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离尹都很近,快马不过一夜的路程,沉风的马更快些,天还未亮起时,他便进了宁州城。
他依着关然的话找到了林福客栈,也找到了那个被关然派来看着于娘和小梅的人。
那人名叫褚明,沉风找到他时,他正在林福客栈中喝酒,客栈算不上简陋,客栈中除了褚明和沉风,也有些旁的人在客栈中,大多是些交不起房费的旅人,点了壶酒就算是买了一张在长木凳上留宿的银钱。
沉风进门向店家问起于娘和小梅的行踪时,那人便主动地找了上来,警惕地询问沉风的来意。
“你便是为关然做事的人?”
褚明见沉风提到关然的名字,神情立刻变得不自然。
“你究竟是谁?”
沉风摸了摸自己的剑鞘,思索该如何做才能更加迅速地得知于娘和小梅的下落从而赶在夜晚来临之前回到尹都,随后他手一倒,将漏出的一点剑刃和剑鞘一起抵在了褚明的脖颈上。
“带我去找她们。”
帐台后面站着的店家吓了一跳,踉跄地靠在了后面的木柜上,被威胁的褚明则试图反抗,一两招后,那剑刃还是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沉风就这么用剑刃抵着褚明上了客栈的二楼,来到了一间客房的门前。
褚明颤抖着打开房门,想要趁沉风进屋察看不备时偷袭,再伙同屋内的于娘和小梅将沉风制服,可等沉风用另一只手将房门推开,褚明却傻了眼。
屋内空无一人,沉风的剑刃也触到了褚明的皮肤上。
“人呢?”沉风冷着声音问道。
褚明额头上冒了汗,一双眼睛慌乱地打量着房间。
“明明我下楼喝酒之前还在,明明……”褚明说着一把推开了沉风横在自己面前的手,冲向了屋内,大步在屋中左右巡查着。
沉风跟在他身后,同样大量着这个房间,他见过不少人在他剑下的模样,褚明方才表露出的慌张不像有假。
从屋门口到开着的窗边,沉风停下了脚步,从窗子向下望去,是斜着的屋檐。
沉风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跳了下去,褚明听到响动,急忙来到窗前察看。
只见沉风从屋檐上滑下后便不见人影,褚明等得心焦,不知是该逃还是下楼去那窗子下面的小巷里察看。
他正思索时,一颗石子敲到了窗框,惊得褚明从窗子里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察看,只见沉风出现在了那屋檐的遮盖之外,身上似乎还沾了几根稻草。
“她们跑了。”沉风在下面冲褚明喊道。
想逃跑。
这个念头在长孙雪的脑海中闪过,随后又在见到点翠院中不下八个的侍者后消失殆尽。
不过今日院中的侍者与往日却是有些不同的,这些侍者对着长孙雪虽还是保持沉默,但离开长孙雪十步之后,两个侍者的脑袋便会凑在一起,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长孙雪见状将手中刚拿起的瓷制的调羹装作不小心落到了地上,如她所料,调羹变成了碎片,阻碍了她用早饭的进程。
长孙雪顺理成章地将那两个背身咬耳朵的侍者叫了回来,随后趁着那两个侍者收拾地上碎片的时候,长孙雪默默走到了门口,将房门关上。
门外的光线霎时间被隔绝,阴影打在屋中每个人的身上。
“王妃这是何意。”一个侍者见状立即起身向长孙雪询问道。
“我没什么意思。”长孙雪站在门后笑着说道,“你们在聊什么,可能告知我?”
