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陵宴如期而至,达官显贵,皇室宗亲都会赴宴,以庆祖先打下江山社稷福泽后人,而越肃入主正统首战告捷就在秋陵故每年设下秋陵宴,围猎煮茶,下至五品上至世家皇族一同赴宴,年年秋陵宴也是结交贵人的好时机,故这个时候京城弹冠相庆,喜气洋洋。
今年皇帝身体欠安便交托越穆琇坐镇,越穆琇此去赴宴倒也是为了一窥京中局势,看看各自都站了什么阵营,谁和谁的关系甚笃。
兰毓来肃后大多时候保持着西霖装束,额间系着皮质发带,发带具有银饰装点,最中间镶嵌着一弯明月,几绺头发结成小辫,辫尾穿结玉珠,大面积泼墨似的乌发散于脑后,小辫混杂在其中,别有异域特色。
越穆琇平时没少见她这番装扮,不觉得特别,也未曾干涉过。却不想她坐在轿子里都听见轿外的喧闹惊叫,她拉开帘子才知晓原来百姓都在惊叹观赏兰毓的身姿容貌,更有甚者竟向驸马投花,兰毓也是来者不拒,一一微笑着接过,她一笑更多人叫喊了。
越穆琇蹙眉,他们不知道这是她的仪仗吗?生气的摔下帘子,叫来卫士
“去,开路,让闲杂人等回避,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被训后的卫士不敢有一丝怠慢,立时,轿外传来马蹄疾驰,击盾之声,仪仗队大喊:
“公主仪仗,闲杂人等回避,皇家出行,百姓回避”
很快,人作鸟兽散,刚才的荒唐逾矩顷刻消失。
兰毓撇向后面的马车,神情复杂,嘴角抽动,内心腹诽后座之人真是无趣。
宴设皇家围场,兰毓一见到宽阔的草原,心情欢脱,一路驰骋,连公主的马车都顾不上了,但跑得再快也没用,越穆琇不到场她都不知能在哪落席。
高朋满座,显贵们都被这道驰骋的身影吸引过去,大多数人都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却无一人站起来迎接引见。公主与驸马不和早已在京中传遍,有出于谄媚讨好公主而慢待兰毓的但更多还是本身眼高于顶看不起蛮夷。
兰毓僵持在马上,马儿漫不经心的吃着旁边的草,主人却在备受煎熬。那一道道蔑视的漠视的目光让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该在哪里落座。
此时,越穆琇的马车到了,众人一见凤仪马车,在场所有人都恭敬起身行礼,头低低的垂下,清璇扶着越穆琇下车后,越穆琇环视一圈人后才冷漠威严的说了一声:“平身。”
坐下后众人依旧正襟危坐,小心谨慎,不敢说错一句话,却不知从一开始就把越穆琇惹怒了。
越穆琇看见远处的兰毓,牵着马远远的站着,她比自己先到怎么还站在那里,心下一动猜到了是这些权贵有意怠慢无视,她猜到了他们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这帮人曲意逢迎都迎不上主上心坎上,都是蠢物。
她虽不喜驸马,却不想别人来刁难兰毓,她的人什么时候能轮到别人来磋磨了?就是公主府的奴婢宫人出去也是怠慢不得的。
越穆琇一步步走向正中主位,玉佩随着步伐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缎锦鞋面上嵌着大颗东珠,玄衣纁裳,肩部金线绣蟒鳞纹,腰间束青玉革带,一身华贵,气势凌人,底下噤若寒蝉。
“列位是觊觎本宫身旁的座位?怎么驸马来了这么久还不引人入座,本宫竟不知京中变了天,只是不知这天变成谁了?”越穆琇言辞锋利,这番话不仅给众人扣上了大不敬的罪名甚至揣测其有谋逆之心。
这等罪名怎么可能有一人敢认,纷纷下跪。
“臣等不敢”汗珠掉落的声音都能清楚听见,今日攀附不成反冒犯天颜。
“你们已经敢了”她身居高位扫视匍匐在她脚下的王公贵族,世家王侯,她没再说话而他们却心若油煎。
震慑达到,越穆琇并未紧抓不放,而是转看向兰毓。
“兰毓,来本宫身边”她开口,声音清晰穿透了一片死寂肃杀之气的围场。
在兰毓耳中听到的却是坚定和依靠。
她步履沉稳,昂首挺胸,走过轻慢她的人一步步走向越穆琇。
兰毓垂眸敛目,第一次对越穆琇恭敬的行了礼:“公主”
越穆琇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又正色对待跪下的大臣,“都起来吧,宴会现在开始。”
“谢公主。”
宴席进行的顺畅尽兴,低品阶的官员纷纷向上官敬酒,朝中也好权贵也罢等级是极为森严,就如这场宴席上,不可越级攀谈,否则你大可试试贵人会不会理会你。
各人有各人的圈子,王公贵族向来只和显贵家族来往,此次宴会上位为王室,依次下去为四大家族——乾州墨氏,稽河段氏,抚灵粟氏,庆安魏氏。
最为煊赫的莫过于乾州墨氏,祭司世家,只在母系传承,大司命唯有墨氏血脉能担任,且只在主脉传承,墨氏传承百年是这片土地上比皇族还古老的家族。
正所谓铁打世家流水皇帝,王朝更迭世家不腐,大家族盘龙错节连皇室都畏惧,有时还强压在天子头上,皇帝形同虚设,置空皇权。
肃朝在制衡世家权力这方面已经打压削弱过了,早在先皇时期集中皇权,世家已是江河日下,寒门兴起,一朝宰辅,中枢早已不再是世家辈出的局面。
如今四大家族中在朝堂上品阶最高的官员是稽河段氏的段絮,而墨氏是一个例外她们在朝中也许不担任重要官职,她们不在庙堂体系里进行权力评判,而在于神权。
墨氏大祭司掌管皇陵祭祀世家宗祠,全国司典,传达神意,辖制乾州。自古乾州便由墨氏管辖,归属王朝,但在乾州地方祭司远比皇帝威信度高,所以每一代君主都会在乾州毗邻驻扎军队,并派属中央长官驻地,钦差可上达天听,听命皇帝只对皇权负责。
墨氏从未有过谋反,专心治理乾州一方,更在意的也是大祭司一职,故世代君主与墨氏还算缓和,向来能达到神政一同。
现任墨氏家主兼大祭司为墨逑。受墨氏影响,乾州地方也是母系传承,家主都为女子。
宴席正酣,一道尖利刺耳的嗓音骤然撕裂了欢愉:
“好啊,偷腥偷到这里来了!你个娼妇勾引有妇之夫!我要让全京城的贵人都看看你这寡妇,我家相公之前多良善稳诚的一个人都让你给骚浪坏了,哎哟,我打死你个贱人!”
