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颜换了个方向蹲在以禾跟前，笑眯眯地拎着刀掂量了一下，吓唬道：“你知道上一个欺骗我的神，是什么下场吗？”
以禾因她此举生生打了个激灵，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欺骗你，真的！我真的是从她们部落里逃出来的，你相信我！”
千颜似笑非笑，问：“那你告诉我，她们在说什么？”
以禾顿时卡了一下，声音发虚地说：“她们说，说……”
千颜笑盈盈地等了片刻，在她欲言又止许久也不能说出女巫师在讲什么之后，脸色骤然一变，质问道：“既然你无法与她们沟通，又怎么知道她们说你是天外神女，怎么又知道维鸟族？”
以禾被她忽然的变脸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胆怯得不像她一开始给千颜的印象。
千颜见状连声发问：“你在那里待了半年之久，既不能做到有效沟通，又说不出信息如何获得，二话不说就要答应带我们去巫师部落？”
以禾闻言一阵委屈，反驳道：“那不是你们没给我反对的机会吗？难道你们一开始是希望我拒绝吗？你这样讲就好像我迫不及待要答应你们一样，你们问过我了吗？”
千颜停顿了一下。
这姑娘反应还挺快。
她点头道：“好，我们换个问题。”
以禾忙点头。
千颜道：“既然维鸟族你无从说起，为什么刚刚我们出手的时候，你要出言质问她们，说你不是维鸟族？”
以禾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欲言又止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千颜心下便了然。
这以禾恐怕是别有目的。原本千颜也没想着以禾能说实话，否则不会这样猝不及防变一张脸色，故意去吓唬她。按理说，受了惊吓的神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正常生死逃脱后的神，回忆惊险场面时，片刻的停顿还是有的。
以禾的陈述却像是张口就来，像是提前演练好的，讲述内容没有一点打嗝。
像是老仙君上课时候的抽查，私底下没有背很久，也是会停顿的。
以禾前后讲得那样完整清楚，别说出现了刚才的插曲，就是没有这个插曲，千颜也是存疑的。
千颜便想，那么以禾这样讲，有什么目的呢？
她可以直接讲巫师部落的事情，但她没有。她从头开始说起，对千颜和罗麒进行言语和行为上的铺垫，然后接上在巫师部落的经历。
降低防备，让他们以为她知无不言，然后毫无顾忌地跟着她进入巫师部落。千颜暗自思忖，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和罗麒心照不宣地认为，下一目的地，一定是巫师部落呢？
那么前面的铺垫只要一部分就可以，这么冗长又是做什么？
千颜皱眉深想着，悄无声息地抓住了先前的一抹错觉：所有神都在一个地方，因为位置不同，所以遭遇不同。
千颜愣了一下。
和罗麒遇见的时候两神就确认过金塔的试炼模式，要么是闯关模式，要么是触发模式。天缘殿老神留下的纸条暗示她，天塔为闯关模式。这岂非与以禾讲述的内容冲撞？
以禾讲这一段是为了干扰他们的评估吗？有什么意义？
以禾要混淆他们的前提是，她知道他们原先是怎么想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罗麒趁千颜皱眉这个间隙上前一步，开口道：“重新将你的遭遇，如实说一遍。”
以禾怯生生地看着他，吞吞吐吐道：“我，我叫以禾，是三青族少鵹幼子，因与族中姐妹玩闹意外卷入天塔，被鱼怪逼逃至一座山上，陷入巫师部落的陷阱，然后……然后遇到了你们。”
……没了？
这个版本可够缩略的。
千颜故作沉着脸般等了一会儿，不出意料地点点头，回头对罗麒道：“我们把她丢在这里，那群并封灵智很高，待会儿它们过来，刚好有个替罪的。”
以禾顿时激动起来，大声喊道：“不行！我可以帮你们进入巫师部落，我虽然听不懂她们说话，但她们做什么我明白的！只要稍稍比划我就能明白！”
千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声道：“我们也未必一定要进入巫师族，如果不是你忽然出现，我们还在这里安心休整。”
以禾见状连忙伸手去拽她红纱衣，却被阵法困住而跌坐回地上，激动地大喊：“不要！”
罗麒心神一动，立刻上前，问：“你害怕并封？”
以禾闻言连连点头：“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知道很多事情，你们带着我绝对不亏的！”
千颜灵光一现，再次发问：“你究竟遇见过多少神？”
以禾紧张道：“什、什么意思？”
千颜皱眉道：“你这么害怕并封，想必在它们那里吃过亏。既然巫师部落排外，并封又明显有组织，你见过并封只能是在族外见过。维鸟族等信息既然不是你从巫师口中得知，那必然便是语言相通的神才能听得。我劝你不要想着利用信息差异去骗神，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来的比你晚呢？”
最后一句显然是千颜拿来诈她，但这也说通了前面那个问题。以禾可能是在诱导他们认为金塔是触发模式，虽然只是千颜不确定的猜想，但以禾遇到过很多神的前提下，会发现很多神在慢慢知道天塔是闯关模式。所以她不想让更多的神知道。
为什么？
以禾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沉默许久，浑身忽然卸了力气，低沉道：“我确实遇见过其他神。”
