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是太华宗。”孟语宾看到时舒的对手报上家门后不禁又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这一家子阴魂不散的!”
樊知越笑笑:“那人家还觉得我们阴魂不散呢!”
“彼此彼此。”时舒也在台上回应了一句:“请秦兄手下留情才是。”
秦锐笑得客气,口中一边道:“好说好说”,一边拿出了本命邻霜伞。
“好说个屁!”樊知越一啐:“果然做大师兄的都是伪君子!”
傅念闻言紧忙伸手一拦:“切莫如此说,时师兄也是为了和平共处才如此周旋的。”
“我看秦锐那伞比我们大师兄更会周旋。”樊知越冷哼一声,疾步后撤躲开了无端溅射飞来的几片霜。
伞风流转,千雪炼华。清清雅雅的冰风如同料峭枝头的春雪,不冷,不寒,温温的带点凉。
但偏生在风过后的不久,陡然凝成刺骨的冰。
时舒吃了几遭亏后,识趣地收起了最为拿手的水系法诀。他眉目沉了下来,指尖翻花,口中低吟。
“裂空而动,兵行神速。以吾魂兮,招客前行。术诀,裂!”
忽地天色骤变,山摇地动。几道如龟裂的纹路迅速出现在秦锐的脚下,只需让得稍稍再晚一步,整个人便能被裂缝吞噬而去。
“霜封千里!”伞风在地面刮起,凝冰之势迅速在空地上冻结,不多时便盖住了时舒裂地的缝隙,筑起一片厚厚的冰层。
秦锐轻盈落地,收伞刺向对方:“冰风凛冽!”
“喀啦”一声,挡在面前的水墙瞬间凝结成冰。
时舒借机一掌打了出去,碎冰被风一吹,密密麻麻地像针扎一样朝着秦锐袭去。
秦锐不慌不忙,撑伞一甩兜住了扑面而来的冰渣子,他人在空中,伞沿往地面横扫而过,冰碴子凝成尖锐的冰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时舒。
时舒侧身躲过,法诀扬起的瞬间凭空掀起惊涛巨浪,将半空中的秦锐卷落地面。秦锐借机撑伞,伞面触碰到浪涛的那一刹那冻结成本,腕间轻轻一震,便碎成了漫天而散的冰雾。
忽地,颈上出现一道冰凉,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先本能地屈身避过。伞面轻旋间将那道缠在脖子上的水蟒顺势击落,在地上断成了几截冰柱。
“你打算以毒攻毒吗?”秦锐看穿了时舒的用意,轻轻一笑:“那我借你一用,又何妨?”
说罢,秦锐捏诀起势,将那断裂的水蟒冰雕送至半空,指尖变换间冰雕从半空中炸开,冰屑四溅中封死了西场地擂台每一个死角,时舒躲避不及,身上登时多了几道口子。
时舒眼神忽地冷了,他忽地仰天抬头,破釜沉舟一般捏起一道白光往天上一送,顷刻间,一个巨大的水球凝结在二人头顶。
他旋身一避躲过了秦锐的招式,抬脚后踢连人带伞踹出好几步。他趁着对方喘息的间隙又将一道法诀扬至半空,口中念道。
“千流汇聚,万水滂沱。承天覆地,以降甘霖。术诀,落!”
汹涌翻滚的灵力冲破水球化作绵密不绝的落雨针,铺天盖地般封锁了秦锐所有的退路。秦锐伞面一横,凝出了一道冰气护体,那些落雨针砸在表面的一刹那,统统凝结成冰。
“怎么还是老毛病?”秦锐笑吟吟道:“送水给我做武器,难道是想要我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吗?”
时舒擦过唇边溢出的血,笑道:“你尽管试试呢?”
秦锐冰气一撤,落雨针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伞面从地上掀起寒风,吹得时舒快要睁不开眼。
忽然“刺啦”一声,寒风骤停。时舒抹去了睫毛上的霜雪,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
邻霜伞的伞面被密密麻麻刺穿了无数个小洞,伞骨不知何时裂了三根,伞柄的裂痕处“哐啷”一声,掉出了几根细细的冰针。
“承让了!”时舒赢得有些抱歉,从纳戒里翻了两下,递给秦锐一袋灵石:“这是我给你修伞的赔礼,如果不够,再问我要便是。”
秦锐愣了愣,忽地笑了:“你果真很厉害。”
时舒也不知道秦锐是真心夸赞还是阴阳怪气,再次道了声歉意,转身下了台。
“了不得!”孟语宾高声赞扬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转劣为胜,赢得太漂亮了!”樊知越雀跃道。
傅念欢喜之下,眉间却染上一丝忧虑:“用彼之所长毁彼之技艺,这招也太狠了,你不怕对面报复你吗?”
时舒淡淡一笑:“我倒是不慌,秦锐虽然并非如表面看着那般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要报复,也不过是在之后的比试中寻个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但若论私底下寻仇滋事,倒也不至于。”
“西场地大获全胜,实在难得。”闻莘眉开眼笑地夸了一句。
“也不是,有一个输了的。”楚栖笑着,眼睛落到了傅念身上:“怎么不应战?是怯了吗?”
傅念一愣,旋即微笑着低了头:“横竖都是输的,我何必再落人口舌呢?”
“你不是认输的人。”楚栖按住了傅念的肩膀:“所以,究竟是为何?”
傅念沉默了半晌。
他抬头道:“楚师叔,若我从败者组一路打上来,对上他的几率有多大?”
楚栖的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你觉得自己有多少把握?”
