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不可置信地又睁开。
《厨艺修习与品鉴》。
四面巨大的纯白色岛台围成“回”字形，她和其余三人一人各居东西南北四方。
锃亮的洗手池、错落摆放的各式刀具、各式陶瓷玻璃器皿。
但....案板上空空如也。
陈封夜皱眉，她和露娜确认：
“我看过这门课程的展示照片，当时......所有人面前都有食材，对吗？”
露娜肯定了她的回忆，她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封夜，是我的疏忽。我应该多搜集一些信息再给你选课建议。”
“没关系，”陈封夜轻轻打断她：
“信息差就是权力差。'它'最大的优势就是设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又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洞悉。”
她望向教室中央，那里坐落着一台形似老式投币售货机的机器，极为粗壮的上下管道贯穿其中，嵌入天花板和地板。
完全对称的凹槽镶嵌在四面箱体之上，她们每个人面对两个巨大的“口”，上面标着黑字“出”“入”。
照例是电子眼老师宣读规则，它换了一副冷静严肃的语调：
“各位同学，本门课程旨在培养独立自主、善于合作、爱护资源的优秀女性。
考核标准非常简单：向入口内提交一份评分满分的菜肴，视为选修成功，顺利拿到本课程20学分。
当然，为了合理规划教学资源，惩治恶意刷分行为，若本课程考核失败，将从各位的现有学分中扣除选课学分10分。”
陈封夜冷笑一声：“我请问呢....这学分考核制度和赌博有什么区别？我竟然还有余额，真不容易。”
食材从哪里来？
什么程度的菜肴是满分菜肴？
10学分只有一个尝试机会，它甚至欢迎你下次再来，直到你拿出满分菜肴，或者学分清零。
露娜：“又一个阳谋。”
电子眼继续：“独立自主，要求同学们不依赖于学校提供食材，而是独立获得食材后加工；
善于合作，要求通过买卖、交易等方式达成课程目标，绝对禁止抢夺、强占他人食材。
爱护资源，是指本市所有绿化植物、观赏动物均为市政共有财产，不得擅自取得作为原材料使用。
本课程修习时限24小时，现在开始计时，请各位同学抓紧时间。”
话音落下，教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陈封夜没动，其余各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俯身，面无表情地从台面下的置物架上抽出一把剁骨刀。
她们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案板，往台面上放上一样东西，旋即狠狠挥刀剁下！
“咚！”
案板齐齐作响。
陈封夜浑身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她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她左边的岛台上，案板上躺着一束黑亮、柔软的长发。
右边的案板上，滚动几根白嫩纤瘦、断口整齐的手指。
正前方的视野被那座巨大的机器挡住，她看不到，也不想看。
奈何天不遂人愿。
她们端着“盘子”，缓缓聚集在那座机器旁。
婀娜身影从机器后方显现，带着“滴答滴答”的清脆声响。
一串血珠紧紧跟在她的制服鞋后。
她十指纤纤，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瓷盘，盘中躺着一块肌理分明、酱汁丰富的肉，正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
她玉一样白润的手臂上，一轮残月般的缺口。陨石山一样起伏的血肉截面，正对着陈封夜，形如一片残缺的人体解剖图。
她最后站定，其余三人转头看向陈封夜，似是不解、又似催促。
微笑依然礼貌，她们掀动嘴唇：“同学，轮到你了。”
***
陈封夜瞳孔巨震，她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问：
“课程规则是禁止强迫交易的，对吗？我可以不参与吗？”
她们蹙眉，又笑开：“当然。这是本门课程的惯例，并非强制。”
站在她对面的女生向她解释：
“每人提供一份[货币]，可以通过[入口]和学校交易，食材会从[出口]掉出。
不同的[货币]可以交换不同类型的食材。食材越丰富，得到满分的机率越大喔。”
她示意陈封夜看向那团头发：“调味品。” 又看向手指：“蔬菜。”
最后，她倾身向前，展示自己的盘中物，像一个卖力推销的售货员：“蛋白质。”
“只要运气够好，就能得到一份完美菜肴的原材料。”她礼貌地邀请：
“你确定不要与我们合作吗？”
陈封夜面色复杂：“谢谢，不用了。”
她们礼貌颔首，不再多问。
只听哐啷啷一声巨响，每个人面前的“入口”掀开，露出刚好容纳一个盘子大小的空间。
露娜似乎也被这种设计震撼，她喃喃道：“天衣无缝。”
它就是为此交易而设计。
不锈钢底板，四四方方的空间。
底板中央被擦洗的锃光瓦亮，但因为使用时间过长，靠近侧面的缝隙里填满年代久远、颜色可疑的污渍。
她们虔诚地将[货币]放入。
陈封夜走上前去，脱掉外套放入其中。
[入口]关闭。
不到一秒钟，她面前的机器显示屏上跳动一行蓝字：“货币检测中......”
