说是谈恋爱,就连比较固定的情人都会觉得麻烦。
到底谁的感情更廉价,说实在话,都差不多。
想到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对待感情其实也有过真挚的阶段,廉价的喜欢和真挚的喜欢,与相识的时间并没有直接关系。
这样一阵大脑风暴后,到了嘴边的揶揄一下子又被他给咽回去了。他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将菜在油碟里裹了一圈,送进嘴里。
“你知道我只是想和你上床,没想和你发展感情的吧?”
奚林点点头,“能感觉出来,只不过,你也不是一定不会谈恋爱的吧?我想试试。”
“试试什么?”齐梓山觉得这话有些可爱。
“试试追你,追不追得上是一回事,我得先努努力。”奚林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个话题实在有点难以继续下去,齐梓山对感情这事儿有点儿过敏,一旦听到对方这么真挚,他简直有点下不去手了。
真心或者假意,这事尚且没有定论。奚林不是奚玚,不是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那副英俊的皮囊下究竟藏了什么,此时尚未可知。
不过齐梓山并不担心他对自己有所图谋,有所图谋不是坏事,利益建立起来的关系比感情更加稳定,更何况,他不觉得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能把自己怎么样,索性继续玩下去。
“说说呗,你家里的事,我挺好奇的。”齐梓山道。
奚林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我家的事你都知道吧?早逝的妈,生病的爸,还有打工的我。”说完,他自嘲似的笑了声。
“那你说点我不知道的,比如说,你父亲原本是很有些资产的,哪怕后来他住进了医院,依靠他留下的资产你依旧能过得很好。”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里很久了,奚家的许多事情都藏得很深,身为外人是很难知晓的。
“你进熹微的时候,集团内部出了问题你是知道的吧?”奚林道。
齐梓山点点头,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熹微正在走下坡路,即便总裁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市场已经不再选择熹微,与此同时,奚氏内部也出了很大的经济问题。
“账面上出现亏空,大伯说是我爸造成的,那会儿我爸已经被确诊了,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又太小,于是家里的房子、车子,所有东西全被拿去填补所谓我爸造成的亏空。至于所谓的分红,反正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笔钱在哪儿。”
奚林说起这些的时候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事实上,他在那之前过着非常优渥的生活,上着最好的贵族学校,保姆车天天接送,天南海北地旅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生活几乎是一瞬间天翻地覆的,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就那么突然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少爷变成了不受宠的边缘人物,还被冠以神经病的儿子很可能也是神经病的污名。
更可怕的是,那个时候,奚林的母亲刚刚过世不到两年,他还没从母亲过世的悲伤中走出来,更大的悲伤便接踵而至了,就这样,他的精神还没垮掉,很难想象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齐梓山觉得自己是个很擅长安慰人的角色,以前有喜欢的男孩儿在他面前诉说原生家庭的悲哀时,他都很能精准地安慰别人,可奚林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竟觉得自己有些词穷,再看向奚林的时候,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些心疼。
“别这么看我。”奚林把手放在他发心上,笑着道:“我说这些是因为你想听,不是想让你心疼。我过得挺好的,有本事自己养活自己,用不着别人心疼。”
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地换了,前面一桌走了,又来了一桌新的,周围依旧喧闹不止,锅里的红汤不停地冒着泡泡。
奚林把手伸进他的头发,“热不热?我给你扎起来?”
“你就没想从我身上要点什么?”齐梓山问。
奚林道:“一开始有想,比如说希望能让你把我安排进熹微上班,不过后来想了想,你现在处境也挺艰难的,索性,我就放弃熹微,拿了别家的offer了。”
“已经拿了?”
“明天去报道,过几天正式上班。”
齐梓山哦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他再帮自己扎头发。
“买单吧,走了。”
买单的时候,齐梓山瞥了眼他的微信余额,就那个数字,买他穿的袜子都够呛的。他从小到大没缺过钱花,若是让他经历奚林那种处境,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正常生活下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毕竟别人不需要,他也不太乐意表达出来。
回停车场的路上,路灯坏了几个,奚林走在他身边,打开手机电筒帮他照亮。
司机一直等在车上,见他回来,立马下车替他开车门。
“我们说几句话,你在外面等一下吧。”齐梓山道。
司机心领神会,走出去一大截。
上了车,奚林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菜,他从包里摸出一块表,牵过齐梓山的手带了上去。
“你不要?”
“你看我哪套衣服能带这个表?”奚林勾了勾他的手心,拉起他的手在上面亲了一下。
车里开了空调,风时不时扶动他的碎发,他隔着车窗望向窗外的天空,星星点缀其间,压抑在胸腔里的呼吸仿佛成了某种东西的催化剂。
在奚林说出要走的那句话时,齐梓山把他的手抓紧了,嗓音微哑着说道:“你不帮我消化一下吗?”
今天开的这辆车,空间不算狭窄,真皮座椅上的水渍沾染着泡沫,学校这种神圣的地方,他俩都没敢太放肆了。奚林中途心疼他的车,不让他抓着椅子,扶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
“忍不住就咬我……”
头发完全散开了,沾着汗水,贴在皮肤上,指尖在奚林的背上留下暧昧的抓痕,直到结束后好几分钟,齐梓山才从那种被抛上云霄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车里的湿巾用光了,他靠着车门呼吸不稳,奚林附身上来吻他,把他亲地有点晕头转向。
“待会儿记得通过一下我的微信。”奚林在他下唇轻轻咬了一下,嘱咐道:“到家了给我说,我到家了也给你说。”
齐梓山嗯了一声,见他打开车门,一股热浪灌了进来,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舍,总觉得一次太少了,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奚林又坐了回来,只是一只脚还踩在地上,“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上,你得给我说真话,为什么把我的作品剔出来了。”
齐梓山还有些懵,没太懂他在说什么。
“就是学校和熹微联合办的比赛,前三名可以入职。我心想我再差,至少能进前三吧,结果最后连决赛都没进。”
“……没进有没进的原因,这个很正常。”齐梓山扶额道:“你真要在事后给我谈这个问题吗?谁做完是谈这些的?”
“也是,那我明天再问你吧。”奚林说着就要走。
齐梓山用脚把他勾住,叹了口气,“你提都提了,还说什么明天?设计稿拿给我看看。”
奚林掏出手机,从相册里把设计图的照片放大递到他面前。
齐梓山接过手机,“你也别灰心,审美有差异很正常,这次比赛的评委不是我,我……”
“我知道有差异,也没灰心,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的地方。”奚林道。
然而齐梓山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目光一直盯着屏幕上的那副设计稿,表情有些复杂。
“不是,这么难评的吗?你搞得我有点儿不自信了。”奚林笑道。
“这是你画的?”齐梓山哑声道。
奚林点点头,“花了挺长时间,我觉得我还挺了解你的审美的,哪知道……”
“上车,关门。”
“?”
“和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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