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羽那番霸道至极的宣告，如同在苏晚晴冰封已久的心湖上投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蒸腾起漫天雾气，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她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脸颊紧贴着他微凉的衣料，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坚实胸膛传来的、与她同样急促的心跳声，一声声，敲击着她的耳膜，也敲碎了她所有的理智与防备。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奇异的静谧，唯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彼此逐渐平复却依旧紧密交缠的呼吸声。窗外，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着拍打窗棂，却仿佛被隔绝在了这一方被烛光与暖意笼罩的小小天地之外。
苏晚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腰侧微凉的衣料，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细弱地开口：“你……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她依旧沿用着旧日的称呼，这声“姐姐”在此刻听来，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缱绻，更夹杂着深深的不确定。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炽烈，让她如同置身梦境，生怕一个不慎，便从这难得的温暖中惊醒。
慕容清羽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松开她一些，低头，目光深邃地望进她氤氲着水汽、却又亮得惊人的眸子里。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依旧泛着红晕的眼尾，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我从不妄言。”他声音低沉，带着事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郑重地敲在她的心上，“更不会……以此等事作戏。”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不容她有丝毫闪避，那琉璃般的眸子里，翻涌的醋海与怒火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决心，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等待宣判的紧张。
苏晚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认真与专注的俊颜，望着那双此刻只清晰地映着她一人倒影的眸子，那里面的深沉与炽热，几乎要将她吞噬。所有的委屈、恐惧、彷徨，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归属。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悸动，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眼中水光潋滟，却绽放出一个极其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她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伸出微颤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脸颊重新埋回他胸前，闷闷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无比清晰：“我……我心里没有他。”
只有你。
最后三个字，她羞于出口，但那全然信赖与依恋的姿态，那紧紧回抱的力道，已说明了一切。
慕容清羽浑身剧烈一震，琉璃般的眸中瞬间掠过巨大的震动与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几乎是立刻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温软气息，让他漂泊已久、冷硬如冰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归宿”的暖意。
“我知道。”他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方才所有的不安与猜忌，都在她这一句回应中，烟消云散。
两人便这样相拥着，在跳动的炭火旁，静静站立了许久。没有更多的言语，所有的试探、不安、醋意与倾慕，似乎都在这无声的拥抱中得到了确认与安抚。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与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驱散了冬夜的严寒，也驱散了彼此心底最后的一丝孤寂。
直到苏晚晴的腿站得有些发麻，忍不住轻轻动了一下，慕容清羽才似恍然惊醒，稍稍松开了她。“累了？”他问，语气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平日里的清冷判若两人。
“有一点。”苏晚晴老实点头，脸颊依旧绯红，如同染上了最好的胭脂，不敢直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只敢偷偷用余光瞄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
慕容清羽扶着她，走到炭盆边的矮榻上坐下。他自己则转身，走到殿门口，将那扇可能透入寒风的门关得更严实了些，又仔细检查了窗棂的缝隙，这才走回来，极其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距离近得衣袂相叠，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温度。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却不再令人不安，反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甜暖的馨香。苏晚晴偷偷抬眼，打量着他被火光勾勒得愈发完美的侧脸，心头如同揣了一只小鹿，砰砰乱撞。
“那……那些赏赐……”苏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了角落里的锦盒，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既然心意已明，他的东西，便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第一个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那明黄色的绸带，此刻在她眼中，格外刺眼。
慕容清羽目光随之扫去，眸色瞬间沉了沉，方才的柔和被一丝冷意取代。他伸手，将她微凉的手纳入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语气不容置疑：“既是赏赐，收着便是，免得落人口实。只是……”他顿了顿，看向她，目光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不必用，也不必放在心上。你的一切，往后自有我来操心。”
苏晚晴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道，立刻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她本就没打算动用分毫，在她心里，慕容清羽默默递来的一个暖炉，悄然为她盖好的草席，远比皇帝赏赐的十盒蜜枣、百两黄金更为珍贵。他的在乎，是这冷宫里，她唯一渴望拥有的温暖。
见她如此乖顺，慕容清羽眼底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使得他整张脸瞬间鲜活起来，宛如冰雪初融，春花乍放，看得苏晚晴又是一阵心跳加速。他另一只手伸向炭盆上方感受了一下温度，说道：“冬日漫长，炭火需得节省些用。明日，我再想法子弄些来。”他记得她似乎颇为畏寒。
“不用麻烦的，”苏晚晴连忙道，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我省得用。而且……库里应该还有些……”她话说出口才觉不妥，那库里的炭火，亦是萧煜宸的“恩典”之一，立刻噤声，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果然，慕容清羽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淡淡瞥她一眼，语气硬邦邦的：“他的东西，不准用。” 顿了顿，又补充道，“一点也不行。”
“……哦。”苏晚晴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心底泛起一丝甜意。他这般毫不掩饰、近乎幼稚的醋意，在她看来，竟有几分……可爱的别扭。
见她低头偷笑，肩膀微微耸动，慕容清羽眸光微动，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与纵容。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握，而是带着惩罚意味地，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触手滑腻温热。“还笑？”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苏晚晴吃痛，轻呼一声，捂住脸颊，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控诉地望着他，眼神无辜又委屈。
慕容清羽与她对视片刻，终是败下阵来，松开手，转而轻轻揉了揉方才被他捏过的地方，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往后，”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仿佛立下誓言，“有我在。”
简单的五个字，却如同最郑重的承诺，沉甸甸地落入了苏晚晴的心底，激起圈圈涟漪，暖意流遍四肢百骸。她反手，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而信赖的光芒。
“嗯。我信你。”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呜咽着试图侵袭每一个角落，殿内却春意盎然，炭火噼啪，映照着相依的两人，交织的影子里满是温情。两心相知，情意初定，前路或许依旧遍布荆棘，皇权的阴影依旧笼罩，但此刻，他们紧握的双手，彼此交汇的眼神，似乎已赋予了对方对抗一切寒冷与未知的勇气。
然而，在这温情之下，慕容清羽心底却清楚，萧煜宸接连的赏赐绝非一时兴起。那是一个帝王不动声色的试探，一场围绕着她悄然展开的、没有硝烟的争夺，已然拉开了序幕。他握着她柔软的手，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琉璃般的眸底深处，一丝冰冷的锐光悄然闪过。
无论前路如何，他既已认定，便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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