这台老旧的机器发出轰鸣，上下的管道膨胀、蠕动，似乎在咀嚼、消化放入腹中的货币，并根据品尝的感受给予反馈。
[厨艺修习与品鉴]......
谁修习？谁品鉴？
陈封夜止不住冷笑：“真是敲骨吸髓的吃法。”
她们安静的像是等候贵宾进食的主厨，垂头立在原地。
片刻。
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机器[出口]缓缓打开。
她们又纷纷俯身，从中拿出期待已久的“货物”。
陈封夜一眼扫去，粗盐、彩椒、鸡肉。
“她们的食材看起来还不错...”
她弯腰，从自己前方的[出口]拉出一件团成一团的黑色外套，捏着鼻子穿上：“就是这机器消化好像不太好。”
她抬头望向电子眼：“听完您的讲解，我有几个小小的疑问，希望您能不吝赐教：
第一，课程限时24小时，在时间截止前提交菜品即可，对吗？
第二，您特别强调[本市所有绿化植物、观赏动物均为市政共有财产，任何人不得擅自取得作为原材料使用]。
这说明我们交易和获取菜品原料的方式，不限于在本教室进行、不限于和学校交易，对吗？”
电子眼中蓝光一闪，它带着诡谲的笑意回复：“当然。”
陈封夜点头：“好。我现在离开教室，在截止时间之前返回，制作好菜品提交给您。”
她抬腿向出口走去，等待着被叫停，但出乎意料的，电子眼没有阻拦。
一步、两步。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等等。”
陈封夜转身，正对一条残缺的手臂，血水淅淅沥沥汇入那人手中的白瓷盘。
那个站在她对面的女生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微笑着拦住她。
她张口，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陈封夜，说出的话却是对着电子眼：
“根据本课程鼓励合作交流的原则，我有义务提醒这位同学：
校园是对我们最美好、最宽容的地方。离开这座乌托邦，外面的世界非常残忍。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舔舔唇角：“其他地方的任何交易，都要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成本。”
电子眼沉默。
陈封夜对面墙壁上的屏幕闪烁：
“王月，上课期间交流本课程以外的内容，扣一分。”
“王月，牢记本课程合作交流互助的原则，加一分。”
陈封夜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谢，继续向教室门前走去。
扑通、扑通。
她心跳声轰鸣。
两米、一米。门近在咫尺。
到了。
一脚迈出，她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整层楼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又一次，所有白炽灯滋滋作响，光线扭曲，四面墙壁渗出鲜红的血雾。
雾色深深，无数红色的“眼睛”自四方浮现，比她能看到的、可以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她立刻止步。
她听到无数声音，来自四面八方，高亢的、尖锐的、低沉的、模糊的，重叠交织成一个声音：
“陈封夜，私藏学校公物、携带危险器具，扣学分10分，剩余学分30分。退学警告第二次。”
它忍受着饥渴、看着猎物一步步入陷阱，等到她触犯规则...才终于开口：
“若累计退学警告三次，学分清零，这位同学就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毕业]了。”
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语调夹杂着扭曲的兴奋……
沉默了一瞬，它重新开口，恢复了“捕猎”的耐心：
“请将您携带的物品归还后离开，期待您的学习成果。”
露娜：“它发现了，奇怪。
岛台后方的置物架明明是它的视角盲区，难道它的眼睛还能做X光安检？”
陈封夜反转手腕，一把小小的不锈钢水果刀露出。
她将其放回置物架，毫不气馁：“至少，我们获得了三个隐藏信息。”
“第一，在学分清零之前，我还是[学生]，规则会对我有一定的保护作用，课程必须得修。
第二，它的眼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还有呢？”露娜不解。
陈封夜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这次顺利得不可思议。
“第三，[它]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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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谁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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