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知错了。”冯监侍颤抖着说道。
长孙雪的脚轻轻松开,冯监侍将手即刻抽了出来,右手掌心留下了几道血痕,不过伤口并不深。
随后冯监侍还是将地上的玉镯碎片捡起来包裹在手帕之中,双手呈到长孙雪面前,开口向长孙雪问道:“还望王妃给奴个指示,这玉镯该如何处置。”
长孙雪将冯监侍手中被柔软丝帕包裹着的玉镯碎片接过,随后感激地同冯监侍说道:“是我粗心大意,多谢监侍帮我将碎片拾起。”
冯监侍听到长孙雪的话,心中凉了几分,微微抬头去撇长孙雪如今的神色,只见长孙雪一脸欣喜,仿佛刚才令他胆寒的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一般。
“监侍怎还跪着,快请起。”
长孙雪说着将跪着不动的冯监侍扶起,冯监侍动作僵硬,却不敢让长孙雪搀扶,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将凌乱的衣衫简单整理过后,便又开始为长孙雪引路。
长孙雪缓步跟在他的身后,忽地感觉回到了原先在兆国王宫时,她母妃刚离世的那些日子。
那时兆国宫中也有许多人看不起她,想着办法奚落她,哪怕她是王宫中唯一的公主。
那些人因着她母妃离世,母族落寞,亲生兄长又被父皇和母后送离都城,欺她在宫中无所倚仗,在兄长和母后看不见的地方打骂欺辱她。
方才对着冯监侍这套不上台面的把戏,是她十岁时对那些宫中瞧不起她的人用的伎俩,不过到底有些不同,原先兆国宫中那些欺辱她的宫人可不会这样自觉地将掉在地上的首饰捡起,需得长孙雪劝导一两句才行。
踩住冯监侍手的那刻,长孙雪心中犹豫是否要借此机会向他问些更多的事,但想到五日后的事情还是作罢,在那之前她不应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五日时间过的很快,启程的那日长孙雪一早便拿着早就收拾好的行囊等在点翠院中,等着郭济的人前来。
寅时刚过不久,郭济的人便如约而至,长孙雪听到院门被敲响的那一刻便起身,见是要等的人,便迫不及待地跟着那人走出了点翠院,再一路弯弯绕绕走出了宫门。
宫门之外,郭济一行人正等候着,来点翠院给长孙雪报信的人引长孙雪来到马车旁,马车旁站着的沉风伸出手,将长孙雪扶上了车。
长孙雪得知自己能够回到兆国的消息后,隔日便告诉了沉风,沉风也替她很欢喜,不过那日长孙雪问起他是否会随行护卫时,沉风支支吾吾的模样令长孙雪很是不满,但长孙雪终是在启程的这日见到了沉风,她自认是个大度的人,心中的那点不满便也烟消云散。
此次前去兆国的队伍颇有些浩浩荡荡,郭济架一匹骏马走在最前,身边两面巨大的覃国旗帜迎风飘荡,旌旗之后有士兵和使者一共几十人拿着刀剑或贡礼走在长孙雪的车驾之前,长孙雪的车驾之后则还跟着医士、谒者等一众人。
这是长孙雪第一次进到出使的队伍,颇有些新奇。
这也是沉风第一次给人做正儿八经的护卫,颇有些不适应。
在长孙雪告知沉风将要随出使队伍回到兆国之前,沉风就已知晓了这一消息。
赋凌司自是要遣人护送,回乡探亲的王妃身边也自要派人护卫,这份护卫的差事傅聿本是要遣林良来做,林良年纪轻,刚出赋凌司没多久,正需要这些差事历练,沉风一开始对此并无异议,因着他从未给人当过护卫,并不很是知晓保护人这差事该如何去做。
他本想借着长孙雪离开的这些时日,他也好潜心研究下棋一事,他没有让长孙雪再教他,除了因为长孙雪并不爱下棋,也是因着怕自己进步太快,待自己真的赢过了康皓,从康皓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来处后,长孙雪会离自己更远些,毕竟每当他来点翠院,长孙雪便会问他康皓一事的进展。
但他好似也没有办法因长孙雪将康皓所知的关于他的一切放下,只得想着自己研习,进步兴许会慢一些。
这样的打算只存在了一个夜晚,次日再见到长孙雪时,她先是兴奋地告知他将要回到兆国的消息,随后便向他询问到可会同去。
沉风看着长孙雪眼中的欢喜一时没能开口同长孙雪说出“护卫之人另有人选,他不会同去”的话,却也因着心中那点倔强不想一口答应长孙雪的请求,于是便成了长孙雪印象中支支吾吾的模样。
在那之后,长孙雪待他又成了一副冷淡的模样,不会同他笑,也不会同他讲话,仿佛殿中没有他这个人一般,沉风便在那日离开点翠院后,去到了赋凌司,向傅聿请求将林良的差事换给他,傅聿阴阳怪气了他几句,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林良那处,沉风则会将这次差事发放的银钱给他,当作回报,林良听闻在赋凌司这种严苛的地方竟还有这样的好事,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五日之后的今日,沉风出现在了马车旁。
