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苗初绽的生机，并未能驱散笼罩在苏晚晴心头的阴云。慕容清羽的伤渐愈，可那日刺客之事带来的余波，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汹涌。
春寒料峭的午后，冷宫大门被粗暴地撞开，发出的巨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这一次，来的不是含笑传达“恩典”的李公公，而是一队身着玄甲、面色冷硬的宫廷禁卫。铁靴踏在残雪未消的石板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
为首之人，苏晚晴认得，是禁卫军副统领赵戟，以铁面无情著称。
“苏妃娘娘，”赵戟的声音如同他身上的铠甲一般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奉皇上口谕，请娘娘移步刑司监，配合调查前日宫中刺客一事。”
刑司监！那是宫中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专司审讯查办，进去的人，即便能出来，也往往要脱层皮。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沉，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指尖冰凉。
“赵统领……刺客之事，与我何干？”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戟面无表情，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娘娘不必多问，到了刑司监，自有分晓。请吧。”他侧身让开道路，身后的禁卫立刻上前两步，形成合围之势，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苏晚晴知道，此刻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甚至可能被当场格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惧，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隔壁那座紧闭的殿门。慕容清羽……他知道了吗？他会……
“娘娘，请勿让卑职为难。”赵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催促。
苏晚晴收回目光，挺直了脊背，尽管指尖仍在发颤，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有劳赵统领带路。”
她被禁卫“护送”着，走出了冷宫。这是她第二次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离开此地，心境却与月夕节赴宴时截然不同。那时是忐忑，是警惕；此刻，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与皇权的冷酷。
刑司监位于皇宫西北角，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霉味混合的诡异气息。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刑具，在跳动的火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她被带入一间审讯室，正中摆放着一把特制的木椅。赵戟并未亲自审问，负责问话的是一位面容阴鸷的老太监，嗓音尖细，如同砂纸摩擦。
“苏妃娘娘，杂家奉旨问话，还望娘娘据实以告。”老太监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前日夜袭冷宫之刺客，娘娘可知其来历？”
“不知。”苏晚晴回答得干脆。
“哦？那刺客为何偏偏出现在冷宫附近？又为何……似乎对娘娘您，有所图谋？”老太监的声音带着诱导，“娘娘在冷宫这些时日，可曾与什么‘外人’有所接触？”
苏晚晴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审讯的指向。他们怀疑她与刺客有勾结，甚至可能借此攀扯出慕容清羽！她稳住心神，语气坚定：“我身处冷宫，与外隔绝，每日所见不过送饭太监与隔壁祈美人，何来‘外人’接触？刺客为何出现，我亦不知。统领大人当日也在场，当知我是受害者。”
老太监阴恻恻地笑了：“娘娘倒是推得干净。只是……据杂家所知，娘娘与那位‘祈美人’，似乎过从甚密？他身份成谜，久居冷宫，皇上开恩不予追究，如今看来，怕是别有隐情吧？”
果然！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慕容清羽！苏晚晴心头怒火暗生，却不敢表露，只能咬紧牙关：“祈美人亦是宫中妃嫔，同病相怜，偶有往来，何来过从甚密之说？至于其身份，皇上既允他居住，自有圣裁，岂容我等妄加揣测？”
“看来娘娘是不肯说实话了。”老太监失去了耐心，脸色一沉，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两名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苏晚晴，粗暴地将她按在了那把特制的木椅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春衣传来，让她浑身一颤。
“你们要做什么？！”她挣扎起来，恐惧如潮水般涌上。
老太监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寒光，慢悠悠地道：“娘娘金枝玉叶，杂家本不愿动刑。只是皇命在身，不得不为。这‘问心针’之刑，不会留下明显伤痕，却能让人……知无不言。娘娘还是好好想想，那刺客，究竟与您，与那位祈美人，有无关联？”
看着那逼近的银针，苏晚晴瞳孔骤缩，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怕死，却怕这无尽的折磨，更怕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连累慕容清羽的话。
就在那银针即将刺入她指尖的千钧一发之际，审讯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李公公略显尖细的嗓音：
“住手！”
老太监动作一顿，皱眉看向门口。
李公公快步走入，先是对老太监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被禁锢在椅上、脸色惨白的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躬身道：“苏妃娘娘受惊了。皇上口谕，刺客之事已有眉目，与娘娘无关。即刻送娘娘回冷宫。”
峰回路转！苏晚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逼近的刑罚骤然停止，架着她的嬷嬷也松开了手。她瘫软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是萧煜宸……他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是真的查清了？还是……另有原因？
李公公上前，虚扶了她一把，低声道：“娘娘，请回吧。”
苏晚晴借着李公公的力道，勉强站起身，双腿仍在发软。她看了一眼那阴鸷的老太监和泛着寒光的刑具，心有余悸。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她步履虚浮地走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刑司监。
重新回到冷宫那扇破败的大门前，看着院内那抹在初春寒意中依旧负手而立的月白身影时，苏晚晴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慕容清羽转过身，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凌乱的鬓发和惊魂未定的眼神，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心疼”的情绪。他快步上前，在她踉跄欲倒时，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没事了。”他低声说，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苏晚晴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泪水却流得更凶。这深宫，这皇权，一次次的惊心动魄，让她身心俱疲。
慕容清羽任由她靠着，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望向刑司监的方向，眸底深处，一片冰封的冷厉。
萧煜宸此举，是警告？是试探？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风雨，并未停歇，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释放，显得更加诡谲难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