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愉悦刚赶到无生炼狱的入口，就见先前在风雁行院外的那两名弟子，正准备往回走。
两名弟子见到她，有些意外：“常师妹，你怎么会来这？难道掌门收回命令了？”
常愉悦摇头：“没有，大师兄已经进去了？”
两位弟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常愉悦愣在原地。
临走前，有位弟子好心说道：“常师妹，大师兄估摸着半夜才会出来，这里僻静，师妹还是不要在这久留。”
“多谢师兄提醒，我会小心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常愉悦若是硬要等，他也没有办法。
此处是比后山桃林更加偏僻的地方，周围都是树木，山脚的小路一直蜿蜒到山顶。
无生炼狱的入口在山顶的一座由三面白墙围起来的建筑里，开启无生炼狱需要掌门的令牌。
被罚入无生炼狱的弟子，需在里边待满三个时辰，能不能出来、出来受多重的伤，就看实力和运气了。
无生炼狱里多的是难对付的妖兽、魔兽，进去真的凶多吉少了！
温长舟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日影西斜，缓缓落入群山之巅，常愉悦估摸着沈无尽出来，真该是晚上了。
她绕过无生炼狱的入口，往墙背面走去，她沿着墙壁缓缓坐下，目光落在山间的草木之间，微微出神。
无生炼狱内。
兽类的吼叫声震天动地，暗色的天地间，只一人一身白衣，持剑立于山巅。
周围的兽类似是受到某种感召，纷纷朝着山巅而来，只一会，便将白衣男子团团围住。
沈无尽阴沉着脸看着这些妖兽，眼里闪着嗜杀的光芒，墨色瞳孔慢慢变成火红色，像有一团小火苗在其中燃烧。
兽类们有些畏惧地低头，僵在原地踌躇不前。
沈无尽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温长舟等不了了，竟然要在这借妖兽的手杀他。
这些妖兽受掌门令控制，即便本能对他感到恐惧，也还是扑了上来。
雪亮的剑光在暗色的苍穹中斩开一丝光亮，一人百兽的厮杀开始。
血水顺着山体流下山脚，不到一刻，便蜿蜒成一条血河。
越来越多的妖兽扑向他，即便他一剑能劈山斩浪，面对这么多的妖兽，依然还是会受伤。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自山巅一路杀下山脚，周身全是妖兽的尸体。
沈无尽的身上布满妖兽的撕咬和抓痕，白衣有些破烂，血水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佩剑。
他脸上没有颓然之色，反而越发兴奋，瞳孔由火红色变成了血红色。
他向着林中奔去，身后是群妖的尸首。
他不甚被妖兽贯穿心口，剧痛让他的手忍不住轻颤，他苍白着脸，半跪在地，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天际，轻蔑一笑。
没有人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只有他自己可以！
沈无尽在周身布下阵法，阻隔妖兽的攻击。
他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离开的时候。
四周只剩下妖兽撞击阵法的声音，每撞一下，他的脸就白一分。可他视若无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它幽幽道：“一千年了，终于有人踏足这个杀戮之地。”
沈无尽睁开眼。
这声音从天地间传来，却不知具体方位。沈无尽握住手中的剑，冷声道：“你是何人？”
眼前忽然凝出一团黑气，在他的阵法外晃悠。黑气中散出黑雾，冲向周围的妖兽，很快，妖兽的身影僵住，片刻后纷纷四散。
它的声音仿佛有了实质：“我是死在这小世界中的亡魂所化的怨气。”
“年轻人，你知道无生炼狱在千年前叫什么吗？”
沈无尽不想跟它打哑迷：“不知道。”
这团怨气对他的态度也没有生气，它自顾自道：“千年前这里叫无生秘境。”
“千年前，无生秘境横空出世，引来众多修士，可他们没有想到，秘境中没有飞升的机缘，也没有天材地宝，有的只是杀戮。”
“进入秘境的万千修士，无一例外，全都死在秘境中。”
“但此次灾厄后，有一人却成功渡劫飞升。”
“这人，便是贵派第二代掌门，慕容崖。”
沈无尽对这个人有点印象，毕竟他做为苍云山唯一成功飞升的掌门，在门中经常会成为长老激励弟子的榜样。
“慕容崖这人，丧尽天良，为了飞升不择手段。他意外发现无生秘境，参透其中机缘，故意引修士进入其中，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踩着这么多人的血肉登上九天，修士的亡魂被镇压在这，不得安息，因此有了我。”
“年轻人，你既然会出现在，那便说明贵派掌门从来没想过让你活着出去。”
“既然如此，你不如同我一起，覆灭苍云山，覆灭这个天下！”
“反正在这天地间，你只有一个人，这世间也不值得你留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极尽诱惑力。
