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惊诧都来不及掩饰,低低的惊呼声响起,身穿门服的弟子们全部俯身行礼。
逍遥宗下任掌门,巨书已定。
苏易津站在台上,看向林清风的眼神明明灭灭,落在自己胸口的伤口处,最终同众人一样俯身行礼。他脸侧的血顺着下颌流到了下巴处,最终滴在了脖颈下最后一抹白上。
物我境,或许名不副实。
倏地,从乘然峰方向传来一阵空灵又温柔的琴声,一点点洒满了整个逍遥宗。
琵琶声阵阵,云絮坐在湖边,垂眸看着琴身上的竹叶,眼底盛满了温柔。灵气再一次顺着拨弦声推出,声音愈亮,带着越来越宽广的颂声。
林清风与苏易津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又都平和地移开。
云絮的琴声中带着平静又安详的力量,一点点划进两人心里。
“大师兄,承让。”她认真看着苏易津,眼睛从伤口处瞥过,压下自己身上的不适,“师兄早些去包扎吧。”
对面人简单点了点头,转身率先下了圆台。
底下的人退开,苏易津下了圆台后直接掐诀闪身消失不见,林清风有学有样,在沈落听迎上前时从圆台上瞬间消失。
空荡荡的第九台上主角走了,台下的众人却开始肆无忌惮地喧嚣起来,弟子们无视了上面长老,以及脸色略微有些差的沈落听,对于林清风的剑法招式以及阵法吵嚷起来。
“我看清了!她最后的阵法叫做巽寮!”之前没看懂阵法的弟子声音很大,很快就吸引来了一群人将他围在中间。
“此阵极为邪门,我也只会看不会解,但今日我却知道解法了。”
他说着手上已经开始比划了起来。两只手一会上一会下,在空中绕来绕去将旁边听着的弟子好奇心消磨着。
“谁要看你画阵啊?林清风那种画法才是正解,我是想知道大师兄刺向林清风的剑怎么就刺向了自己。”这位弟子等不及,又挥手招呼大家,“大伙说,是不是!”
“对啊对啊!”
旁边人叽叽喳喳,画阵的弟子却依旧很有耐心,“别介,大伙瞧好了,”他指着自己眼前小小的阵法道,“此阵若成,其中不能出现任何一缕带着攻击的力量,解阵便是要稳稳待在阵中,在敌方袭来时巽寮阵中的死门亮起,而任何一个进入的剑招就会反面刺向出招本人。”
“所以林清风等在阵中,本就是诱敌深入,大师兄一旦出招,便已经输了。”
他说着,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压下了剩下的一句话。此阵邪门之处在于:想要将对方至于何种境地,剑招便会原模原样返还给出招人,而大师兄的剑尖直对自己的心脏。
换句话说,苏易津真的对林清风起了杀心。
即便他及时停止,但依旧有悟性很好的弟子看出其中端倪,人群有一瞬尴尬的沉默。“这,大师兄是不是有些过分?”
“对啊,”有人低声附和,眼睛盯着地面,声音带了几分怯懦,“从没想过大师兄居然是这样的。”
对自己的同宗都能起杀心,一定是个狠人,到底不如平时表现出来的温和。
“但林清风也不是很有心机吗?”有人弱弱反驳,带了点软软的咕哝声,“到底不算坦荡。”这一句放在之前,必定会有很多弟子附和,可是这一次,林清风的身份转变,夺走了许多人的声带,让好些人突然变成了哑巴。
空气中寂静一片,站在侧方的女修扫过那些人,清脆的声音落下,带着一股剑修的泠然。
“可是对决不正应当如此吗?”她的眼睛盯着那个低头的弟子,一次一顿道,“难道要同你们一样,站在圆台上装模作样地赢得积分,最后被灵符发现,而禁止上台吗?”
似乎是觉得无趣,她嗤笑了一声,离开时抬手挥了挥,留下一个背影。
“真替你们害臊。”
*
浮云峰,主殿前。
又好些峰的弟子排着队将手中的贺礼递给一旁的木古,躬身行礼,而后小心翼翼道,“弟子刘一点,着相境中期,特来拜访真尊。”
“嗯,”木古躺在摇椅上,接过木盒,有些敷衍道,“嗯嗯,记下了,下一个。”
“弟子杜完丹,着相境后期,特来拜访真尊。”
木古眼角眉梢带笑,但人太多了,到底有些不耐烦,“下一个。”
“弟子陈柚米,入微境初期,特来...特来拜访长老。”她肩上扛着一垛糖葫芦,在一众人中十分显眼。
果然,木古的摇椅不摇了,站起身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糖葫芦,点点头,“好好好,”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喏,要这个是吧。”
弟子眼睛亮了亮,像只偷腥的猫一样左右看看,然后转身走了。
逍空与雾山站在殿中,两人都有些疲惫。
“清风身上的伤?”逍空晃了晃酒葫芦,皱了下眉。
雾山眼前的长桌上摆放着一排排的瓷瓶,正在前后左右地调换顺序。“已经上过一遍药了,汤药也正在煎。幻境开启之前我会治好的,还有你也别忘了,仪景在丹道上也颇有些造化,能够护着清风平安走到物我境。”
“也不知道苏易津那小子现在如何了?”
