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飞速,落日沉入西山,不知是否只是错觉,风沙似乎敛了些势头,可空气中却弥漫一种更为沉重的紧张。
赵临川取出两张黄符,递给他们,“拿好。”
三人不再多言,只静待时机。窗外的光线一寸寸被抽离,风沙拍打着窗棂的声音,让人的心不自觉地揪紧。
阿长紧紧攥着那枚白玉,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时间在神经紧绷的沉默里终于熬到了黄昏,天边最后一抹橘红被夜幕吞没的刹那,周遭骤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赵临川迅速取出那瓶药瓶,将那药粉倒给每人,“都抹在耳口,行动!”
三人同时起身,前脚刚跨出门槛,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毫无征兆地从远处传来,顺着风钻进每个人的耳道,叫人头皮发麻。
嚎叫余音尚未消散,一阵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的哭声幽幽的飘了过来。那哭声似孩童般,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怨毒,在这荒凉而又贪婪的天地间,诉说着不满和愤恨。刺入人心底,又冷又瘆人。
“快!去枯井!”赵临川厉声喝道。
三人疾奔至枯井旁,就在这时,镇里传来一阵拖沓而密集的脚步声,听的人脊背发凉。
回头一看,心顿时沉入谷底。
全镇的镇民竟都来了,个个神情呆滞,眼神空洞,正一步步朝着枯井机械地逼近。
“白梅!引他们入生门!”赵临川语气急促,手上动作丝毫未停,仍在井边飞速的布符。
白梅掀开衣袖,那道灼痕竟泛起金光,她指尖快速翻转口中默念法诀,一道刺目的金芒骤然迸发,直直冲向半空,凝成一道虚幻光门,映亮半边天际。那些呆滞的镇民宛如受牵的木偶,齐刷刷的朝着金光,蹒跚而行。
就在此时,一阵腥风猛然扑来!夜狐狸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绕至井边,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赵临川,它后腿一曲,猛地朝他扑去。赵临川被逼得连连后退,既要闪避利爪,又要护住井沿的符咒,根本抽不开身。
“阿长!”
危急关头,阿长一把掏出那块布包中的白玉,狠狠咬破手指,将鲜血抹在玉身。他把白玉举过头顶,朝夜狐狸嘶声大喊:“妖怪!快来抓我啊!”
这白玉本就出自青峰镇,与此地同根同源,正是阵基当中的“地”之所在。
夜狐狸的注意力果然被这染血的白玉吸引。它倏然转向,舍弃赵临川,呲着獠牙朝阿长扑去。阿长一边拼命躲避夜狐狸的攻击,一边朝着两人大喊:“你们快一点啊啊啊啊!我要坚持不住了!”
白梅瞥见阿长这边情况十分危急,她眉头紧锁,当即朝灼痕里猛灌灵力,半空中的光门顿时金芒大盛,一道光晕隐隐浮现。将那群镇民们罩在内。她朝阿长急喊道:“撑住!”
阿长在沙地上狼狈翻滚,夜狐狸的利爪如钢刀般刺向他,几次擦身而过,在他臂膀和后背划开数道血痕。他强忍刺痛踉跄起身,一步步向后退去,夜狐狸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响,步步紧逼,腥风扑面。
千钧一发之际,阿长手向腰间探去,猛地抽出腰间的玄铁剑,横拦在身前。
夜狐狸非但没有丝毫畏惧,甚至眸子中闪起亢奋的光,身入闪电,朝阿长扑去。
另一侧,白梅额间沁出一层细汗,指尖微颤,仍竭力维系着生门金光,眼看镇民们如潮水般蹒跚走入光罩里,她气息稍缓。而那夜狐狸,竟在追逐阿长时,浑然不知地站到了赵临川事先布下的死门方位。
阿长瞅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强撑着疲软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染着血的白玉朝着赵临川掷去:“接着!”
赵临川目光一凝,险险腾手接住白玉,他毫不迟疑,当即往玉里灌了一丝灵力,白玉泛起微光,随即被他扬手投入枯井深处。紧接着他双指并拢,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币,悬空于指尖上方。
铜币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四周灵力隐隐波动,越转越快。赵临川眉头紧锁,沉声敕令:“转!”