沈无尽听到你只有一个人时，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他想了想，笑了。
是啊，他确实只有一个人！可他明明有爹、有弟弟，甚至有门派，却还是孤身一人。
就连常愉悦，接近他也不过是别有所图。
他冷哼一声：“你的仇怨与我无关，我为什么和你一起覆灭天下？”
怨气听了他的话，颇为不解道：“你不恨吗？他想要你的命！”
“我的仇人，我自己会杀。”
怨气围着他轻笑一声，似是看穿了他的本质：“你不想天下更乱一点吗？你不想你死的时候，全天下为你陪葬吗？你一个死，多孤独啊！只要你帮我，所有人都会陪你一起死，我保证。”
沈无尽眼里的暴戾一闪而逝，他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有点意思，我可以帮你。”
怨气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它晃晃悠悠飞进了沈无尽的芥子空间里，心情无比快活。
它天生就注定要带来毁灭，困了他千年了，出去后，它定要大开杀戒！
天际出现一道亮光，是无生炼狱的出口。沈无尽擦掉手上的血，抬脚朝着亮光走去，目光诡异。
他自尸山血海中杀出重围，定然要让所有害过他的人尸骨无存！
*
常愉悦从白天等到黑夜，她背靠着墙，缩成一团。
她抬头望着夜空出神。
今晚的月亮清冷明亮，四周没有灯，却依然能视物。
已经快三个时辰了，沈无尽还没有出来，常愉悦有些焦灼，他会不会受很重的伤？
她就这么想着，背后出现一道刺眼的亮光，哪怕在背光处，她依旧被光刺激到闭上眼。
她心中一喜，肯定是沈无尽出来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却发现脚已经麻了！一股酸涩感让她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沈无尽出来时，透过眼睛蒙着的白布，看见微微晃动的山间草木，和挂在天边的月。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在这世间，他还真是一个人呢！
他此刻浑身是血，脸色快要白成一张纸，唯有白布下的眼睛还是无法散去的血红色。
亏他刚才出来时扯下衣袖的白布，遮住眼，生怕吓到别人。可是，哪里会有什么人呢？
他心情微妙，撑着剑挪动脚步。
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的身影蓦然一僵。
“沈无尽！”
常愉悦扶着墙壁缓缓走出来，就看见沈无尽面向她，浑身是血，眼睛还蒙着沾了血的白布。
常愉悦小腿的酸软感，小跑过去：“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沈无尽有些诧异道：“你一直等在这？”
常愉悦想要去扶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正不知如何下手，就听他这么问。她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然呢？”
“为什么要等我？”
常愉悦轻哼一声：“看你死没死！”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的忧虑之色却遮盖不住。
沈无尽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他正要说他没死，她是不是很失望 。可他忽然发现常愉悦在剑潭上受的伤还没处理。
他嘴角浅浅的笑意瞬间隐没，他声音有些冷：“你身上的伤为什么不好好处理？”
常愉悦瞥了一眼身上都是剑割开的口子，早就已经凝血了。她无所谓道：“没事，不痛！”
沈无尽抓住她的手，语气有些重：“说受伤了要好好包扎的人是你，可受伤了不处理伤口的人也是你！常愉悦！你是不是从来都记不住自己说过什么！”
常愉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大火气，她很想生气，可看他苍白的脸，她又自觉压下心里的怒火。
“我这不是在这等你嘛！这才忘了！我回去就处理，你别生气。”
沈无尽缓了缓神色：“我没有生气！”
“好好好！你没有生气！”常愉悦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先回去处理伤口吧！你的脸真的好白，比小师兄的脸色还要白，赶紧走吧！”
“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扶你？”
她话语刚落，就见沈无尽摇摇晃晃朝她倒来，常愉悦连忙扶住他。
“沈无尽？”
她喊了几声，沈无尽都没反应。
“晕过去了。”
她想将他扶起来，却摸到一手粘腻。她在月色下伸开手心，发现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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