那两个侍者看着长孙雪一阵沉默,没再开口说话。
长孙雪将自己头上的发簪拆下,将上面的白珠抠了下来,交到了那个侍者的手上。
“我知晓每日都有人清点我的首饰,可这簪上的白珠却无人注意,你寻个门路换些银钱,想必无人会知晓。”
那侍者没有接过长孙雪手中的白珠,对着长孙雪跪了下来,低着头对长孙雪恳求道:“请王妃莫要为难奴,奴们只是在说些体己小话,这些话与王妃并无关联,请王妃放奴出去。”
长孙雪看着那伏在地上的侍者,握着那颗白珠的手松了力气,白珠随之掉在地上,无力地弹上弹下,最后滚到了屋中不知哪里的角落。
是她太过无趣,才将身边这些侍者的一举一动盯得太紧,见到两个人凑在一处说小话便起了疑心?可明明不是的,那些侍者被冯监侍严加管教,从不曾在点翠院中切切私语。
可长孙雪没有再追问下去,她侧身打开了身后关着的殿门,玱撑着微笑说道:“劳你二人去帮我拿一个新的调羹。”
两个低着头的侍者见屋外的光线重新打到自己身上,答了声“是”,便急匆匆地走出了殿门。
长孙雪靠在门后呆楞了一阵又回到了那张放着红豆羹的木桌旁坐下,看着院中手中各有事干的侍者,思绪越飘越远。
长孙雪的猜测没有出错,今日王宫中的确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宫中的莫良人前些日子刚诞下一子,可今日却发觉那孩子的眼睛无法视物,莫良人伤心欲绝,一口咬定是宫中有人谋害了她的孩子,几番盘查之下,发现是朱夫人身边的一个侍者在夜里趁奶娘不备时,给孩子喂下了浓甘草汁,致那孩子眼盲。
眼下朱夫人正长跪在高勉所在的书阁之外鸣冤,声称这一切非她所为,然书阁内的高勉依旧不闻不问,任由朱夫人跪着,直到清晨赵玱得召入宫去书阁面见高勉时,朱夫人仍未得到书阁里的人的半点回应。
“陛下当真不见见朱夫人?”赵玱面见过高勉之后,怀着十分的谨慎开口向高勉询问道。
“人证物证俱在,我见她有何用?叫她跪够了就回去罢,左右还有她父亲在,她的性命无需担忧。”
“那陛下准备如何惩戒?”赵玱低着头问道,“谋害皇子这罪名换做旁的宫人,定是要杀头的。”
“依赵相看,此事该如何去办?”高勉头也不抬地问道。
“朱夫人做下这一切实是不该,却又看在其爱子心切的份上,臣以为罚俸禁足是最好不过的选择。”赵玱说完此句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只是朱夫人做下此举想来也有朱大人教女无方的过错,不如让朱大人赴民间体察半月,代女受过。陛下以为如何?”
“那这半月间空下的御史大夫一职由何人接管?”
“陛下选个得力的人选接任便好,左右不过是暂代而已。”赵玱带着些许笑意向高勉说道。
“先前那个收复残朱余地的人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此人名叫郭济,眼下正任谒者一职。”赵玱恭敬地回答道。
“正好孤尚未与他行赏,这半月里便由他暂接管御史大夫一职罢,郭谒者能力出众,想来定能胜任。”
见高勉提笔,赵玱忙开口道:“臣为陛下磨墨?”
高勉没说同意与否,但赵玱却听懂了沉默中的意味,主动走到了高勉身边,拉起衣袖,拿起墨条,开始磨墨,做这件自他当上右丞相后便再没做过的事。
期间他看着这位刚过不惑之年不久的帝王写下旨意,心中忽泛出些茫然和苦涩来,他都不曾给先帝磨过墨。
不过心中的这些想法赵玱并未表现出来,在高勉停笔后,他又即刻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下跪,等着高勉将那份旨意交到他的手上,让他代为传达。
接过旨意,赵玱缓慢起身,向高勉接着问道:“陛下可还有要臣去做的事?”
高勉双手交叉于胸下,看了弓着身子的赵玱好一阵子后方开口道:“赵相对于近来朝中所争论的立储一事如何看?”
“臣心中位置有限,所想之事除了为陛下分忧便是该如何安排告老后的生活,臣年迈,没精力再去想旁的事。”
“赵相的儿子如今在做些什么?”高勉接着问道。
“犬子不成器,屡试未中,臣打算带着他一并还乡拿着这些年的积蓄给他开个木匠铺子,让他凭手艺谋生。”
“孤没什么旁的事了,这旨意便劳赵相代为传达。”高勉这才回应了赵玱最初的问题。
“臣谨遵圣意。”
“哦,还有。”高勉在赵玱将要走出阁门时将他叫住,“叫容诺莫要再在书阁外跪着了,让她快些回宫罢,一个月的罚俸和禁足很快便过去了。”
“臣知晓了。”
赵玱说完后,便弓身离开了书阁。
书阁之外,朱夫人跪着的姿势仿佛都不曾变过,素色的裙摆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看上去无力又虚弱。
“朱夫人起身吧。”赵玱走近朝朱容诺说道。
朱容诺却神情倔玱,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陛下可给了赵相口信,允我进书阁说情?”
赵玱摇摇头说道:“陛下要我请朱夫人回宫,莫要长跪伤了身体。”
朱容诺听后,身子一下子就要撑不住,却还是用抖动的双手撑住地面,借力起身。
“是毒酒还是白绫?还请赵相同我说个明白。”
赵玱接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只是要让朱夫人在宫中反思一月罢了。”
朱容诺听后,脸色却比先前更加惨白:“我父亲他……”
“性命无忧。”赵玱答道,“时候不早了,朱夫人快些回宫罢,臣还要去转达陛下的旨意。”
朱容诺起身看了眼赵玱手中拿着的圣旨,像是已然知晓了里面写着什么。
“终是我不察,让事情落到这般境地,只是……只是竟真的要到这般地步?”
”今日大皇子便已出城。”赵玱压低了声音说道,“朱夫人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说罢,赵玱向朱容诺行礼后离去,朱容诺看着赵玱离去的身影,在恍惚的秋风中,用还在微微抖动着的双手怀抱住了自己。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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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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