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夜雨冰冷刺骨，林砚在颠簸的马车里悠悠转醒，首先闻到的是熟悉的草药香。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肩胛被包扎的伤口传来隐隐暖意——那是谢惊寒常用的金疮药味道。
“姑娘醒了？”暗卫统领掀开布帘，递来一杯热茶，“我们已脱离险境，正在前往苏州的路上。苏晚的人被我们引去了相反方向，暂时安全。”
林砚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觉浑身冰冷的寒意散去些许。她望着窗外飞逝的雨景，轻声问：“画舫上的人……”
“都已处理干净，只是没能活捉苏晚。”暗卫统领声音低沉，“属下失职，让姑娘受惊了。”
“不怪你。”林砚摇头，指尖摩挲着杯沿，“她戴着帷帽时我没细看，摘帽后才发现，她耳后有颗朱砂痣，和当年父亲书房里那幅仕女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她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光，“苏晚不是孤女，她是太后安插在江南的棋子，也是当年构陷父亲的关键人物。”
马车行至苏州城外时，雨终于停了。江南的晨光带着湿润的水汽，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林砚换上一身素雅的襦裙，跟着暗卫走进城中一处隐蔽的宅院——这里是父亲旧部的藏身地。
“大小姐！”须发皆白的老者见到林砚，激动得老泪纵横，正是当年父亲的贴身幕僚周先生。他颤抖着捧出一个陈旧的木盒，“这是大人临终前嘱咐属下保管的，说若有朝一日您能查清真相，便将此物交予您。”
木盒里装着一本账册和半封信笺。账册上详细记录着当年江南盐税的收支明细，其中几笔巨额款项的去向直指京城太后的兄长萧烈；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却提到了一个关键人名——“白先生”，称此人掌握着太后党羽的全部秘密。
“白先生？”林砚皱眉，“周先生可知此人来历？”
周先生摇头：“大人只说此人常年隐居在太湖中的归云岛，从不与外人往来。但每年三月初三，他会派人到苏州城的‘听雨轩’取一封信。”
“三月初三……”林砚掐指一算，“还有五日便是三月初三。”她眼中燃起光亮，“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听雨轩的线索。”
而此时的雁门关，正沉浸在战后的短暂安宁中。谢惊寒坐在中军大帐里审讯乌兰台，帐内烛火昏暗，映着她冷峻的侧脸。乌兰台被铁链锁在柱子上，脸上满是血污，却依旧梗着脖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吐露北狄军情，痴心妄想！”
谢惊寒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刀刃在烛火下泛着寒光：“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你女儿乌兰珠还在京城为质吧？”她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对方软肋，“听说她今年刚满十岁，生得粉雕玉琢，很得陛下喜爱。”
乌兰台脸色骤变：“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谢惊寒将匕首放在桌上，发出轻响，“只要你说出北狄与萧烈的联络暗号，以及援军的具体路线，我保你女儿平安返回北狄。”她盯着乌兰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要为北狄尽忠，让女儿客死异乡，还是要保全骨肉，从此归隐草原？”
乌兰台沉默了许久，铁链在他挣扎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最终他颓然低头：“我说……但你必须信守承诺。”
三日后，卫统领拿着乌兰台招供的密信匆匆闯入大帐：“大人，果然如您所料！萧烈派了五千精锐伪装成商队，正沿黄河向西行进，打算与北狄残部汇合！”
谢惊寒展开地图，指尖落在黄河沿岸的渡口：“传我命令，让张副将带三千骑兵日夜兼程，在龙门渡口设伏。记住，留活口，我要知道萧烈在江南的具体部署。”
“是！”卫统领领命欲走，却被谢惊寒叫住。
“江南那边有消息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卫统领连忙道：“暗卫传来密报，林姑娘已找到苏州的线索，正追查一个叫‘白先生’的人，暂无危险。”
谢惊寒松了口气，指尖在地图上江南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林砚的温度。她起身走到帐外，望着天边的孤雁，低声道：“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便去江南找你。”
五日后的苏州城，细雨蒙蒙。林砚换上一身青衣，带着两名亲兵来到听雨轩。这是一家临窗的茶馆，檐下挂着风铃，雨打风吹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走进茶馆，径直走向柜台，低声说了句：“取三月的信。”
掌柜从柜台下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黑衣人接过信正要离开，林砚突然起身，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吸引了全场目光。趁着混乱，她的亲兵悄悄跟上黑衣人，在茶馆后巷将其截住。
“说，白先生在归云岛的具体位置！”亲兵用刀抵住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却突然大笑起来，猛地咬碎口中的毒药，嘴角溢出黑血：“你们……找不到他的……”
林砚看着黑衣人死去的尸体，心中一沉。这时周先生匆匆赶来，递上一张字条：“大小姐，刚收到暗卫传信，说归云岛近日戒备森严，岛上的人都换成了萧烈的亲信！”
“看来他们已经察觉了。”林砚握紧手中的账册，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越是这样，越说明归云岛藏着秘密。备船，我们今晚登岛。”
夜色如墨，一艘小船悄悄驶离苏州码头，向着太湖深处的归云岛划去。林砚站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岛屿轮廓，指尖攥紧了父亲留下的半封信笺。她知道前路必定凶险，但只要能查清真相，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而千里之外的雁门关，谢惊寒正站在城楼上，目送张副将的骑兵消失在夜色中。她不知道江南的风雨已愈发猛烈，只在心中默默祈祷：林砚，等我，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太湖的夜风吹起林砚的发丝，归云岛的灯火在雨雾中忽明忽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而属于她们的故事，还在风雨飘摇的家国山河间，继续书写着未完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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