逍空扔下手中空了的酒葫芦, 大殿上方是林清风院门前的影像。“这小子心性纯净,只怕这一次他想不开。”
修士走到物我境已是十分强大的心力,此时绝不能产生心魔。
雾山摆弄丹药的手顿了下,摇了摇头,“掌门一定不会让此事发生的,你大可放心。”
逍空看了眼雾山,又莫名其妙地侧头哼了一声,听起来有些不服气。
“也是,我葫芦里没酒了,出去打些酒去,到时候你便去送送两个孩子吧。”
雾山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声好。
院中阳光明媚,林清风握着长棍站在院中,看向那碟茶糕,心情极好地拿起一个糕点,坐在椅上,摇了一口。刚刚单仪景一直在演武场上,却在最后的时候转身离开了,不知道又去寻什么去了。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洒在林清风身上,惬意又舒适。
她口里嚼着茶糕,低头时却愣了愣。
修真界常年灵气充裕,饭食不腐,草木不朽,而她手中的这个茶糕却生了虫。刚刚咬开的缺口处,蠕动着一个白色的虫子,看起来恶心极了。
阳光很大,林清风刚刚有些雀跃的心开始冷却。
单仪景与她之间,就像这一叠腐烂生虫的茶糕。
她在逃避,任由美好生腐,视而不见。
不管是修炼还是装作正常的谈话,就像是这茶糕一样,虫子藏在甜腻之下。在平常的水面之下,是已经腐烂与破坏掉的水草。她明明已经发现问题所在,却装作忽视逃避问题,麻痹自己。
对于单仪景,她并不负责任,亲眼看到他的一切却假装不知,甚至明知两人之间权力失衡时继续放纵,她不喜欢,却又刻意忽视。
在经历了盛大的喜悦之后发现,她根本无法真正逃离。但是虫子就是出现了,她内心的污秽被彻底挖出,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不适逼迫着她呕吐。
林清风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上还沾着刚刚咽下去的碎屑,或者还有白色的虫子。
她尝试着麻痹自己,却被倏然间袭来的恶心打了个措手不及。
冰面即将碎裂,她不该继续在上面起舞。
院中寂静,这些日子总在院中休养的萧媚生不见踪迹,只有她一人。
林清风看着那只虫子,半晌,再次张口咬下茶糕的一角。
阳光越发灼热,茶糕散发的芳香越发浓郁。她坐在院中一口又一口慢慢吃完了那一碟茶糕,神色越来越平静。
林清风坐在院中等单仪景,直到明月高悬,从院门口传来动静。
她站起身,看了眼单仪景而后转身进了屋。
单仪景先看了眼桌上一直未动的茶糕已经消失不见,他跟着林清风进了房中。
长棍在转瞬间逼向他的脖颈,锐利又凌厉的剑气杀过来,单仪景脸上闪过一瞬的讥讽,接着平静地闭上眼,缓缓跪地。
剑气在距离脖颈一寸处停下,林清风看向跪在地上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平静的单仪景,本就下坠的心渐渐沉底。
果然如此吗?
她握棍的手颤抖一瞬,眼中闪过一抹荒唐,又看着他跪得笔直,再一次试探道。
“抱我。”
命令般的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男子睫毛颤动,脸上的表情失控,他的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坍塌破碎。
林清风紧紧盯着单仪景的眼睛,却依旧冷着脸站在原地没动。
她要看看,单仪景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室内落针可闻,凝滞的空气中绝望一点点填满整个房间,笼罩着明亮的寝屋慢慢黯淡无光。
单仪景仰着头,看向站着的林清风,露出个恍然的笑。
衣袍与地毯摩擦声响起,林清风看着单仪景膝行上前,然后缓缓抬臂,伸手圈紧了自己的腰。
“你总是这样,”单仪景仰着头看向那个一脸冰冷远不可及的人。内心的一抹恨意出现,用迅速被浓烈的爱意翻滚着压下。
“林清风,你真高傲,又像逗狗一样恶劣地玩弄我。”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与绝望,“你是不是觉得我下贱?”
来啦~[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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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演武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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