一个身形腴肿,眉眼刻薄,穿着次等锦缎的妇人正在帐外追打着一个捂着脸,身形消瘦低眉顺眼却难掩俏丽的女子。女子惊慌逃窜连连呼救,而她身后营帐中正躲着一个一声不吭的男人——他五官平平,面部油腻坑洼,体态微驼,穿着青色五品官服。
禁卫军将这三人团团围住,扯开了还在扭打的妇人,押至宴席中央。
那五品官员的夫人被制住,抬头见满座贵人,非但不惧,反倒如同找到了县衙公堂,竟当众哭嚎起来,声泪俱下“伸冤”:
“公主,您可要为臣妇做主啊!这贱妇光天化日勾引我家相公,白日宣淫,恬不知耻!实在该重罚,应当浸猪笼,游街示众啊!”
被辱骂的女子只是低头跪伏,浑身战栗,一味哭泣,不敢为自己辩解分毫。而男子则冷汗涔涔,磕头如捣蒜,嘴里直念着“家宅丑事不敢冒犯天威,贱内冲撞,还望公主宽恕....”
越穆琇平生最讨厌这等腌臜事,狗走狐淫,不堪入目。但最恨的还是只抓着女子羞辱不放却轻率放过男子,尤其是大婆正妻动辄拉着女子游街打骂,直一味说是外头人勾引相公。
可若自家相公真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外头莺莺燕燕又哪来这许多可乘之机。不除根源反倒是千防万防,日日摧花折柳,不知有多少女子葬送了进去。
席间众人眼神各异,鄙夷、蔑视、嫌恶皆有。一则觉得这妇人粗鄙低贱,咆哮宴席已是愚蠢,更遑论在公主面前惹是生非,简直是不知死活;二则轻蔑其家宅不修,帏薄有秽。
北项王率先开口,声音冷厉:“一个区区五品官连家眷都约束不住,在此丢人现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尔等撒野,冲撞公主?”
他转向主位拱手,“公主,臣建议严惩此三人,以儆效尤!”
户子仁认出那男子是户部员外郎李文泰,起身行至场中,立于三人身后附和:
“公主,此人现在户部任职,叫李文泰,为户部员外郎。臣附议,当重罚。”
越穆琇漫不经心挥挥手,示意户子仁退下。
她面上并无义愤填膺之色,也未动肝火,眼底只余一片冰冷的嘲讽。
“既然夫人如此忧心丈夫受外人狐媚”她声音清越,字字清晰,“本宫倒想到一个法子,能一劳永逸,保夫人从此高枕无忧。”
李夫人闻言,喜笑颜开,只道公主站在了自己这边,要对狐媚子下手了。她挺直了腰杆及其欣慰配合:“公主请说,臣妇一定照办。”
越穆琇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轻飘飘吐出几个字:“那就......阉了吧。”
全场震惊,宁敬公主刚入口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席间女眷强忍笑意,肩膀微颤。男宾们却共耻辱,一体同胯,个个脸色涨红,羞怒交加,更有数人发出压抑的冷哼以示不满。仿佛要被净身的不止李文泰,还有他们。
兰毓不可置信的看向越穆琇。她想过公主会斥责三人,会打入牢狱,甚至想过那□□的女子会受到最重的处罚....却万万没想到是这般.....惊世骇俗。
怔忡片刻,一丝难以察觉的浅笑浮上了她的唇角。
“阉了李文泰”越穆琇好整以暇地看向面无人色的李夫人,“他还怎么去与人□□?李夫人,本宫这个处决你可满意?是不是从此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日防夜防了?”
“这.....万万不可呀公主!”这回李夫人哭得比先前伸冤时还要凄厉真切,“他可是朝廷命官,李家单传,堂堂男儿怎么能成阉人?这会遭人耻笑的”她只想让公主处置这贱人,怎么能让自己相公成为阉人呢。
“公主,公主饶命啊!”李文泰现在是魂飞魄散,面如白纸,涕泗横流,语无伦次地嘶喊,“微臣是朝廷命官,这不合律法!都...都是这贱人勾引的我,不能阉我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李文泰脸色苍白,嘴唇发白,涕泗横流。
北项王眉头紧锁,似欲开口进言,却被越穆琇一记凛冽的眼风硬生生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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