“十成。”傅念难得不自谦,笑容微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楚师叔说得对,我只认命,不认输。”
接下来的两日中,林清惜败太华宗止步五强,沈音先是赢了一局太华宗的法修弟子,紧接着就被上岳宗的那位秦大师兄制裁了个透彻,一脸惋惜地止步四强。不过他也很是知足,从上一届的第十三名一跃而就到如今的第四名,用宋不归常说的一句话来描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夸他一声了得。
他从台上轻盈跳下,意外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怎么样?”沈音抬头望着刚比试完前来汇合的冼峥,手指抚上他的侧脸:“伤到了,谁打的你?”
冼峥将人扶好站稳,握住了沈音的手,道:“对上太华宗,五强,尽力了。”
“又是太华宗。”沈音泄气道:“他们真是阴魂不散。”
“这边战况如何?”冼峥问道。
沈音回头看向擂台,道:“傅师兄从败者组一路打了上来,现在要迎战时师兄了。”
“第三了?”冼峥皱眉:“这么快?”
“嗯。”沈音点头:“傅师兄就像吃了什么仙丹一样,越打越精神,我感觉不太好。”
冼峥摸上沈音的耳垂:“你在担心他?”
沈音看了冼峥两眼:“我关心一下同门,有什么问题?”
“没有。”冼峥顿了一顿:“他不是回光返照。”
沈音眼睛一亮,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冼峥没有回答,摸上耳垂的力度又重了两分。
“需要我让你吗?”上台前,时舒低声问道:“你如果想打他,我配合你便是。”
“不必。”傅念将因打斗激烈而散落的一头青丝随手挽起,留了几缕碎发飘在脸颊:“你我尽力便好,我有我的执念。”
时舒深深地看了傅念一眼,不说话。
傅念忽地笑了,双颊如花般柔软:“我须得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即便败,我也要败得有骨气。”
说罢,寻风剑出鞘,傅念先一步上台,拱手道:“开始吧!”
青色衣衫翻飞如蝶,人在半空中凌云而起。仍是那般轻柔的剑意,凝着水挡下时舒一道又一道的法诀,眉眼间温和得不像话。
屡次受阻的阮溪棠在席间站起,眼睛寸步不离那道青竹身影。
这是他在临风城那遭后,第一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傅念。”
这一年间,阮溪棠将这两个字念成了齿间香。每次吟唱起这个名字时,就如烈酒过喉一般又辣又麻呛得眼泪盈在眼角,但经久之下,却叫人不得不回味在悠长的余韵当中。
傅念主动认输一事是他没想到的,当天晚上他又来到了鸣山宗包揽的客栈,正准备踏进一步,就被楚栖拦在了门外。
“阮小友,请自重。”
阮溪棠早已习惯了鸣山宗人护短的行为,当下也不躲闪,直面迎上了楚栖不悦的目光:“我来是想问问傅念,他为什么认输?”
楚栖皱眉:“傅念自有他的道理,阮小友越界了。”
阮溪棠也不知道自己对傅念的执念是从何时起,回忆中只依稀记得,在第一次挑落傅念手中剑的那刻时,台下不算友好的声音不经意间钻进了耳朵。
“一百多岁的人居然打不过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这个人究竟在干什么?”
阮溪棠身形一顿,转头看去,对方正拾起落剑,仔细地吹散了落在其上的一层灰。
温和的面容看不出年纪,阮溪棠并不认为面前之人大了自己整整一纪。
而第二次剑尖刺伤了对方的手腕时,那吃疼的眉心皱出了纹路,阮溪棠才骤然惊觉这个事实。
那人抬眼间眉目清浅,欲语还休中选择笑了一下,敛去了眸中的疑惑与悲伤。
阮溪棠心尖微痛,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直到第三次,阮溪棠再一次对上傅念时,他在对方清雅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丝倦怠和遗恨。
傅念第一次舍了自己柔和似水的剑诀,招招迅疾,且用了力。
阮溪棠上手的一刹那心底一惊,他明白傅念这五年下了多少功夫。
只可惜那力道是用全了,但并不狠。十个回合下来,傅念再一次被他剑尖抵住了咽喉。
那人就这么疏离地看着自己,垂了眼皮转身而去,青色的衣摆泛着白,一如人褪了色的笑意。
而当第四次,阮溪棠再一次对上傅念时,心里不由自主地留了几分柔软和怜悯。
他不想再和傅念对打了。
一直战胜同一个人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屡次输给同一个人,极其容易道心破碎。
他珍惜傅念的生命和努力,不愿意再给人带来一次打击。
本想着卖个破绽顺水推舟输一局,让对方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怎料偏生造化弄人,他明明已经收了剑意,剑尖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抵上了人的眉心。
傅念认命似地闭了眼,站着没有动。
看着这样的对手,阮溪棠忽然鼻尖一酸。他急匆匆地收了剑,狼狈转身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疑惑,该哭的本该是落败之人,怎么偏生胜者流泪?
赛后,他躺在床榻上,望着天边的月出了神。
而那一晚,他的梦里翻涌着青色的浪。
他将人搂在怀里,帮对方抚平了眉心的皱褶。他一边温声细语地帮人拭泪,一边将唇印在了对方发白的叹息上。
他自认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却在那一晚做起了承载一叶扁舟的浪潮。他将人捧在浪尖上轻轻颠簸着,似呼这般哄着就能摇散对方的委屈。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阮溪棠猛然惊醒,被褥中一片湿冷提醒着他动了凡心。
懊悔与羞涩占据了脸庞,他何德何能,让一个温柔似水的人在他面前失去了眼中本有的光。
阮溪棠心中憋藏了一年多的压抑终于在此刻露出苗头,他眼角红红含了水,声声质问也不知道对着谁。
“他为了追上我,努力了二十多年,怎么偏生从长风道秘境出来之后就开始躲我了?”
“他为什么放弃?他怎么可以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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