话音未落,枯井瞬间腾起一股黑气!紧接着,那夜狐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嚎,身躯在原地剧烈扭曲抽搐。一道道粘稠漆黑的煞气从它七窍、爪缝里不断涌出,疯狂逃窜,却全被那枯井吸了进去。它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猩红的眸子也迅速黯淡,直到最后一丝煞气被抽干,它彻底瘫软在地,没了声息。
“封!”
赵临川一声令下,井沿四周的符咒应声亮起刺目的红光。那些符文化作一道道血线,在空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将井口牢牢封住。红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在井中挣扎,最终归于平静。
就在这封印完成的刹那间,整片天地瞬间陷入寂静,方才还被蛊惑的镇民们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纷纷软倒在地,没了动静。
那作恶多端的夜狐狸,也在月光下化作一缕青烟,随着夜风彻底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长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白梅收起法诀,腕间的灼痕淡淡隐去,她望着满地昏睡的镇民们,轻轻叹了口气。
赵临川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绷的心神将要松懈,胸口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猝不及防呛出一口血,血色暗沉,溅落在枯井边缘的沙土上,他脸色煞白,双膝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赵临川!”白梅瞳孔骤缩,急忙散去生门金光,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下滑的身躯。她连唤数声,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阿长顾不上自己的伤,踉跄着奔来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赵临川,步履蹒跚的往回走。赵临川半倚在白梅肩头,只觉得浑身脱力,眼前阵阵发黑,他嘴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气若游丝:“……你看,我就说……能成吧……”
白梅紧蹙着眉,语气却带着难掩的担忧:“对对对,你先别说话了。”
青峰岭上空盘桓百年的风沙,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平息,一轮明月静静悬在空中,照亮这片重归安宁的土地。
赵临川身体沉得惊人,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白梅咬紧下唇,稳稳托着他的手臂,阿长也忍着身上伤口的刺痛,配合着她的步伐,三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一步步往屋内挪去。
回到屋内,白梅小心翼翼地将赵临川安置在榻上。阿长打来清水,白梅拧干毛巾,轻轻擦拭着他唇边干涸的血迹。她眼眸微动,这个平日里谈笑风生的男人,此刻呼吸轻浅,眉心因伤痛而微微蹙着,让她不由得心疼起来。
白梅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白小瓶,递给阿长:“撒在伤口上。”
阿长接过药瓶,细腻的粉末与伤口接触的瞬间,他疼的呲牙咧嘴的,倒抽冷气。他强忍刺痛处理完伤口,倦意翻涌,加上周身乏力,便靠在墙边沉沉睡去。
夜色渐浓,白梅却毫无睡意,她静坐在榻边,凝望着赵临川沉睡的侧脸。月光透过窗棂,照他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子。失血的唇色让他平添了几分脆弱,可那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轮廓依旧透着惯有的倔强。
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待赵临川醒来时,已是次日的傍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在屋内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他缓缓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榻边睡着了的白梅。她的长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腕间,仿佛在确认他的脉搏。
他试着动了动,浑身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却也比昨日好了许多。这个细微的动作惊醒了白梅,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清醒的目光。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眼中却瞬间亮起了光,“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赵临川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白梅连忙起身倒了杯水,小心地扶起他,将水杯递到他唇边。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他这才勉强发出声音:“......镇民们......”
“一切安好。”白梅轻声道,“风沙停了,一切都结束了。”
阿长被他们的对话惊醒,揉着眼睛凑过来,见赵临川醒来,顿时喜形于色:“你终于醒了!昨天可吓死我们了!”
赵临川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白梅脸上,朝她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昨晚谢谢你们了。”
白梅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那里面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长迫不及待地跑到窗外,指着外边惊呼:“镇民们都醒了!”
白梅望着窗外的景象,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悲悯:“那些煞气已经全部消散,可那诅咒……”她垂下眼眸,“却仍永世存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