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颤抖着撑在椅子扶手处，尽量维持正常的仪态，药效快过去更大的痛苦反噬着这副残破的身体。
他满眼不舍地看向盛宴中央，满目皆是珠光宝气、珍馐美味，丝竹管弦编织着王朝兴盛的最后一舞。
这场大戏到这儿自己也该退场了。
“退场吧。”
夜，浓得化不开，后花园是死一般的寂静，皇帝刚走进也感受到异常。
敏锐的向身边的公公投去询问的眼神，公公摇摇头示意不知。
几十年的默契让二人的交流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完成，公公默默离去找御林军准备护驾。
皇帝为了不打草惊蛇则是继续往前走。
“这园子里今日倒是宁静。”
华贵妃明知故问，扶着皇帝慢慢走向预先准备好的路线。
“刚刚公主离席就没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
听到这皇帝倒是不着急，“那孩子精明着呢。”
说着黑暗中一个影子匆忙跑过来，皇帝以为是危险，第一时间让侍卫护在他身前。
“大胆，何人？”
虽然年迈但他的声音任然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人跪倒在地，借着灯笼光看清楚是姜宋宁，她换了套衣服，头发也有些散乱。
皇帝有些气愤地呵斥道，“成何体统！”
“父皇饶命，只是刚刚儿臣……儿臣……”
姜宋宁欲言又止，将视线投向华贵妃。
华贵妃看她头发散乱，还换了衣服，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装作紧张地询问:
“公主怎么了？”
“看你衣冠不整的莫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宋宁又看向皇帝眼里满是纠结与心疼，最后强忍下去，“算了，我不能说。”
“父皇，今日算儿臣失仪，日后自会领罚。”
华贵妃可不能让她这样逃掉，连忙眼神示意身旁办事的丫鬟。
丫鬟机敏知道自己该来添把火了，猛的跪倒在地，“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皇帝看她们一环一环明显在给自己下套但也不得不接。
“说。”
“刚刚奴婢路过后花园帮娘娘取点醒酒汤……”
“看见公主进了那间厢房，”说着她用手指指了一下远处亮着烛火的厢房。
“随后……”丫鬟隐忍着不知该不该说。
“说！”
皇帝失去耐心，语气震怒。
“然后我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进去了！”
丫鬟像是下定决心，说完不停地在地上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姜宋宁猛的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你在胡说八道！”
丫鬟将头埋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补充道，“那男子应该还没走况且公主衣服也还在里面，是不是谎言一瞧便知。”
姜宋宁慌了神跪过去抓住皇帝的龙袍。
“父皇，您要信我，不能过去。”
“你身子不好，真的不能过去！”
皇帝骑虎难下，只能压抑着怒火看向远处厢房。
“闭嘴，再大声点那厢房的人都听到了！”
华贵妃适时扶住皇帝添油加醋，“陛下，我这奴婢忠心耿耿最是老实，既然公主说自己没有，我们也不知真相不如一起去看看。”
皇帝气闷一言不发的被她扶着和姜宋宁擦身而过，路过时华贵妃露出得意的笑容。
姜宋宁眼神里的惶恐害怕，待二人走后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好戏开场的兴奋。
路上气氛严肃，谁也没有说话，所以在靠近厢房时就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男子的声音。
华贵妃心头一喜，皇帝面色更为严肃，正当他想要推开房门的时候，紧接着一个稚嫩的童声从里面传来。
这下一群人皆愣在原地，姜宋宁适时抓住皇帝的手，微微开了一条缝示意大家安静，听清里面人的对话。
华贵妃在童声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父亲，您说钰儿什么时候才能和你相认啊。”
童声稚嫩，皇帝一下便听出是谁。
“等你长大了，我和你娘亲就想办法把皇位给你夺来，那废物太子怎么和我们钰儿相比。”
……
里面人话还没说完，华贵妃猛的拍响大门打断他们，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皇帝也听出里面的二人是谁。正是他的好将军陈开和四皇子姜钰。
太监将门打开，这下轮到华贵妃着急了，她拽住皇帝的袖子哀求道，“陛下，臣妾头好晕，我们回去吧。”
皇帝不听她的鬼话，径直走进去，看到陈开和姜钰坐在桌子上面露恐惧。
皇帝指着姜钰又看看陈开，他第一次发现二人的眉眼间竟是如此神似。
“你们！……”
愤怒地看向陈开和华贵妃，当年他老年得子，有风声传到他耳朵里说这孩子来路不明，他也没有怀疑过。
“你们……竟然真的背着我苟且！”
皇帝感觉心神恍惚，一股怒火正冲脑门，一巴掌甩在华贵妃脸上。
“滴血认亲！”
华贵妃被扇倒在地，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忙去抓皇帝的衣袖。
“陛下，你要相信臣妾！”
“陛下，臣妾冤枉啊，都是她！”
华贵妃恶狠狠地指向姜宋宁，“都是这个贱人搞得鬼！”
皇帝面容狰狞，又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还敢来陷害我的亲生女儿！”
姜宋宁委屈抱着皇帝的手臂，替他拍后背顺气。
“父皇，女儿刚刚让您莫要过来就是看到这个场景了。”
“女儿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陈将军走进这个厢房，还在好奇他怎么会进后院的厢房，没想到就看到四皇子也进来了。”
“女儿也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四皇子门还没关上就对着陈将军喊父亲。”
姜宋宁拿出手帕拭泪，秀眉微蹙，看上去惹人怜爱。
“女儿吓坏了，知道您身体不好本不愿告诉您，就让我保持这个秘密带着这份罪孽直到死去的。”
“没想到这天下竟这般巧合就直接遇见您了……”
姜宋宁说得楚楚可怜，眼神不停地向华贵妃投去。
华贵妃气得咬紧牙关，肿胀的侧脸，血液顺着嘴角流出。
陈开也意识到自己被做局了连忙辩解，“陛下，你莫要听她信口胡言。”
“微臣只是在前厅喝得有些醉，想着到后院休息一下，四皇子恰好路过，臣一片忠心，天可怜见！”
四皇子回过神来跑向母妃的怀抱，毕竟还小不会撒谎，只能抱着华贵妃的脖子大哭。
“母亲，是有人告诉我，您安排好了可以来见父亲我才来的！”
“母亲怎么办啊！……”
华贵妃花容失色，猛的捂住他的嘴，呵斥他不要乱说话。
满屋子被闹得乌烟瘴气，至此闹剧的真相仿佛已不再重要，太监拿来滴血认亲的工具。
皇帝眼神透露着杀意，从侍卫腰间抽出利剑让人压住陈开，亲自在他手指上划了一刀，
所有人都被这种力量压迫着不敢出声，陈开更是噤声，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华贵妃看他视线移过来，怕他伤害四皇子连忙拔出头上簪子往四皇子手上戳了一下，饱满的血滴顺势流下。
四皇子被华贵妃抱住死死捂住哭声，她知道如今事情败露，四皇子再闹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两滴血落入碗中，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试探，靠近，最后不出意外的血液相融，浑然一体，将碗内的水晕染成鲜红色。
空气在此刻凝固的令人窒息。
皇帝胸口起伏着，呼吸声粗重，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手里的剑扫过在场的三人，“你……你们……”
最后话还没说完，气血攻心，两眼一黑，径直向后倒去，厢房里传来慌乱的喊叫声。
“陛下昏倒了，太医！”
“来人啊，唤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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