一路上,沉风手拿着长剑,骑着马缓步跟在长孙雪的马车旁,长孙雪并不常与他讲话,倒是常常掀开车帘,静静地看着沿途的景象。
从尹都到兆国的都城燕京,总共需要将近一月的路程,先要从尹都到边境林城,换乘船只渡过萍江后抵达兆国地界,再走陆路前去燕京。
这是两国都城间最安全顺畅的一条路,长孙雪从兆国燕京来时,应当也是走的同样的路线。
第一日夜里队伍抵达了覃国一座叫焉都的城池,此处距离林城还有几百里的路程。
长孙雪和随行的一众随侍被安排在驿馆中最大的厢房中,沉风则被安排在旁边一个不大的厢房之中。
不过沉风并未有许多机会在厢房中休憩,照他从林良处学习得来,护卫应当时时刻刻守护在主人身边,因而夜晚时他未在厢房中休憩,而是拿着剑来到了长孙雪的房前守卫。
从厢房中来来往往的侍者见着门前站着的眉眼深邃气质凶神恶煞的沉风都低着头,自觉加快了脚步。
深夜,长孙雪房中的侍者服侍长孙雪就寝后,熄了房中的烛火,从房中退了出来,轻轻关上了房门。
一日路途奔波,长孙雪已很是疲惫,可当躺在床榻之上,却没了睡意。
心中的忐忑牵扯着她的思绪,让她辗转反侧了许久,难以入眠,她终是选择放弃,离开了床榻,拿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烛火走到了房门前,她知晓沉风此时定在屋外值守。
长孙雪靠着屋门坐下,她不知晓沉风此时是否正在小憩,但还是轻声开口道:“郎君可睡了?”
屋外很快就传来回答:“你因何事难以入眠?”
听到沉风的声音后长孙雪轻轻笑了:“我心中忐忑,总惹我在入睡前想起些旁的事,便迟迟未入睡。”
“你可是在担忧此时的兆国可还是你离开时的那个兆国?”
“我总是想要一切都如最初那般模样,可却忘了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可以长久地停留在我身旁。”
“只要那最初能给予你美好的一段时光,它便是长久的,长久地存留在你心中,何必苦留一切都停在原地,世间在变,你也在变,当初的美好兴许此刻来看也不过尔尔。”
“那郎君何必苦求自己的来处,把握现下不就很好。”长孙雪仰头看着厢房中的黑暗淡淡地说道,“你我都在苦寻最初,不过郎君来去自如,畅快恣意,当真是我眼下最艳羡的人。”
“那便放任自己短暂困于此处,反正命运不由你我选择,总是要被推着面对,事到临头,兴许一切便迎刃而解。”
“我竟不知郎君是如此畅快的人。”长孙雪笑着说道,“倒让我又多生出几分羡慕来。”
先前同沉风对弈时,沉风落子果断,提子却生出几分迟疑,明明已到无可挽回的境地,却还要会看全局才放心提子,像是在反思一般。
“我也很羡慕你。”沉风接着长孙雪的话说道。
“郎君羡慕我什么?”长孙雪问出问题时,心中其实有一两个答案,不论眼下,她之前的生活确是过得颇为顺遂,比这乱世里大多人都要活得好上一些。
“你好似始终有个目标,这目标让你总能催生出新的力量来。”
“是吗?”长孙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烛火,指尖一圈圈划过灯盏的边缘,可她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好似正在被这让她看不清方向的覃宫一点点抽走。
“除了这件事,其实我还有一事烦扰,让我难眠,郎君可想知晓?”长孙雪不再沉溺于迷茫伤感的情绪之中,对门外的沉风说道。
长孙雪说罢,不等沉风回答,吹灭了手中的灯盏,霎时,屋内外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长孙雪起身将房门打开,双眼在黑暗中找到了沉风,压低了声音开口同沉风说道:“郎君可能带我走?”
“带你走?”沉风一时未反应过来,“去到何处?”
“离开队伍,离开此处,离开覃宫的控制,我想要郎君带我回到兆国。”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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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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