千颜与罗麒对视一眼，红线嗖地一下飞过去捆上以禾的身体，法阵撤去，算作以禾如实相告的奖励。以禾连续挣扎了两次，没能成功，于是最终泄了气。
以禾继续解释道：“但如果你们遇见了其他神，就会明白不是所有神和自己的任务都是一样的。我没有骗你们，不同的任务会有冲突。”
千颜立刻问：“任务？”
以禾看她一眼：“你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任务吗？塔印的金光都在第一层，一眼就知道比我来的晚。”
千颜闻声立刻看向她的额头，果然发现以禾眉心的塔印底部有更宽的一片金色。仔细看，应该到了第二层。
以禾道：“你们还在第一层，所以不知道。每一层的每一个神都要完成一样任务才能离开，然后被天塔传送到下一层，如此循环。”
罗麒忍不住问了：“你来了多久？”
以禾叹气道：“挺久了。塔里的时间和大荒的时间不一样，我在这里遇见的神有前后进来的，但在塔内的经历相差一个月。”
千颜接着问道：“你现在是什么任务？”
以禾摇了摇头：“不知道，目前来看是先活下去。”
罗麒又问：“完成任务除了可以进入下一层，还有什么其他奖励吗？”
以禾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没有。”
这一句直接把千颜和罗麒震住了。
所以这塔到底是有什么用？
老神们对这塔的态度看起来还是很推崇的，但这塔看起来就像是用来驯兽的笼子。
他们两神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已经两三件事连番相碰。解决了没有奖励，不解决看以禾性命不保的样子，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罗麒问：“你有什么想法？”
千颜沉思片刻，转身尝试着和巫师们用手比划交流。
罗麒在旁边看着，手伸进储物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只小瓶子递过去，说：“抑灵丹，给她们服下能维持三日无法使用灵力，方便行事。”
千颜挨个给她们喂下去，转眼见罗麒正拿着以禾给的纱衣皱眉沉思，似乎陷入了什么胶着的矛盾里。
千颜本着尊重和距离没有打扰他思考，安静地等了一段时间。只见他抬手掐诀，将自己的身量相貌都变得稚嫩，模样倒退回了与以禾一般的年纪，连带着法衣都跟着缩了两圈。
千颜神色古怪起来，问：“你做什么？”
罗麒顿了一下，如此模样下笑起来显得格外腼腆，解释道：“虽然不知她说的话有几成真，但如果巫师部落真全是女神仙，恐怕我去了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千颜看了看他手里的纱衣，又看了看他的脸，心中生出一丝微妙。
罗麒生得文静，初见时千颜便觉得他面色苍白，这时看，他还是好白一张脸。她上下打量，想到这纱衣的作用，忽然好笑，竟有些恶趣味，期待罗麒披上会是什么样子。
瞧罗麒这青涩的小模样，倘若不张口，还颇像一个女神仙。
这不比那千面纱衣有保障多了？
以禾也是被他这番操作给惊到了，忽然反应过来这两神也是装模作样在演她，一阵憋屈。
也许是为了得到信息，也许是为了得到她的法宝，但他们有什么准备也一样没有暴露。两神一唱一和地，好似受了天大的为难。
千颜笑道：“我们也不一定真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暗中打探也一样的。”
罗麒摇了摇头：“就是暗中打探被抓到了也麻烦，以防万一。”
千颜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他乖巧认真的模样特别想伸手去捏一捏。
罗麒此时比她要矮半个头还多，千颜一低头便能看见他思考时低垂的眼睫，额前碎发遮挡住旁神窥探的视线，加之周身灵力虚浮，倒不像个神仙，反而像极了误入灵山的一个凡间小姑娘。
千颜从储物器里拎出一只箩筐递给罗麒，看他不明所以但乖巧配合地背在身上，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众巫师频频侧目，七嘴八舌讨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内容。
罗麒迟疑道：“这个箩筐……是用来做什么？”
千颜笑得眉眼弯弯，唬弄道：“装饰，女神总要有些饰品。”
罗麒抿了抿嘴，不知对这个解释有没有信服，并没有计较。
这一幕落在千颜眼里尤其可爱，原本要拍他肩膀的手拍上了他的脑袋，软软的头发让她忍不住薅了两把，眼睛都眯了起来。
罗麒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问：“你养过灵宠吗？”
千颜蛮开心，语调轻快：“没有，你养过吗？”
罗麒回头看了看她，恰好撞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到嘴边的话转个弯又咽了下去，没再开口。
一行神连带着巫师押送以禾一个，浩浩荡荡往巫师部落行进。
千颜很少有朋友，她心里对她和罗麒的关系稍加评估，觉得他们大概算朋友，于是唇角扬起，心情更加愉悦。
明天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扮聪明诈神反被诈2（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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